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洲平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紧张地问:“怎么了?”
林宝芝涨红着脸,尴尬道:“我来月事了。”
声音太小,俞洲平没听清,重复问了一遍,林宝芝只得附他耳边又说了一遍。
这下,俞洲平的脸红程度同她不相上下,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俞洲平先反应过来,把她拉到路边,“你在这边稍等,我去供销社给你买卫生用品。”
走了两步,他又返身,把身上戴的围巾解下来,让林宝芝绑到肚子上,他妈给他普及过,女性来月经大多身体难受,说肚子足够暖和的话能稍微缓解一下下。
林宝芝看他一眼,没有拒绝,她确实感觉肚子凉飕飕的,有点胀痛,腰臀也酸酸的,总之不太好受。想着幸好诱饵计划已经结束了,不然,以她现在的状态,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俞洲平又嘱咐她一句别乱跑,就跑着去了供销社。
大概是戒严,供销社人不多,俞洲平直奔女性用品柜台,顶着一些妇女好奇的目光,做出镇定的表情,并用寻常的语调对售货员道:“给我拿女性来月事用的东西。”他也不知道那个叫什么,只能如此陈述。
柜台的售货员依然是上次的方圆脸女人,她对俞洲平还有很深的印象,愣了一下,问:“你是指月经带吗?”
叫月经带吗?俞洲平点头。
给女性买卫生用品的男人少之又少,不是觉得丢面儿,就是觉得男人买这东西晦气,方圆脸女人上班了好几年,总共就没遇见几个,她实在忍不住好奇,问:“小伙子,你是给你……对象买的?”
她记得这小伙子上次还没有对象,过去了也就十来天,这是处上了对象?也不知那女孩的相貌是不是比上次对他有意的姑娘更美丽?
“对。”俞洲平不否认,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他加了一句:“你也见过,就上次和我一起来买东西的三个姑娘中最瘦的那个。”
方圆脸女人找商品的动作僵住,那干瘦的姑娘她也有点印象,不大好看,远远比不上其余两位姑娘,也就那双格外黝黑清亮的眼睛,能加点印象分。
不选最漂亮的那一个,反而挑了最不起眼最显穷酸的那一个,她实在难以理解,图什么呢?
而且,青年气喘吁吁地跑来买东西,脸上看不到一点难堪和不乐意,说明他对他对象是真心的,这更让她想不明白,同时也忍不住羡慕——她男人别说给她买这些东西,她来月事时,闻到她身上的味道都要露出嫌弃的表情呢。
但明不明白都和她没关系,方圆脸女人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别大惊小怪,给俞洲平拿了盒装的月经带出来,说:“一张月经票加一块钱。”
俞洲平把身上的票据全掏了出来,翻了一遍,没有月经票,他也没慌,同方圆脸女人商量:“我手头没票,你看,我可以多付一倍钱买吗?或者,你有没有多余的票让给我?”
方圆脸女人把包装盒完好的月经带放回原处,换了一盒包装盒被压瘪的出来:“这个就是包装有损,里头东西是完好的,你不介意的话,给我1.3元就行。”
这些有破损的商品,会定期降一点价卖出去,也不需要票,她要价1.3元,自己能有点挣头,这般处理特价商品也算是她们这些售货员约定俗成的福利。
要不是对俞洲平有点好感,她能卖到1.5元。
俞洲平爽快地付了钱,看供销社人实在少,买什么基本都不需要排队,考虑到要上林家拜访,他又火速地买了几样价值不低的东西,以及林宝芝可能需要用到的卫生纸,然后急忙往回赶。
林宝芝头一次感觉到了度日如年的感觉,小肚子不断地往下坠,热流越来越大,她一动不敢动,终于看到俞洲平出现在视野时,她不是激动,而是无语。
这男人,居然附带买了别的东西,不知道她等得焦急吗?虽然也知道他估计是看人少,顺便的,但接过月经带和卫生纸时,还是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俞洲平小小地心虚,给自己辩解:“我想着快点上你家拜访。”秦然的出现再次给他敲响了警钟,他觉得自己有必要马上让大家都知道他是林宝芝的对象。
林宝芝顾不上和他多说,跑向了车站附近的公厕。
大概10分钟后,她走出来,不自在地扯了扯棉衣下摆,故作平静地说:“我裤子脏了,一会你不要盯着看,看到了也不能说出来。”
俞洲平想翻白眼了,林宝芝这话说得他像专盯着她屁股瞅的变态。
看林宝芝有走回家的势头,他连忙阻止:“你在这里再等等,我去找辆牛车过来。”
林宝芝静静地盯着他几秒,哦了声,她其实没有那么难受,走回家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俞洲平体贴她,她心里高兴。
由于俞洲平愿意付高价,找牛车很顺利,回到清水大队的时候,差不多是下午四点左右,想着明天就能去林家拜访,俞洲平不再避讳旁人,直接送林宝芝到家。
到家了,他也没走,给她烧热水洗漱好,再顺便蹭了个较早的晚饭。
吃过饭,林宝芝安心地躺在炕上,黑猫似乎闻到了她来月事的血腥味,围着她眼神担忧地转个不停,对,就是眼神担忧,很明显看出来的那种,林宝芝心里熨帖极了,揉着它不太小的脑袋给它解释。
也不知它有没有听懂,反正后面看林宝芝好端端地躺着没啥事,它又自己玩去了。
俞洲平不无庆幸这只猫是猫,不是人,如果是一个男人的话,林宝芝大概能被它抢了去,又会来事,又会撒娇,危险等级很高。
但是,就算只是一只猫,他也得防范一下,斟酌着道:“你说,黑猫多大岁数了?为防止它以后发情影响健康,我抽空给它做个绝育?”
