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旷归云尽，天清晓露新。
翌日，孟轻鸿于鸟鸣中醒来，身上的袍子带着污泥与潮气。
经历过洗经伐髓，孟轻鸿再也不信话本当中那些描述，什么冒出黑泥，浑身舒泰，长高几寸，肤白貌美大长腿……气质佳，通通都是假的。
人体有自己的代谢机制，除非哪里都通不了，才可能会从毛孔把乱七八糟的东西排出来，或者极端一些经脉尽断，爆体而亡。
当然，这种极端的情况，仅限于身体代谢功能极度紊乱的人。
孟轻鸿在小河边简单洗漱罢，转到一边的树后，在黄丹臣呵呵呵的嬉笑声中，换上另一件月白色的袍子，腰间佩戴好羊脂玉佩，挽起发髻，转出来以后倒是显得丰神俊朗，气质出尘。
黄丹臣打趣道:“确实一副好皮囊。”
“我现在很好奇，虽然炼体在最初阶段，进境会比其他修行方式快，但是你半个多月就能洗经伐髓，到达铜皮境界，还是令我感到惊讶。”
“我现在很好奇，如果你修炼儒家功法，不知道进入儒生境界，需要多久。”
孟轻鸿拍拍胸脯，竖个大拇指，得意洋洋道:“没说的！以我的天赋异禀，那肯定是立地成圣！”
黄丹臣扔过去一块石头，孟轻鸿轻松躲开。
“去你的！大言不惭，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黄丹臣笑骂道。
“还立地成圣，你要是立地成圣，我就把国子监的牌匾吃了！”
孟轻鸿梗着脖子犟道:“哼，闪了腰也不会闪了舌头，你还别不信，到时候有你吃的！”
黄丹臣上前两步，拉着孟轻鸿，指着一棵大树道:“就那儿！还有树荫，一会儿日照当空晒不着你，还是很合适修行的，你在那儿修炼我看看！”
孟轻鸿用力挣脱黄丹臣的手。
“我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我看二哥你就是想抱我大腿！”
黄丹臣鄙视的瞥了孟轻鸿一眼，一声口哨叫过乌骓，翻身上马，稳稳坐在马背上，双腿一夹。
“驾！”
乌骓马便风驰电掣，疾驰在草场。
“快跟上！”
“你不是在洛阳还有事吗？”
孟轻鸿的长剑损毁在与韩羽的战斗中，怕玉佩里那把有灵性的长剑发脾气，只好只身腾空而起，跟着黄丹臣。
远远看去，好像黄丹臣骑马放风筝一样。
第一次不用御剑长途飞行，孟轻鸿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灵气流逝速度，虽然比起御剑消耗灵气多，但是内视自己的气海，里面的灵气犹如云雾之海无边无际，仅仅是翻腾的程度较以往高了一些，便放下心来，老老实实耐心跟在后面。
临近中午时分，黄土路上黄丹臣下马，孟轻鸿落地，找到在路边的一处小茶馆，俩人准备停下歇息一会儿。
俩人围着一个小火炉坐下，火炉上架起一个带着把手的小罐，里面是茶叶和炒制以后的红枣，以及晒干的枸杞。
水泡咕嘟咕嘟翻腾，有溅出来的水滴，落在火炉上，发出嗤地一声，就蒸腾不见了。
孟轻鸿用开水把茶碗烫过，废水泼到一边的水道当中，然后把茶碗分给黄丹臣一个。
茶馆的老板递上一碟清油点心，半碟油饼，道一声客官慢用，就躺在店外的一把躺椅上，摇晃着享受日光浴。
孟轻鸿把煮好的茶水分开倒进二人面前的劣质茶碗，厚重的茶叶芬芳和带有焦香味的大枣风味沁人心脾。
孟轻鸿食指大动，早上还没有吃东西，拿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咬下一部分，五仁馅的点心，他嚼两下觉得有些干，就端起茶碗，吹了吹，吸溜着喝进嘴里，把点心润湿了咀嚼下肚。
黄丹臣就文雅多了，闭着嘴咀嚼点心，细嚼慢咽，等一个点心吃完，再吹吹茶汤，慢悠悠地品上一口。
小风吹动路上的黄土，打一个转。
“日子就应该这么过！”
孟轻鸿又吃了一块油饼，垫了个底以后，抚摸着肚子，感慨道。
