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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引蛇(1 / 1)


“嘉德,过了及笄礼你也不小了,不知可有心仪之人?”

端妃与楚执素同坐,正怡然自得地拨弄着手上鲜艳的护甲。

楚执素生母柔妃于产后大出血而亡,她从小便被养在了端妃名下。

只是端妃秦氏为人与她的封号实在不搭,她心狠手辣而伪善虚荣,对这么个便宜女儿毫不在乎,楚执素幼时便常年忍饥挨饿,只有在南煜帝偶尔来时方才讨得一口饭吃。

数九隆冬天,她冷得实在受不了,还是端妃手里的二等婢女大发慈悲分了她一个汤婆子,方才得以苦捱。

等楚执素长大了,凭能力夺得了南煜帝独一份的宠爱,她才稍稍愿意瞧一眼。

端妃生得艳丽多姿,不允许宫中有姿色与她相当的嫔妃,楚执素光是听闻查那些暴毙而亡的美人们的掖庭风声,便猜明里暗里有端妃的手笔。

就算端妃心计再如何,面对乌泱泱的妃嫔们也免不得跌个跟头,被人害得用麝香失了生育能力。

自皇后常年卧病在床,六宫便由德妃代为掌管。要论这南煜宫中谁最与古板严肃的德妃水火不容,便是端妃这一派。

“母妃说笑了,儿臣还未想过嫁娶之事呢!”楚执素垂头娇羞一笑,看得端妃心中冷笑连连。

“本宫只告诫你,若是嫁了人,你可不再是皇上那掌上的明珠了,自是讲究以夫以子为天之道,莫要越了规矩。”

“儿臣晓得。”无论端妃如何说,楚执素都乖巧应下,倒叫今日唤她来只为了耍耍威风的端妃慢慢灭了兴致。

“说起来,本宫族里有个儿郎……”说着说着,端妃上上下下打量了楚执素一番,想了片刻,突兀地止住了话头。

“过几日德妃那贱人要办什么赏花宴,你要是想去便去,不必知会本宫,本宫可不想给那个贱人什么面子。”

楚执素并不追问,只点点头,“多谢母妃。”

“公主,那赏花宴可要去?”待走远了,青仪忍不住问道,“总感觉德妃娘娘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楚执素目视前方,悠悠道:“可不是么?大皇兄闹出的那件事也过了好几年了,该忘的也都该忘了。”

说起楚銮,楚执素顿了顿步子。

几年之前,楚銮乔装后在一次文人诗会上与一贫穷书生一见如故,两人相谈甚欢,楚銮竟发觉自己暗生情愫。

未久,书生高中,礼部尚书本欲招其为婿,楚銮闻听此事后却大受打击,一时间情难自禁,夜半修书一封给礼部尚书,洋洋洒洒千字半是威胁半是恳求,唬得礼部尚书连夜叫女儿称病为罢。

楚銮又差人修书一封给书生表明心意,书生得知此事羞愤难忍又气急攻心,当场昏厥了过去再没醒来,郎中来了只能摇头。

那书生的唯一的妹妹眼看哥哥争得了好前程,一夕之间全部化为泡影,悲愤欲绝,走投无路之下敲响了登闻鼓。

纵是南煜帝不问政事,听闻此事也觉得实在荒谬难堪,连带着在德妃宫里发了好几天的火,楚銮的婚事只得搁下。

因坊间舆论再加上端妃从中作梗,由此南煜出现了史上第一桩离奇之事,即二皇子先于大皇子成亲。

到底也是个可怜人。

楚执素不用想便也知,楚銮名声扫地了几年,德妃心下自然也是急的,如今代掌六宫,不会放过给楚銮相看正妃的机会。

倘若自己是世家贵女,楚銮这事在前,赴不赴宴只怕也得掂量掂量。

且名义上自己是端妃的人,去了德妃必定是要明褒暗贬一番,不是很想凑这个热闹。

“再说吧。”

抛开杂念,楚执素心中逐渐古井无波,反正几年后就和她天人永隔,何必在意。

回到宫中,不久裴玄柳便来了。

“主人。”裴玄柳恭恭敬敬地跪下行礼,银白镀黑的长发错缕散落一地,如同九尾妖狐一般。

抬起脸来,近日有膏药治伤,那张脸逐渐恢复了完璧。

“说起来……你今年多大了?”

“回主人,奴方值舞象,不过稍长一岁罢了。”

楚执素对上裴玄柳没有温度的眸子,转而下移,少年身躯清瘦却挺拔,宽肩窄腰,日后那个于她而言十分可怖的男人已经初见雏形。

一瞬间,她的眸中有些失神。

帐中之时,他一只手就可以扣紧她的两只手腕举于头顶,绕是她如何哭泣求饶,也不会有所停滞。

直到她浑身酸软,喉中发干,躺倒无力地微微胸膛起伏,他才会松开钳制的手。

手腕上鲜红的痕迹,好似枷锁一般,瞧见了,无形中她只感觉喉头一窒。

但是现在,他是那么柔顺、听话地跪在她的面前。

杀了他。

楚执素缓步下来,猛地捏住他的下颚。

那双眸子里映着他冷淡的脸,周遭却弥漫着狂烈的杀气,让人难以相信这是一个女子所散发出来的。

“主人,您那位伟大又贤明的父亲找人给我托话,说是让我好好做您的玩物呢。”

裴玄柳抹了他惯常的自称,在如此卑躬屈膝的姿态下,他依旧缓缓勾了勾唇角。

“您猜我是怎么说的?”

“我说,公主慈悲心肠,看我可怜留我一条性命,这份恩情本就该回报给您。”

楚执素厌恶地甩开手,秀眉紧蹙。

他居然在反客为主地威胁她,若是他死了,便是她楚执素面甜心苦表里不一。

“本宫可以悄悄解决你。”

“公主若是这样的人,便没有这‘枯骨生花’了,”裴玄柳笑眯眯地拉开衣领,那花形的伤口坑洞还是无比骇人,“来日定叫您好生瞧一瞧。”

他没有用药!

楚执素眯了眯眼,如此之深的伤口,他也不怕染了不该染的东西继续加深破溃然后死了。

“你到底在装什么呢,裴玄柳?”

良久,楚执素忽的冷嗤一笑,“你在这里伏低做小的,不就是为了来日好将这南煜宫里的人通通赶尽杀绝好泄恨么?”

裴玄柳那冰冷的眸子里毫无动容。

无数的夜里,楚执素甚至怀疑这人是不是一条蛇化成的,能冷心冷情到如此地步,没有任何人能捂热。

“在那之前,我会先杀了您的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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