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令的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他抿紧了嘴唇，只道：“……她收了个只会送给未来儿媳妇的礼物。”
竹山白沉默。
她好像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礼物了。
毕竟她从男的手里，统共也只收到过两人份的礼物。
一个是东方令送的手帕和话本，另一个就是连面都没见过的，送给她的戒指了。
原来那个戒指不是类似会员卡一样，到处乱发的东西吗？
竹山白一片空白的大脑飞速运转。
这种自己不知道的，不算是欠下的人情吧。
竹山白迅速为自己过去的行为找补。
已经搞清楚竹山白没把他送的手帕随手送人，东方令已经松了口气。
他抬头看看天色，双眼中流淌出柔和的笑意：“我也不麻烦姑娘再陪我了。恰好我身上还有几两碎银，就给姑娘买零嘴吃罢。”
竹山白眨眨眼。
东方令已掏出了一小袋碎银子，眼巴巴地看她。
竹山白伸手接了，难得真情实意道：“谢谢。”
东方令微笑。
竹山白看久了，也能看出他捏出来的这张脸，和他本人确实有几分相像。比如那双丹凤眼，再比如那未语先含笑的唇角。
确实是美人。竹山白想。就算是照着原本的壳子捏，也捏出了美人。
东方令和竹山白道了别，便转身没入了人流里。
竹山白目送他的背影消失，这才颠了颠手上的小布袋。
还挺重的，应该装了不少银子。
她的三个师姐都去耍自己的去了，留她一个人在街上乱逛。竹山白拿着钱去买了先前没买的糖画摊，好声好气地拜托画画的婶婶，画了一张双鱼图。
竹山白拿着糖画，边舔边继续逛。
糖画吃得差不多了，她再去别的摊位买了糖葫芦。
用自己的钱买，那裹在半透明的糖衣里的山楂，都显得格外可口。
竹山白慢吞吞地被人群挤着往前走。
她在一处饰品摊子前停了脚步。
竹山白摸摸自己头上的玉簪，再看了眼饰品摊子。
摊子上有些吸引她的小东西。
这饰品摊并不大，只一米多宽。
摊子后是个年轻的女子。她身上并未穿戴什么精致的首饰，着装也较为朴素。
乍一看，摊子上面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左边是一堆散放的木簪和玉石簪，右边则是插在棉花团上的各式簪子。与散放的不同，好好插着的簪子有不同的材质。
最上方，也是最招人眼球的地方是金银色的簪子，更下方则是铜簪子，最下才是木簪与玉石簪子。
见竹山白在她的摊子前停了下来，女子脸上堆起了笑容：“姑娘可是看到了哪个喜欢的簪子？试着带一带？”
竹山白有点吃不消她的热情好客，小声嗯了下，便去挑那堆散放的簪子。
女子的笑容淡了些，但仍是热情道：“要是姑娘没看到喜欢的款式，我这还有多的。这些都是家母手工做出来的，个个都不一样呢。”
竹山白再点头。
她将那堆簪子最上面的几个捡到边上，再拿了个底下的，放在眼前细细地看。这支玉石簪子上面的手工痕迹很重，但应该是被仔细打磨过，那些手工痕迹反倒成了添彩的部分。
簪子的主体作竹节设计，上面还依着玉石的纹路做出了小的竹叶雕刻。
很适合送给水云妹妹。竹山白想。
她问：“这支簪子多少钱？”
“便宜的。”女子忙说，“散着的每一支都五钱。”
竹山白从袋子里摸出一块碎银：“这个够吗？”
“多了。”女子道。她从摊位下面拿了称和银剪子出来：“单要这一支吗？”
“……我再选一点。”
竹山白将这支竹节簪递给女子：“有没有类似的？”
“有。”女子接过簪子，爽快道，“有些放在下面了，我现在都拿出来。”
说着，女子就弯腰，再拎了一个布袋，小心地放到摊位上面。解开布袋，里面是半包整齐放着的，设计上都是与竹有关的簪子。
“我娘喜欢竹子。”女子小声道，“所以做了特别多。”
竹山白再拿了一根簪子看。制成这些簪子的玉石品相相近，都不是什么好料；但制作人颇有巧思，这一包簪子里，愣是没有两个相同的簪子。
感觉除了给水云妹妹，还能给竹家那些姐姐姨姨们寄一些。竹山白想。
“你的父亲呢？”竹山白问。
“已经过世了。”女子回答，脸上一点儿悲伤的情绪都没有，“家母曾是大小姐，为了家父的几句好话而随他出逃。没料到他什么都没本事，还偷偷去参军。只有个死讯，连尸体都没找到。”
“我早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但顾念着家母不愿远嫁，曾经说好的亲事也被悔了。”
竹山白听明白了。
这母女二人在相依为命。
手艺是好手艺，被埋没在糟糕的材料里，就不值当了。竹山白想。但目前还不清楚竹家家主的想法，还是先寄回去一封信，问一问情况吧。
竹山白挑了几支格外好看的，请女子帮忙包起来：“先选这几支。”
女子麻利地将其余的簪子收回包里，为竹山白算了选的这几支：“多了不少银钱，我为姑娘剪了多的碎银。”
竹山白看着她用称与银剪子，称出了应付的那部分，再将多的银两递给自己。
“多谢。”竹山白接过碎银和簪子，“姐姐每一日都在这里摆摊？”
女子微笑着点头。她面上的疲惫感减轻了些，像是压在肩上的重担暂时变轻了。
“我每一日的辰时到酉时都在这里。若是姑娘还想来买新的簪子，到这里来寻我便好。”
竹山白点头。她同女子道了别，便拎着簪子包继续往前逛。
第一支还是送给水云妹妹，其余的就一口气都寄去竹家，让家主竹寒夜操心怎么分吧。
竹山白想象了下竹寒夜头上插了支便宜簪子的场景，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说不定她不会自己戴呢？如果见她只送这样的礼物，觉得寒酸呢？
竹山白想了想，还是决定再往寄送的信件里增加些说明。
如果和竹寒夜说，这是在路上见到了一贫困女子，为了帮助对方而买的簪子……大概会好一些吧？
嗯，还要加上女子所在的位置，更有说服力。
竹山白扬着嘴角继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