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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初恋嫁人(1 / 1)


交友不慎,人财两空。遇人不淑,所嫁非人。

告诉李明欠赌债消息的,是李明替他“占坑”的那个同学。

腊月二十八日下午,一个农村普通家庭的堂屋内,一个媒婆和王翠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气氛有些尴尬和紧张,因为媒婆带着男方的彩礼来提亲了。

在媒婆各种夸完男方及男方家庭后,王翠的母亲开口了,她用一种劝导的语气说:

“翠,你也知道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你现在都已经二十四了,嫁人是每个女孩子都要必须经历的过程。你看邻居家的娟,跟你同龄,现在人家小孩都上幼儿园了。”

王翠听后,有点不耐烦地打断道:

“妈,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可我又不是小娟,我有我自己的观点和想法,我有我自己的生活节奏,你们就别为我操心了。”

父亲这时将烟灭在了烟灰缸里,非常严肃、一脸正经地说:

“翠,你是我们的女儿,我和你妈都是为你考虑。现在你老大不小了,进厂又不想进,干其他的又不想干。天天窝在家里,不是看电视,就是到处瞎逛,人家看到不说风凉话吗?”

王翠听后有些恼怒,生气地说:

“爸,你净说些胡话,我到哪瞎逛了?谁又说风凉话了?我待在家里陪你们老两口不是挺好的吗?再说了,咱家就我一个,你和妈身体都不好,我还想多照顾你们几年呢!”

母亲一听这话急了,她把刚端起的水杯一放道:

“你这孩子,我和你爸不用你管,我们能自己照顾自己。你嫁人了、结婚了,咱们老两口就开心了,你这样,咱们反而还过得忧愁。再说了,人家拿了十几万的见面礼来,你去哪里找这样的人家啊?”

王翠听后,当即起身离开,气冲冲地道:

“要嫁你们自己嫁,我不嫁!”

说完就跑到自己的房间去了,“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王翠的父母和媒婆顿时傻眼,面面相觑。

哪知,就在媒婆正在准备离开时,王翠却突然跑出来说:

“我同意了!但前提是,见面礼得我自己保管。”

三人被王翠的这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惊得目瞪口呆,直接呆立当场。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王翠就从媒婆手中拿过钱袋子,然后跟他母亲说:

“妈,我去镇上买衣服,晚上不回来吃饭了啊!”

母亲急忙道:

“你这孩子,不是前几天刚买吗?咋又要去?净胡闹!”

于是,王翠就回房间里稍微平复一下心情,就直奔镇上。

原来,在他回房间后看到手机上有一条短信:

“王翠,李明欠了胡须勇12万赌债,现在正在镇上天香楼的棋牌室被人打,你赶紧过来看看。”

王翠回信息去询问具体情况,李明的那个同学就一五一十地将李明赌博的情况说给了她听。

王翠本来不信,但一方面是因为李明的这个同学王翠也认识,他虽然流里流气,但是也不至于开玩笑。另一方面是因为这段时间李明天天打牌,他了解他既懦弱又胆大,既自卑又争强好胜的性格,他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为了核实情况,王翠又赶紧发信息让镇上的同学去看看真假,他用手机发来了摊倒在地上的照片。王翠看后,五味杂陈。

恍惚中,她仿佛又回到了读初中时的午后,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小路上,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气息。那是她和李明情窦初开的日子,那天他穿着一件白衬衫、白球鞋,头发上打着啫喱水,声音磁性好听,笑容灿烂可爱。

他们一起坐在学校的后山上,一起聊天,一起笑。那天的天很蓝,云很白,天空很辽阔。他说他想读大学,读完后去大城市发展,一定要混出个人样,让村里的人对他刮目相看。说这些话时,他的眼神闪烁着智慧和自信的光芒。

后来他如愿读了大学,却没能如愿留在大城市里发展。不过她信他,因为她相信他有那个能力。

而她则是初中刚毕业就进厂了,玩具厂、制衣厂、电子厂来回换。当她开心或不开心时,她都会写信或打电话跟他分享。

可如今,时光马上就要把一切都更改了!她知道他的家庭拿不出钱来,他父母年迈多病,守着一亩三分地能刨出来几个钱呢?供他读大学时的学费经常都还要借,又哪有钱来替他还赌债呢?

她认识胡须勇,镇上的人都叫他“大胡子”。这人上学时就调皮捣蛋,辍学后更是无恶不作,“拉皮条”、放高利贷、收“保护费”、“看场子”。心上人啊,你怎能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呢?