割蛋应该不太难吧,俞洲平不太确定地想。
很多时候,林宝芝搞不懂俞洲平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比如此刻,居然提出给猫绝育,理由大抵和争风吃醋脱不开干系,一只猫的醋都要吃,就TM离谱,非常离谱。
“我不知道它到底多少岁了,但是、”林宝芝温和地看着玩棉花球的黑猫,“我想让它跟着习性自然地生长,如果它真发情了要去找母猫,就让它去,回不回来都随它。”
这猫帮了她几个大忙,又这么熨帖不给她添麻烦,林宝芝没铁石心肠到不产生一点喜爱的感情,绝育可能有科学依据,对猫身体好,但她不忍心。何况黑猫聪明,说不定抗拒绝育,她想让它自己选择。
俞洲平就知道会这样,林宝芝真把黑猫当小孩宠了,忍不住冒了点酸气,“我丑话说前头,你只准养它一只猫,万一它以后有了后代,你也不许养。”
一只猫都分去了林宝芝不少的注意力,再来几只,他估计天天吃醋到能把牙酸掉。
“行。”林宝芝干脆地答应了,她善心有限,再多养也是为难自己,她不做为难自己的事。
应了下来,林宝芝忽然又想到这算是间接许了俞洲平一个未来,莫名地有些脸红。趁青年没反应过来得意之前,她很自然地起了另一个话题:“昨晚你是怎么让郑富强掉水沟里的?”
“你喜不喜欢这个惊喜?”俞洲平如愿被转移开注意力,眼睛亮亮地看她,眼神写满了“快点给我奖励”这句话,而青年想要的奖励,林宝芝用脚趾头也能猜到是亲亲,她忍不住无语,这人能不能别无时无刻都想这些不太正经的事。
她沉默了两秒,算默认了这个问题,然后忽略他的眼神,催促道:“你赶紧说说你是怎么做的?”
俞洲平单手抱胸,另一只手点了点自己的嘴唇,别以为他看不出林宝芝故意在回避,休想逃掉他好不容易得来讨奖的机会。
林宝芝拿他无法,呲了一下牙,恨恨地凑过去飞快用唇点了一下他脸颊,抢在他表示不满前,说:“你不想说就算了,时间很晚了,你走吧。”
晚什么晚,他们吃晚饭吃得很早,现在最多7点钟,俞洲平真想把这个总是一言不合就想赶人的女人嘴巴亲烂,但想想还是忍住不继续刺激她了。林宝芝是这样的,对于主动的亲亲会意外的羞涩,以及有些可爱的小别扭,明明他们很缠绵的深吻都做过许多次了。
目光在她泛红的耳垂停留片刻,俞洲平开始讲述整郑富强的经过:“郑富强在村里的风评很不好,多是说他下流猥琐的,这样的男人,一般克制性差,憋不住身体的欲望,而他岁数不小了,又没有媳妇,不去犯罪的话,肯定会想办法给自己找个固定的发泄渠道的。”
他说到这里见林宝芝用诡异怀疑的眼神看他,脸上明晃晃写着你懂这么多,你是不是不太对劲的话,气得捏了一下她秀挺的鼻子,粗声粗气地解释:
“我是男人,自然比你更懂男人,说实在的,郑富强这样的男人很多,但他并不是最恶心的,最恶心的是那些人前人模狗样,人后衣冠禽兽的。还有一些世人眼里的好男人,他平时注意克制自己,但在某些情境下,他也会放纵自己对妇女做下恶事,并把原因归咎于外界的刺激。”
语气中透着淡淡的不屑,“男人这种生物,是很容易被生理欲望主宰的。”
俞洲平的生长环境,注定他接触到许多有权有名的人,其中不少人是普世意义上的好男人,好军人,好公仆,可是他们在看到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时,眼神也有几个瞬间控制不住流露出邪气,有些甚至恶心到对他这个男的也露出色眯眯的眼神。
而他之所以懂这么多,会注意到这些,归究于他叛逆时,跟京都的小混混混过一段时间,不可避免地就比寻常的好孩子知道得多,敏锐得多。
“所以,林宝芝,你以后对男人要多留个心眼,无论那男人是什么身份。”俞洲平郑重地交代了一句,然后想到了什么,特意夹带出私货,“像那什么秦然的,人看起来是不错,但私底下就说不准了。”
林宝芝上一秒在感慨俞洲平对男人认知的深刻,下一秒被他的幼稚搞无语,糊了一把他的头发:“我说俞知青,你能不能别做背后说别人坏话这么俗气的事,给我帅过三秒不行吗?”
