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你真是长进了。”
清原萤脱力地跪在地上，肩头的伤口开裂，又汩汩地渗出了血。
对方的面容隐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那把闪着寒光的薙刀正悬在清原萤的面门，昭示着近在咫尺的杀机。
“你还带着这把薙刀？”清原萤抬手握住锋利的刀面，切割掌心之下，鲜血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他忽的抬头对那人露出了扭曲的笑容。
“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
……
青仪和采莲依偎着迷迷糊糊地睡到天明，翻身而起却看到楚执素早就醒了，坐在桌前手上是执笔抄写的动作，神情却出神地在想着什么。
“公主？你醒啦？”青仪连忙迎上前去，“昨晚真的太可怕了！奴婢真怕隔壁那些人打着打着就破门而入了！”
楚执素点点头，“别怕，今天他们应该就走了。”
“佛门之地也敢杀生，就不怕佛祖显灵让他们遭了报应！”青仪愤愤不平。
楚执素无言一笑，起身打开窗，一只洁白的信鸽就在此时飞了进来，乖巧地站在了桌上，左右晃着脑袋打量几人来。
“是出影阁来消息了。”
采莲取下信鸽腿脚上绑着的纸卷，楚执素看去，只见上面画了一堆看不懂的符号，应是彼此之间才懂的暗语。
“主子，清凉斋的生意还是一如既往地很好，被秦小姐和秦公子打理得井井有条。”
“还有一个就是……”
采莲犹豫了片刻才道，“宫中传来消息，说是婉嫔有孕了。”
“婉嫔娘娘……有孕？！”青仪惊讶，看向了楚执素，“宫中多少年都没再听到过有娘娘有孕的消息了，好意外！”
“她这么受宠，这是应该的事。”
楚执素对此事表现出了不以为然，她正想着另一桩事。
谢丞相也差不多该知道她的示好了，等她出了寺后有必要去二访丞相了。
“对了，楚銮最近没什么动静吗？”
自打上次和他见了面，楚銮就又像人间蒸发了一般神龙见首不见尾，叫人猜不着动向来。
采莲摇摇头，“大皇子个性谨慎，除了和御史大夫公孙瑾有过来往，出影阁并未打探到其他消息。”
不，有这个就够了……
德妃位份被降幽禁宫中，自己也突然冒了头，按理说楚銮该进行下一步动作了才是，若是没想错的话，那就是……
“山雨欲来风满楼。”
楚执素呢喃了一句，重新落笔开始抄写，这两天晚上因是清原萤的事，还没有抄好多少经文出来。
看着楚执素镇定平静的侧脸，青仪心中对她佩服不已，叹道公主真是心神坚定。
而此刻的南煜宫中，云灜使臣团觐见了南煜帝，带着虚弱的清原萤说明了来意，心情大好的南煜帝大手一挥，便先让清原萤宿在宫中，交由太医院院判医治。
觥筹交错之间，却见那云灜皇子言是在万华寺遇到了一名美貌女子，话里话外打探起了那名女子的消息来，似乎对她青睐有加。
南煜帝第一时刻想到了身在寺庙中的小女儿楚执素，又安慰自己世上没有这般巧合的事，笑道若是寻到了那名女子可以带到他面前由他指婚。
清原萤似是当场高兴地应承了下来。
只是当这个消息传到了楚执素耳里，她顿时脸色一沉。
因为婚事之事刚解决了个内忧，又来了个外患。
“让本宫和亲，嫁去云灜？”楚执素好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果然长得像裴玄柳的人，没几个是正常的。”
前天刚见到，今天就非她不可了？
未免可笑，而楚执素瞧那云灜皇子问话的模样，便知他绝非真心，借此是在谋划着什么。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漩涡的中心一步步变成她楚执素的？
楚执素抬手将经文放进火炉之中，火舌舔舐着纸页，那脆弱的纸张很快吞没在了卷起的火焰之中。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
听闻嘉德公主楚执素延了几天才从万华寺摆驾回宫后，最先过来欢迎的她居然是裴玄柳。
“主人，您不在的日子，奴很想念您，这段日子里您有好好照顾自己吗？”
裴玄柳跪在地上，帮她脱去鞋袜，抬头语调眷恋而关切地缓缓道，“嗯？您走的时候头上戴着的那支簪子，取下来了吗？”
楚执素的太阳穴突地一跳。
好敏锐的观察力。
“本宫这次去万华寺，遇到了不少事，不慎丢了那支簪子，还有些头疼。”
“竟然是这样，那真是太可惜了，奴觉得那支簪子很衬您的气色。”
看到他的表情里捉摸不透的真心含量，还有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楚执素揉了揉额角，露出颇有些烦恼不想多说的神态。
“主人，奴有些东西要交给您。”
裴玄柳先是取出了楚执素临走之前给他的玉饰，双手捧给了楚执素。
“本宫不在的时日，没有人找你麻烦吧。”
楚执素接过玉饰，重新别在了腰间。
“主人思虑周全，奴不胜感激。”
“好了，你不用夸了。”
楚执素并不是很想听到裴玄柳的夸奖，因是他的夸奖喜爱遣词夸大且泛滥，无论怎么听都带着阴阳怪气的意味。
“还有这个。”
只见裴玄柳摊开手掌，手掌里赫然是一根五彩绳，那根五彩绳看起来编得有些大小不一而松散，编织之人的水平让人一言难尽。
“您出宫的日子正值端午，奴想着民间共度佳节之时您却在寺中披星戴月地苦心誊写，实在是想要为您做些什么。”
说着，他托起楚执素的手腕，垂头为她戴上那根五彩绳。
他的手苍白修长，骨节分明，微凉修长的指尖与楚执素肌肤相触的瞬间，楚执素蓦地涌动出了想要缩回手的冲动，她只好别扭地另一只手掐了掐掌心。
“在戴上后的第一个落雨天丢弃便可，希望它会为您带来好运。”
楚执素抬起手腕，那根五彩绳做工并不精细，似乎是经由一人亲手不太熟练地编成的。
只是，穿越过来后，这是第一次有人给她补上了错过的端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