黄丹臣笑道:“怎么了？这么喜欢这样的生活？”
孟轻鸿享受地眯着眼睛，回忆着以前的996，这些日子的匆忙，笑着回应道:“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
“这种悠然自得的生活，太惬意！”
黄丹臣怔怔出神，重复道:“无事小神仙……是啊，无事小神仙！”
“但是这样的日子，让你过一辈子愿意吗？”
孟轻鸿喝下一口茶水，放下茶碗道:“那肯定是接受不了，但是我辛苦了十年，就不能放松放松吗？”
黄丹臣不答话，其实他的内心中，也有些羡慕那位闭着眼睛，在躺椅上享受日光的老板。
俩人默契地没有再找话题，都尽情的享受着短暂而轻松地时光。
喝完茶水，俩人在小板凳上又坐了一会儿，消化消化点心和茶水。
桌子上的点心被俩人全部消灭掉，半碟油饼还剩下一角，黄丹臣掏出一颗散碎银子，放在桌子上，没有去打扰已经熟睡的老板，牵过马继续赶路。
“尔俸尔禄，民脂民膏。”
“有道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我说，二哥你也没少贪啊！”
孟轻鸿飞在黄丹臣的一侧，笑着调侃黄丹臣。
黄丹臣的身子跟着马匹起伏，没好气地回敬道:“你一个清心寡欲的修道之人，不也出手阔绰，甚至还流连烟花之地吗？”
孟轻鸿哈哈大笑。
“我那可是红尘炼心，感受自然。”
“离开尘世久了，怕变成一颗毫无感情的石头。”
听得孟轻鸿为自己开脱，黄丹臣道:“有机会我要亲自问问袁掌门，是不是跟你说的一样！”
孟轻鸿连忙道:“别介啊，哥哥！”
“哼！”
黄丹臣冷哼一声，用力拍了一下乌骓的屁股，加速向前。
孟轻鸿也只好闭上嘴。
为了躲避普通百姓，俩人尽挑些小路穿行，省得惊扰普罗大众。
就这样，到了傍晚时分，二人最终没有赶到下一个县城。
孟轻鸿席地而坐，熟练地给兔子剥皮，穿上一截松枝，架在火上炙烤。
“人家说兔子肉本身没味道，需要跟牛肉或者羊肉一起炒着吃才好，能沾上牛肉或者羊肉的香味，是这样吗？”
孟轻鸿问道。
黄丹臣背靠着大树，手中捏着一个水壶，喝上一口，慢悠悠地道:“君子远庖厨，我怎么知道？”
“我发现你除了就见烟花之地，还喜欢在嘴上抓挠。”
“整天想的都是什么？”
孟轻鸿一边转着兔子，一边道:“衣食住行。”
“民以食为天！”
“况且《礼记》里面不是也说了嘛，一切礼仪之开始，皆在食物之上。”
黄丹臣拧上水壶的盖子道:“巧舌如簧。”
孟轻鸿嘿嘿一笑，继续自己的烧烤大业。
撒上辣椒粉，撒上孜然粉。
听着油脂分泌后，被热火炼化的噼啪声。
过了一阵，香气传来，孟轻鸿细细地撒上一些青盐，掰下一条腿递给黄丹臣。
黄丹臣摆摆手。
孟轻鸿疑惑道:“多香啊！不吃？”
黄丹臣摇摇头，指着孟轻鸿另一只手道:“我要另一部分！”
孟轻鸿笑着把松枝递给黄丹臣，自己拿起着兔子腿猛啃。
吃完肉，把骨头往乌骓那边一扔，乌骓叼住骨头，嘎嘣嘎嘣嚼着，骨渣飞溅。
孟轻鸿道:“二哥，时间有些紧张，明日我便先行离开，咱们洛阳再见吧。”
黄丹臣本来低头啃着兔子，听见孟轻鸿这么说，抬起头道:“再有快两个月也就到了，乌骓马的速度不慢。”
“你什么事这么着急？”
孟轻鸿叹口气道:“老袁有个相好，快死了，让我去帮帮忙，披麻戴孝。”
袁青松:阿嚏！何人编排我？
黄丹臣实在是受不了孟轻鸿满口胡诌，啐口唾沫。
“呸！一点儿都不尊师重道！”
“你小子就唬我。”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抓紧去吧！”
说着，黄丹臣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把黄铜钥匙，递给孟轻鸿。
“朱雀大街第十四号。”
“别记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