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连下了几天,楚执素也一连几日都分出时间来听裴玄柳讲解,对于权谋之术的理解更加了然于心。
而宫中也发生了一件奇事,妃嫔众多的南煜帝,居然连续几日都翻了婉答应的牌子,再如今,她已摇身一变,成了婉贵人。
一时间婉贵人风头无两,瞧着南煜帝的赏赐如流水般源源不断抬进了她的住处。
这下她彻底被舒嫔恨上了,只是楚执素听闻几次舒嫔暗中找茬,都被婉贵人巧妙地化解,甚至转变为去南煜帝跟前委屈的证据。
柔弱娇软的美人在怀里泫然欲泣,眼圈红红却坚强地要落泪不落泪的样子,看得南煜帝巴不得掏心掏肺地疼惜她。
于是乎,舒嫔的禁足时限再被延长了半月。
德妃对婉贵人的异军突起毫不在意,后宫花开花谢人来人往,各色美人多如过江之鲫,什么婉贵人,迟早被那更年轻貌美的替了去。
她只恼那舒嫔意气用事,不知南煜帝喜新厌旧的脾性,白白叫别人占了好处不成,还断了自己一条有力臂膀。
倒是端妃莫名警觉起来,“那婉贵人的出身是暨城白氏人……?”她念叨着,“本宫得好好问一问族里了。”
秦家的消息很快就来了,暨城白氏一族在朝中只有一位,官至侍御史,隶属于公孙瑾手下。
此人目前看来本分老实,没什么坏心思。
端妃闻言,只当是婉贵人会些取悦人的奇技淫巧,短时间内笼络住了南煜帝的心,她冷笑一声,只等着瞧以色侍人的婉贵人失了宠爱后的落魄。
“说起来,嘉德也该到嫁人的年纪了,本宫这个做母妃的,疏懒于关心她那么多年,也该好好做做样子了。”
身后的婢女彼此之间稍稍对视一眼,发觉对方眼中都是如出一辙的探究。
端妃宫内的宫人众所周知,娘娘并不喜爱楚执素,只可惜多年无所出,膝下无子相伴良久,这是突然之间想通了,才要对嘉德公主好么?
公主也是心善,娘娘往年如此对她,她也从未去南煜帝跟前告过状。她们真心希望,这般善良温润的公主能有个好归宿。
见对方心中应与自己想得大差不差,两人怕被端妃瞧见,便不再交换眼神。
“去把嘉德叫来,就说本宫有些体己话要说。”
楚执素抵达端妃宫中之时,打眼就看见两名贴身婢女用同情的眼神望着自己。
“儿臣见过母妃。”楚执素平静道,“不知母妃要与儿臣所言何事?”
“你上次与本宫说,还未有心仪之人,此话可当真?”
“自是不假的。”楚执素颔首,看不透端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暂且应下道。
“如此便好。本宫瞧着岐州墨家的长子十分不错。墨家家底丰厚,且只有二房人,妯娌关系简单,配你绰绰有余,你若有意,本宫不日便向你父皇进言赐婚。”
叫她过来,就是为了让她嫁人?
端妃如此着急,只怕是要借她图谋什么。
楚执素挂着挑不出错的微笑,“多谢母妃挂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全凭父皇与母妃做主。”
前脚刚回宫,后脚递出去的信就有了回应。
采莲道:“公主,那岐州在最南处,坐马车恐怕也得将近一月才能到。”
“不知道的,以为本宫的好母妃要把本宫送去和亲呢?”
楚执素皮笑肉不笑地补了一句。
“那墨家家主曾是端妃娘娘入宫前的老相好。说起来,墨家也曾在朝为官过,只是官阶低微,后来不知得罪了谁,因将女儿许配给西北戎狄一族一事,被人上疏弹劾卖女求财,从此被贬到了岐州。”
而端妃今下突然想把她嫁去墨家,是想借着她公主的身份让墨家回京,重新起势?
墨家家主与她关系特殊,若是叫有心之人告到御前,宫妃私通勾结宫外之人可是重罪。
“先按兵不动,看看端妃究竟要做什么动作。”
楚执素有信心能说服南煜帝短时间内不嫁人,比起此事,她更在意端妃在图谋何事,不急着下手打压婉贵人,反而关心起她的婚事来。
恰在此时,秦知颐的信件来了。
风寒痊愈后,两人又恢复了往来密切的信件交流。
秦知颐在信中道,有件事前几日身处宫中时生怕隔墙有耳,便没有同楚执素说。
上次见端妃时,她给端妃带了些糕点吃食,没想到隔天又被端妃秘密召入了宫中。
端妃娘娘似是被什么刺激到了,秦知颐去的时候见她容色憔悴,额间青筋暴起,用力抓着秦知颐的手,口中还一直喃喃念叨着什么。
直到秦知颐忍不住痛呼出声,她方才如梦初醒般,悻悻松开了手。
楚执素去见端妃的时候,她却依旧神态傲然,丝毫看不出秦知颐信中写的样子。
记忆里,楚执素极少见到端妃失态的样子,除了被太医诊出此生再无法有孕之时,在宫中声嘶力竭地痛哭过,她向来都是妆容艳丽,满身骄矜奢贵之气的模样。
看来,端妃已经发觉了什么。
楚执素逐渐扬起了笑容。
“主人,您要嫁人了吗?”
裴玄柳笑得阳光灿烂,看起来似乎是非常高兴,只是眸子里完全是与之相反的极度冰冷。
谁能告诉他一下,这样笑真的很瘆人啊?
“这和你无关。”
“您若是要嫁人,可就说不准这南煜还能不能保下来了,”裴玄柳温柔地说着,“奴不认可您那位未来的驸马大人。”
这样明晃晃的威胁,几乎就差把挑衅二字写上了。
楚执素顿时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这个疯子到底是想怎么样?难道自己要因为他的威胁,终身守身如玉吗?
“看在奴尽心尽力辅佐您的份上,您怎么说,也至少得学完了再说其他的事吧?”
听到“辅佐”二字,楚执素震了一下,他还真是敢说。
她扶着额拉了拉他的脖子间缠绕的纱巾,“你……说话稍微注意点,这话叫别人听到了本宫可保不住你。”
“您知晓奴想听的不是这个,”裴玄柳顺势拉住她的手腕,“主人,这世上再找不出第二个如您这般了解奴的人了。”
楚执素简直要气笑了,这世上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他这样懂得寸进尺的,给出去的,势必要从其他的事上再收回来。
她正要开口,便听采莲蓦地气喘吁吁从殿外低声道,
“主子,端妃的事似乎初步有些眉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