俞洲平挥开她的手,理了理自己的发型,用一双好看的瑞凤眼瞪林宝芝:“我什么时候帅不过三秒?我一直都很帅好不好?我老了也一定是个帅老头。”他先维护了自己很帅这件事,才又气愤难当地说,“谁让秦然想撬走你,你以后却还想请他吃饭。”一想起这些事他就心梗。
好吧,某醋精又上线了,林宝芝可不惯着他,把话题扭回来:“你接着说郑富强的事。”
俞洲平给了她一个眼刀,不甘愿地道:“我暗中打听得知,郑富强帮过几次那个住村东头的张寡妇,张寡妇的男人几年前死了,带着一个7-8岁的儿子一起生活,靠着村里人时不时的帮衬,日子才勉强过得下去。可我去她家附近溜一圈,发现她的穿着倒也还行,不算很差。”
林宝芝听到这里,差不多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说:“所以,你怀疑她是郑富强的情妇?”
俞洲平点头,“郑富强白天受了你赐予的大打击,依据男人的劣根性,晚上肯定要把这股气发泄出去的,故晚上我在张寡妇家附近埋伏,果真,看到他偷偷摸摸地来了。”
“大晚上的,又是大冷天,连村里巡逻的民兵都早早休息了,没什么人出没,我就估摸着时间,在他必行的挖有沟渠的路段设了个陷阱。陷阱也简单,推倒未化的雪堆,让它拦了大半边路,靠着沟渠的一侧则把雪铺平,并弄出一个小小的坡度,然后泼了水。哦,那一截沟渠我也用雪拦断,在里面灌了水。”
“郑富强从寡妇家出来时一定是春风得意、脚步虚浮的,另外黑灯瞎火的,他根本不会细看也看不清那看似安全好走的小半边路才是最危险的,一脚踩上去,多半会滑向沟渠。就是运气好,避开掉沟渠的命,重重地摔一跤,也够他熬的了。”
说完得意地看林宝芝,“怎么样,你对象聪明吧?”
用雪做的陷阱,只要一点时间就会化去,就算有心人发现是陷阱,也拿不出证据。何况大晚上的,一般人不会观察得那么细心,郑富强不会,他也不敢,因为他是去偷情的,那段路离张寡妇家很近,他大晚上出现在那里,不好解释。
俞洲平设计的这出,算不得天衣无缝,但担得起一句夸。
林宝芝遂坦诚道:“聪明。”
“你知道就好。”俞洲平骄傲地抬着下巴,“所以,你以后要珍惜我,不能喜新厌旧,不能另爱他人。”
林宝芝啧了声,偏头懒得理他,什么喜新厌旧,另爱他人,一定又是暗指秦然,果然是帅不过三秒。其实她挺难理解青年的醋劲的,她和秦然的相遇是有点巧合,有点戏剧性,但也无非是短暂地认识了一下,她难道会喜欢上短暂认识的男人?
退一步说,秦然的脸比俞洲平差不少呢,林宝芝绝不承认,她有点颜控。
这边俞洲平虽偶尔拈酸吃醋,两人气氛总归是温馨脉脉的,另一边则不然,满室气氛压抑伤感。
“小风是生是死,确认清楚了吗?”气质矜贵的老妇人,问下边站着的中年美妇。
眼角长泪痣的中年美妇语气沉重:“风姐姐被生擒了。”
“小风做事稳妥,从未出过差错,她居然被生擒了?”老妇人似乎不太能接受这个结果,沉默地盯着某处,许久,她用手帕抹去眼角不知何时落下的泪:“怜花,你让还活着的人全部撤回来,那边的任务彻底失败,不用留人在那里了。”
“是。”中年美妇也擦了一把泪。
老妇人怜爱地看她一眼,温声说:“我养大的四个孩子,短短半个月内失去了两个,如今只剩你和冷雪了,你以后务必小心些,暂时先别回这边了。”
“我知道了,干妈。”中年美妇哽咽着道,“我们不在,您一定要保重身体。”
等中年美妇下去,站老妇人身后一个年纪只比她小几岁的妇人给她重新倒了一杯茶,“小姐,您别难过,风姐儿命该如此。”
老妇人流着泪苦笑了几声:“翠儿,你说我怎么能不难过?除了小风,我还折了许多孩子在那边,还有,我早前在那里经营的一切,估计很快也要暴露了,多年所谋,差不多一场空。”
叫翠儿的妇人揉着她肩膀,轻声安慰:“您还有花姐儿和雪姐儿,以及小少爷,他们都还在,不会是一场空的。”
老妇人幽幽道:“但愿吧。”似想到了什么,语气忽然狠厉起来,“猎杀名单中,优先对准俞家的两个儿子。”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传回来,但这次的事,一定和俞洲平脱不了关系,他坏了她的事,她绝不能让他一家好过。
“另外,军方伤了我这么多的孩子,我也该回敬他们一下。”老妇人转头附在翠儿耳边低语了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