王翠好想大哭一场,但是至少她现在不能哭。因为他知道,李明根本就还不起赌债,一旦胡须勇逼他,他极有可能干出啥事来。

所以,她能怎么办呢?进厂打工赚的钱,几乎悉数都交给了父母;找人借,她一个农村姑娘去哪借这么多钱?

于是,这个傻姑娘才做出了一个违背内心的决定,同意了人家的提亲。

这不是一个杜撰的故事,因为这样的故事每天都在各个农村里上演。

这也不是一段虚构的恋情,扪心自问:你我不都经历过感情中的无可奈何吗?

当王翠毅然、决然地将李明捞出来时,她举目四望,一片热闹:镇上已经有很多家庭开始炸年货了,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就好像一支奏鸣曲。小孩们开始提着灯笼放烟花了,霹啦吧啦,火光将他们的脸照耀得红扑扑的。

——过年,过团圆年!过祥和年!

可是,她和李明又如何去迎接新年呢?

一个濒死的赌徒,一个待嫁的媳妇。王翠扶着李明在镇上,不知所措。

天更冷了!风更紧了!呼啸而来的西伯利亚寒流裹挟着冰粒,将脸拍的生疼。

王翠知道不能将这个样子的李明送回家,至少现在不能。于是,她扶着李明去快捷酒店开了一间房。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王翠才将死鱼一样的李明扶到床上。直到这时,他才委屈地哭了起来。

李明两眼空洞,只是呆呆地看着她,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他曾看过无数部小电影,曾幻想着像小电影中的一样,和女人在酒店里开房。但他从未幻想过和王翠一起,而且是以这种方式。

——青春时的爱情是纯洁的、纯粹的,更是干净的!它容不得一点点杂质!

他幻想的是,等他有钱了,等他出人头地了!他买下豪宅,开着豪车去她家提亲:

“叔,婶,你们就放心把翠交给我吧,我一定会让她快乐幸福的!”

可如今、以后,他再也没机会了!

他深深地伤害了她,他亲手毁掉了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好形象,他无法面对他!

于是,从两人见面到现在,李明才开口说话:

“你回去吧,不要让叔和婶着急!”

王翠扬起脸含泪问道:

“你改不改?还赌不赌?下次还折腾不折腾?”

李明无言以对,他不知道该说啥,更没法承诺,因为如今承诺对他来说,太廉价了!

见李明不说话,王翠抹了抹眼泪,掏出了一万块钱放在桌子上,带着哭腔对他说:

“这一万块钱你留着过年,别做傻事,不然我看不起你!以后再做任何事,首先要想想自己的父母。你保重,我走了!”

说罢,王翠捂着脸跑出了房间。

留在房间中的李明,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窗外,一朵朵鲜艳的烟花拔地而起,在黑暗中盛开。

——新年,就要来了!

过年那天,一脸憔悴的李明正在跟父母吃饭,他二婶在院墙外喊道:

“明他妈,老王家的婚事定下来了,通知我们正月初七去喝暖房酒,正式婚礼是在初八!”

李明妈在屋里回道:

“咋这快哩!不是听说翠不答应吗?”

李明二婶在墙外回道:

“人家给的彩礼多呀!光彩礼就14万8,房子两套,镇上和市里各一套,陪嫁还有一辆小汽车哩。”

李明妈道:

“小汽车?你净胡说,那不应该是女方家里花钱买的吗?怎么会是男方陪嫁呢?”

李明二婶道:

“哎,你不知道,人家男方有钱,根本就不在乎。黄大嘴你知道吗?以前在小河边挖沙的那个,现在人家可牛了,现在开房产公司哩!翠嫁的就是他儿子呀,以后该享福喽!这都是命啊!”

李明妈转头对李明说:

“看到没,人就得有钱,有钱就可以嘚瑟,没钱连媳妇都讨不到!”

