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姜稚捧着李慧琴的骨灰盒回到了老屋。
村里的老槐树依然挺立,路边的小径开满了野花,看着这熟悉的一切,姜稚的心中时而柔软,时而疼痛。
兰泽西顺道把他前些天给姜稚买的一些日常用品搬进了屋子,他的内心是有些犹豫的,如果小姑娘住到自己那里去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不过他也知道,姜稚还需要时间接受他。
走进院子,果赖像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把李慧琴用旧衣服给它做的狗窝叼到姜稚面前叫了几声,又走到她身边蹭蹭她的裤腿,偶尔发出两句低声的呜咽。
姜稚看着果赖湿漉漉的眼睛,揉揉它的脑袋,努力克制住眼中的泪水,“小果赖,妈妈不在了,以后姐姐会好好照顾你的。”
小狗摇摇尾巴,它不懂“不在了”的意思,它只知道平日里最爱逗它玩的主人不见了。
姜稚把李慧琴的骨灰盒小心翼翼地用布包裹起来收进了柜子里,墙上挂着她的黑白遗像。
照片上的女人带着慈祥的微笑,常年累月的风霜在她脸上、眼角留下了沧桑的痕迹,一双笑眼却充满温情。
“妈,您可以好好休息了。”
姜稚努力挤出一个笑脸,扬起衣袖,擦了擦玻璃相框。
兰泽西站在遗像前,向李慧琴深深鞠了一躬。
她辛苦一人把姜稚拉扯大,尽其所能给了姜稚一个温暖的童年。如果当年不是她收留了姜稚,或许姜稚就会被扼杀在襁褓中,或许会成为流落街头的孤儿。
这一躬,她受得起。
姜稚走进李慧琴的房间,想要收拾收拾她的遗物。
从她回到这个家以后,整天都忙着打工赚钱,每日早出晚归,几乎没有时间和妈妈坐下来聊聊天、谈谈心。
所以她才会那么自责,是不是自己平时对妈妈的关心太少了,如果自己能早点察觉到妈妈轻生的苗头,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呢?
李慧琴住的房间是老屋的次卧,老屋一共两个房间,她把主卧留给了姜稚。
次卧背阴,常年是阴暗潮湿的,病人是不适合居住在这样的环境的。姜稚每次让李慧琴睡另一间屋子她都不肯,说自己一把老骨头了,睡哪都一样。
所有好东西,她都要留给姜稚。
推开房门,屋子里有点暗,姜稚伸手打开了灯。
一张木制单人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一个衣柜,这就是屋子里所有的东西。四面墙有些泛黄发黑,墙上贴满了姜稚从小到大的各种奖状,角落的墙壁有些发霉脱落。
屋子虽然又小又破,却干净得一尘不染。
这是姜稚第一次这么仔仔细细地去看这个房间,不自觉地眼中泛起了泪光。
本该晾晒在阳台的衣物已经被整整齐齐叠放在柜子里,就连垃圾桶也是清理干净的。
妈妈走得干净利落,不想给姜稚留下一点麻烦。
姜稚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努力感受着妈妈最后的气息。
她打开衣柜,发现里面有一个小木匣,是妈妈留给她的吗?
姜稚鼓起勇气将小箱子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一沓成绩单,姜稚拿起里面的一张,她的名字总是在第一个,还被特意圈了出来。
她不在身边的时候,就是这些成绩单,一遍又一遍的慰藉着妈妈。
再往里翻,成绩单的最下面,压着一幅画,那是姜稚上幼儿园的时候画的。
画面上,一个梳着小辫子的女孩牵着爸爸妈妈的手,笑得开心极了。姜稚想起来,这是她生日那天,用妈妈送的水彩画的第一幅画。
箱子底下,还有一些破破烂烂的小玩意,姜稚小时候爱玩的布偶、她穿过的旧衣物、小男生给她写的情书……
她成长的点点滴滴,妈妈全部像宝贝般珍藏起来。
姜稚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她的亲生母亲弃她如敝履、虐她如草芥,养母却将她捧在心尖,她多想好好报答妈妈,可是她再也没有机会了。
正伤心时,姜稚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
兰泽西敲了敲门,站在房间门口,“阿稚,我做了点粥,出来吃点吧。”
姜稚看向他,想起这几天都是他在忙前忙后,自己一直沉浸在悲伤中完全忽视了他的存在,就连刚刚进屋也没有招呼他,脸上露出几分歉意,
“不好意思啊,太麻烦你了。”
兰泽西摇摇头,“我说过要照顾你的。”
来到堂前,桌上摆着两碗冒着热气的绿豆粥。
“我在厨房只找到这些,放了点白糖,你尝尝……不喜欢的话,我带你出去吃。”
兰泽西站在小木桌前面,有点紧张地搓着手,这是他第一次下厨,虽然只是简单地煮了个粥,但是味道怎么样他心里也没底。
姜稚用勺子挖了一勺送到嘴里,眼含泪花,
“好吃,跟我妈妈做的味道一样。”
天气热了,李慧琴就时不时地给姜稚做一些清热消暑的食物,绿豆粥就是她最常做的。
“你喜欢就好,多吃点,锅里还有。”
这几天,小姑娘都没怎么进食,没想到自己做的绿豆粥她竟然吃了一大碗,兰泽西十分欣喜,把自己这碗也推到了姜稚面前。
姜稚抹了抹嘴,摆摆手说道:“兰先生,你吃吧,我吃饱了。”
看小姑娘一副吃饱了的样子,兰泽西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也有点饿了。于是端起另一碗绿豆粥慢慢吃起来。
“待会儿你在家里休息,我去买些菜,再补充些生活用品。”
兰泽西刚刚已经在屋子里转过一圈了,冰箱里只有些剩菜,厨房里的米也不多了。
小姑娘不愿意跟他回去,他只能每天往这里送些吃的用的。他倒不是嫌麻烦,只是不能时时看着姜稚,他还是很担心。
“兰先生……你不用上班吗?”
姜稚睁着大眼睛,表情有些疑惑。这些日子兰泽西几乎每天往她住的地方跑,又是帮忙处理妈妈的后事,又是给她送吃送喝。
他不会因为自己,把工作丢了吧?
“嗯,最近不用。”
兰泽西温柔地笑了笑,他没骗小姑娘,最近他是真的有点闲,不然也不会答应景淮那小子去他的酒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