与此同时,作一身乞丐打扮的晏若闻敲响了启蛰轩的偏门。
看门的门房扫了他一眼,只当是上门来要饭的,随即拿了两个馒头想要打发了他。
晏若闻一把蜡拉住门房,哀求道:“行行好,我想见一见晏老夫人。”
门房嗤笑一声,扔下馒头,啪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只留下晏若文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内心天人交战。
半晌后,他绕到了暗巷之中,纵身一跃上了墙头,从前他不齿这些梁上君子的作为,师兄弟几个中,除了大师兄就属他做派最正,可如今他却是别无选择,这些年非人的折磨早已一点一点剪除了他所有的原则。
翻进启蛰轩的院墙,后院是个不大的花园,但造景别有生趣,看得出来主人家是个心细之人。
晏若闻顺着回廊一路往深处去,一般来说,尊贵的主家都会住在东面的位置,他没有任何耽搁,避过扫洒的婢女,轻而易举就摸进了后宅。
眼前是一座静谧的小楼,晏老夫人腿脚不便,应该住在一楼,他一间间地找过去,终于听见了老夫人有些失落的声音。
“青兰也走了,这里只剩下我这个行将就木的老骨头咯。”
为她梳妆的老嬷嬷笑了笑,“夫人说哪里话。”
看来屋内的人是晏老夫人无疑了,晏若闻心头一动,随即轻轻敲响了窗户。
房中的人静默了一瞬,老嬷嬷眼中闪过一丝好奇,按理说宅子里的人有事禀报也应该敲门才对,谁会敲窗户啊?
却是晏老夫人拉住了准备去开门的老嬷嬷,淡淡地问道:“谁?”
不请自来是为贼,但贼不会傻到去惊动主人家,况且现在是光天化日之下,贼人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上门来行窃,对方定然是有备而来,且并不想直接见面。
晏若闻低头看了看自己狼狈的样子,还是隔着窗户开口道:“晏氏子晏龙迟,见过老夫人。”
“你说你是晏龙迟?藏头露尾,有何凭证?”晏老夫人冷声道。
晏若闻抿了抿唇,“我大难当逃,蓬头垢面,恐污老夫人的眼,就不出来相见了,今日前来,只为一件事,老夫人可还记得,家慈曾在世时,曾告诉过我,晏老夫人教过她,人世不足惜,行善乃自彰。”
这句话是晏老夫人当年与晏如月私下定的暗号,知之者寥寥无几。
陡然听闻,晏老夫人心头也是一惊,“孩子,真的是你,你竟然脱困了?”
“有劳老夫人挂心了……”晏若闻声音有些哽咽。
“孩子,你进来说话。”想起如月留下的这一对苦命的孩儿,晏老夫人红了眼眶。
“我的身份终究会牵连老夫人,龙迟不敢久留,临走前只想知道一件事,还请老夫人如实相告。”
“你说。”
晏若闻将脸上的泪水抹了抹,低声问道:“小妹她如今是否安全了?”
屋内沉默了一瞬,随后响起老夫人的声音,“她此时,该是在远离蜀州的路上了,你可要去寻她?我能帮你。”
晏若闻没有答话,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再多耽搁,恐怕会给晏老夫人带来更多麻烦。
小妹能得到老夫人的庇佑他已经感激不尽了,又怎么能给老夫人再添麻烦?
如此想着,晏若闻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启蛰轩后宅。
待到晏老夫人久久未听见回音,派老嬷嬷出来查看时,晏若闻早已没了踪影。
“夫人,他走了。”
晏老夫人长叹一声:“这个孩子,像极了他的母亲,从来不肯给别人添麻烦。”
……
从店铺出来的萧宸抱着一堆黄纸、朱砂、黄铜,摇摇晃晃地走在长街上。
衡师虽然没有明说要他买这些到底是要做什么,但萧宸觉得他应该有他自己的道理。
反正也只是一些小钱,对于他来说还不算太肉疼。
萧宸前脚刚走出街口,便正面迎上了一队官兵,他们冲进街道两旁的店铺就开始搜寻着什么。
其中一个官兵来到萧宸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眼后,一把抓过他的右手,撩起衣袖检查了一遍。
“奉命抓捕大闹燕子塔的江洋大盗,你哪里来的?可有见过右臂受伤之人?”
“小可是简州云游来的道士,至于右臂受伤之人,小可没有见过。”萧宸一脸恭敬,态度十分谦和,心中却是微惊,他没想到燕子塔的事居然能惊动官兵,看来燕子塔的仙剑与黑棺,果然与皇甫澈有关系。
那官兵见他看起来年纪还小,身上没有伤,也不像是能做江洋大盗的人,便不疑有他,领着人走了。
萧宸看着满大街的官兵,陷入了沉思,昨天抓小姑娘,今天抓江洋大盗,这蜀州城还真是不太平。
抱着东西正打算回客栈去,一时不察,又撞上路边的乞丐。
黄色的符纸满天飘洒,萧宸神色沉了沉,却在看清乞丐面容时,整个人愣住了。
“师兄……?”
眼前的少年容貌清秀略带稚气,却难掩其星目剑眉的锋芒,不是自家那个小师弟又是谁?
“若虚?真的是你吗?”晏若闻声音颤抖,神情异常激动。
此时的晏若闻脸色蜡黄,形容消瘦,一副活不起的样子,原本还以为他至少能过得安稳的萧宸着实震惊了一把。
“师兄,晏氏就是这般待你的?”说这话时,萧宸的语气带着怒意。
晏若闻摇了摇头,“先不说那么多了,你怎么会在蜀州?”
萧宸长长一叹,“说来话长,师兄你先随我去客栈,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也好!”
两人快速收拾了一地的黄纸,等回到客栈,萧宸取出一件道袍让晏若闻先去沐浴,他则坐在原地陷入了思索
五师兄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并不太妙,但以他的性子若是知晓了师父遗体被盗的事,恐怕不会安生修养,所以他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晏若闻,
出于私心,他并不想让晏若闻冒险,可蜀州的水深不可测,晏若闻出身晏氏,至少要比他门儿清许多。
很快,晏若闻沐浴出来,换上一身白色道袍,头束太极髻,虽然脸色还是很差,但其儒雅温和的气质倒比起萧宸更像了那么几分世外高人的样子。
萧宸只是看了一眼,便觉得莫名有些眼熟?
这张脸,这身装扮,最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