二婶见李明妈没搭她腔,在墙外远远地说:“我就是来通知你一下喝喜酒,到时候随份子多少,大家先商量一下啊,你们先吃饭,我走了。”

李明听到这样,内心里翻江倒海,直到这时候,他才知道王翠是拿自己的彩礼钱替自己还的赌债。

农历新年过得本来就快,今天这个来串门,明天去那家拜年,很快就到了正月初八。

一大早,李明的父母就赶去了。因为农村人越是有钱,越是爱在老家办婚礼。男人赶过去至少好烟、好茶予求予取,女人过去要帮忙。临走时,李明父母问他去不去,他摇摇头。李明父母叹了一口气,老两口自己骑着摩托车去了。

约莫九点半这个样子,李明远远地听见喇叭声、烟花的轰鸣声、汽车的笛子声,有点坐不住了。

倒不是因为自责和悔恨,而是经过这几天的反思,他觉得自己必须要站起来,至少要先勇敢起来。

于是,他换了一套衣服,稍微打理了一下头发,骑着自行车往婚礼现场赶来。

那是一个气派而又典型的农村婚礼,门口立着两个充气狮子,上面是一道彩虹门,彩虹门上挂着横幅“王翠和黄小亮新婚大吉”。彩虹门旁边立着一幅巨大的婚纱照,王翠语言嫣然地坐在椅子上,男方则是手捧鲜花站在身后。

门口停着清一色的BBA,送亲后还没走的原因是,在农村里仪式走完,它就要把宾客们带到酒店里。

不远处有人在放烟花,仿佛不要钱似的,五个一起放,震得人耳膜轰轰响。

李明到后,立即有人上来递烟。他摆手拒绝道:

“叔,谢谢,我不吸烟!”

那人笑道:

“傻孩子,读大学没学会?这是喜烟,必须接着!”

李明无奈,只得接下。

这时,新郎和新娘一起出来“巡视家业”,即新郎带着新娘在家四周转一转,顺便认识一下亲朋好友。

只见那新郎穿着一套肥大的黑色西装,里面扎着一条红彤彤的领带,脚踩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腆着肚子,正在笑呵呵地跟众人打招呼。

而新娘则穿着一件洁白的婚纱,拖地长裙镶嵌着金色蕾丝,显得既高贵,又典雅。在新郎的指引下,她不断地跟人问好,不断地朝人微笑,但似乎有些疲惫。

周围人的目光都在这对新人身上,有人不再不断地起哄:“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李明循声望过去,赫然发现那人尽是大胡子——胡须勇!

想起王翠曾将钱摔在他脸上的场景,李明觉得有股难以描述的讽刺。更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不断地去跟新郎打招呼,两人挤眉弄眼,甚是滑稽。

就在李明犹豫着要不要去向新郎和新娘时,胡须勇竟然发现了他,大胡子凑过来,一拍他肩膀说:

“兄弟,好久不见!最近手气怎样?”

李明觉得厌烦、委屈、可恨、可憎、无奈、愤怒,他无数次想过要找胡须勇拼命,但此刻在此、在这个场合,他只得忍住。

于是,他没好气地敷衍一句:“不用你管!”

胡须勇不以为意,吊儿郎当地向新郎走过去,两人握了个手,互相拍了拍肩。新娘一转头,看见了这边的李明。

那是一个幽怨的眼神,透露着深深的哀伤和无奈,隐藏着一个未说完的故事。她的眼眸里没有新婚的喜悦,也没有看淡一切的洒脱,更没有了往日的机灵和可爱,有的只是一种复杂的情感,难以言诉的委屈。

当这个眼神向李明看来时,他的内心涌起了一股无能为力和无可奈何的悲哀。同时,还泛起了一股浓郁的自卑感和挫败感。可当他又看到肥头大耳的新郎和胡须勇在那里得意洋洋地笑着称兄道弟时,原本自惭形秽的他,开始变得无所畏惧了。

他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去,向王翠道:

“新婚快乐!祝你幸福!”

新郎停止和胡须勇的交谈,侧身问王翠道:

“这谁啊?”

王翠嗫嚅着回答道:

“我同学!”

新郎旋即笑道:

“同学好!同学好!等下在富泰大酒店帮我挡酒,哈哈哈。”

李明淡淡地道:

“你们先忙!”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并无人挽留!

其实,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你若有权、有钱、有名,人家恨不得用八抬大轿给你接过来,即便你辈分再低,也会给你往主位上推。你一待业在家的大学生,穿着一眼就能看出来的A货、仿版、盗版,骑着自行车代步,谁会把你当回事呢?

徐蕾曾问李明:“若王翠当时挽留你,你会不会留下来?”

李明答道:“留下来干嘛?和胡须勇坐一桌?替黄小亮挡酒?改变不了的人和事,那就趁早放弃挣扎!”

李明失魂落魄地走着,刚走到彩虹门那里,就听到司仪在那大喊:

“新郎新娘拜堂了!各位亲朋好友,速来祝贺新人。”

只见门口的角落里摆着一个牌桌,牌友们悉数扔掉牌准备去看新郎新娘拜堂。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留着买烟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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