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争晖的手指慢吞吞地离开了屏幕。
她刚才叫我什么？
…该不会，他幻听了吧？
鹿滢看到终于安静下来的屏幕，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道：“不好意思，刚才……是一点小意外，我们继续讲课。”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像沸腾的开水，咕噜咕噜冒起了泡泡。
又像是有人拿了把大铁锥在她身体里不停地哐哐乱砸。
她急需冷静。
于是把视线转移到了评论区。
结果，这一次辱骂她的人变少了，倒是增加了许多想要抱金主大腿的舔狗。
“麻蛋，气死我了，我是来骂中医的，不是来吃狗粮的！”
“啊啊啊啊霍总看我看我，我人美歌甜、肥臀细腰，账号ID红狐狸，你也给我刷点礼物呗？！”
“霍总牛逼呀，一出手就是五十多万，给老婆撑腰啊这是。”
“是谁流下了嫉妒的泪水，是我。”
“这狗粮撒的跟天女散花似的……我吃还不行么。”
“霍总，请问您还缺腿部挂件么？”
“听说霍总结婚了，刚去百度了一下，原来鹿医生就是那个幸运儿！”
“卧槽，霍总是瞎了狗眼吧，娶了这么个不知检点的女人。”
鹿滢慢悠悠地撸起了袖子，冲着镜头温婉一笑：“麻烦房管踢一下人，敢当着我的面儿勾搭我老公，你们真是骚出天际了。”
屏幕前的霍争晖唰一下抬起头。
嘴角悄悄上扬。
“好了，废话少说，我们继续刚才的内容。”
鹿滢啪地丢了几个网盘链接上来。
“这些是我下载的知网论文，涵盖了知名医学博士、文史专家、社会学者等等的研究成果，密码12345，你们可以一个个下载去看，看我刚才有没有胡编乱造。”
紧跟着鹿滢敲了下白板：“第二，有人说中医不科学。”
“放血、催吐、灌肠治中风，水银蒸汽浴治梅毒、被狗咬了需锯腿，全是西医干过的事，你们告诉我，哪个科学？他们不是在治病，而是在要人命！
现实就是，在一战之前，西方根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医学。我知道有些西医粉又要骂我了，这些东西不是后来都被推翻了嘛？翻旧账有什么意思？
现代医学摒弃了中世纪的愚昧，好，那咱们就来说现代医学。众所周知，外科手术是可以救人命的，但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人们才意识到无菌环境对于手术的重要性。在此之前，有多少人在被开膛破肚后死于细菌感染？
百年前列文虎克就发明了显微镜，但西医却直到一战才开始在手术时使用消毒液。但中医呢，早在晋代就知道用艾草、苍术、雄黄等物来消毒灭菌，甚至预防瘟疫！
西医进化了100年，才形成了如今先进的理论系统，你们认可它的科学性，我不奇怪。但中医已经在中国已经存在了几千年，积累了无数的验方，经过了数千年的验证，就因为它不符合西医的医疗理论，你们就骂它是封建迷信？这真的合理吗？”
鹿滢面露悲愤，却并不歇斯底里。
今天她种下一颗敢于反抗、敢于质疑的种子，他日自然会有志同道合之人，愿与她并肩同行。
“说中医不符合科学，就像说周易和楚辞不符合英语语法一样可笑。天下最滑稽的事，就是拿着别人的标尺说自己的祖祖辈辈都活错了！”
说到这儿，鹿滢低头看了眼手表。
……时间到了。
“别扯犊子了，西医的进步大家有目共睹，中医却还是从前那一套，就拿阑尾炎来说吧，不开刀能治得了？”
“跌打损伤我相信中医能治得好，但心脏病呢？”
“我相信中医能治病，但那是很在以前的事了。现在已经没有真中医了，只剩下吹牛骗钱的骗子！不管你怎么说，中医灭亡已成定局！”
“你要能把埃博拉病毒治好，我就相信你……”
鹿滢对于评论区的质疑毫不意外。
虽然犀利刻薄，但大家总算是开始关注中医本身了。
所以非但不生气，唇边反而还流露出了一抹笑意。
接下来该怎么办？
鹿滢的大脑飞快地运转着。
就在这时，直播间忽然涌进了一批新用户，不仅给她刷了一波小礼物，评论的风向也骤然发生了变化。
“鹿医生，你没有错，你只是做了每一位医者都应该做的事！”
“救人者遭污蔑，键盘侠公然造谣？@人民日报周记者 麻烦关注并跟进一下。”
“黑子们祈祷吧，愿你们一生都不要有求到中医的一天。”
“鹿医生不要怕，请勇敢地拿起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我是一名女律师，可以免费给您提供法律援助。”
“造黄谣的人死全家，建议大家把传谣的人揪出来，让大家壁垒。”
“我也曾被人恶意P图，在网络平台肆意传播。但因为证据链不足，对方至今没有得到法律的制裁。鹿医生，我希望你能立刻收集证据，好好保护自己！”
“我是一名五十三岁的老中医，这是我的证件照。鹿医生当日的急救是完全正确的、及时的。请不要因为某些社会毒瘤，放弃你从医的初衷。宁市九医院开除你，是极其无能且错误的选择。”
“我是燕京中医学院的学生，与同班四十七名同学共同支持你！我们将发动全校学生，联名上书国家卫健委，请他们彻查这件事……”
“他们骂的越凶，越证明他们无能。请你不要难过，有大家的帮忙，你一定能度过这次的难关。”
“安徽王志诚名中医馆，诚邀鹿医生前来交流，我们愿意免费为您提供住宿，王老师等候与您一叙，联系电话已私信给您。”
……
鹿滢呆坐在镜头前。
愣愣地看着屏幕，良久没有说话。
她预料到了虎子的操作，会引起一小波舆论的反弹，却没有想到……
会有这么多人特意赶到直播间，来支持她、安慰她，如此声势浩大地为她提供援助。
源源不断的力量，犹如万千星辰，朝她奔涌而来。
“霍争晖，难道是你……”
特意请来了一批人？
话音刚落，霍争晖在评论区打出三个字：不是我。
不是他，这就是说刚刚声援她的全都是路人？
他们所说的都是真心话？
鹿滢的鼻腔仿佛被什么热辣的东西给堵住了，难受的紧，半晌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谢谢你们，我的律师已经在行动了，造我黄谣的那些人，不会得意太久。”
“还有，感谢燕京中医学院的同学们，以及安徽庄志诚名中医馆的邀请，但我暂时还没有离开宁城的打算……”
听到这话，某间酒店房间内陡然爆发出一阵争吵。
“笨蛋，我就说让你直说了！非要绕这些弯子做什么？这下可好，她拒绝我了。”
“师父，您别急啊，现在私信她的人太多了，说不定明天……”
“明天个屁！等你办个事，真是黄花菜都要凉了，好不容易物色到这么一个好苗子，我可不能让别人给采了，赶紧去打听一下霍家在哪儿，我明天亲自登门去跟她说！”
此时，橙黄的灯光从二人头顶垂落，照亮了其中一人的脸。
赫然就是那位患有口疮的王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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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编自余秋雨先生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