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猫突然僵硬。
竹山白轻轻摸摸猫的后背，问：“大师姐知道它？”
饶沐心笑。她的笑容初看时，觉得温婉可人。再看时，便能察觉出隐藏在笑容下的毒牙。
和毒蛇没什么区别，竹山白想。
还好饶沐心的毒不会朝着她，她就只用看饶沐心温婉的那一面。
饶沐心慢吞吞地勾猫的爪子。踏雪般白的四只猫爪子被她挨个按揉，露出了里面的小尖指甲。
她柔声道：“白玄猫与师尊有段渊源——它身上非黑即白，所以师尊想将合欢宗设立在黑白之间。”她笑着，轻轻抬起眼睫看竹山白。
“如果它生了二心，就把它也埋进二师妹的院子里。”她随口道，“能给院子里添点灵气。”
被饶沐心松开的猫缩进竹山白的怀里。它怯怯地抬头，半点都没有在幻境里的，颐指气使的模样。竹山白轻轻摸摸它，脑海里蹦出猫的话。
猫在她的脑海里大声叫嚷。先是重复说这女人危险，再是说自己要死了——末了还要威胁竹山白，说她以后肯定会被这女人当成一盘小菜吃掉。
竹山白觉得它烦，捏住了它的嘴巴。
猫被她上下合住了嘴，气得耳朵尖上的毛都炸开了。它还在竹山白脑子里吵，竹山白才意识到她们现在是用血液联系的契约关系，她没法只靠武力让猫闭嘴。
竹山白暗自念了遍清心咒，脑海中的声音仍在吵嚷。
她不耐烦了。
竹山白暗想：“闭嘴。”
猫不出声了。
她终于获得了片刻宁静。猫安分守己地窝在她的怀里，一声都不吭。看起来就是只普通的小猫，全然看不出它曾经尖叫发疯的样子。
“你总有一天会死在别人手里。”猫充满恶意地低声诅咒。
“那你会在那之前，死在我手里。”竹山白捏捏它的后颈，不露声色地警告，“还是说你想给我陪葬？”
猫不出声了。它在竹山白怀里换了个姿势，朝她袒露了肚皮。
竹山白将手放在它的肚皮上，轻轻揉了揉它柔软的肚皮。与普通的猫不同，在她抚摸它的肚皮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脏器藏在薄薄皮肤的内侧。
她只能感受到两团从未接触过的灵力彼此纠缠，像是构成了猫的心脏那样，为这具身体提供生命的鼓动。
饶沐心放开了竹山白的头发。她在竹山白和猫对峙的时候，捏了一缕竹山白的头发编辫子。现在刚好编完了窄窄的麻花辫。
看完了竹山白对猫的训诫过程，饶沐心将这条麻花辫拢进竹山白的头发里，慢条斯理道：“我腾出了一个晚上的空闲。”
竹山白摸摸自己新鲜出炉的发辫，茫然地看看她和宁佳。
宁佳从美人榻上蹦了下来，开开心心地拉着竹山白的手。竹山白被她拉起身，怀里的猫翻了个身跳到了美人榻上，坐在仍倚着榻的饶沐心身边。
竹山白从猫那里感受到了些许微妙的，幸灾乐祸的感受。
猫不说话，她也乐的安静。
饶沐心懒懒抬起了手。
起风了。
起风的这一瞬间，美人榻的周围又发生了改变。这变化似是以饶沐心为中心，将整处圆形平台都改了模样，更远的亭台楼阁则没有变化。或是它们离得太远了，竹山白原先就没仔细观察它们。
圆形平台的边缘处，出现了几个看起来是合欢宗外门弟子的人形。
饶沐心慵懒一笑，眼睫轻颤：“三师妹拜托我来教你些用红绸的法术。”她素手轻抬，指了指那几个人形，“我擅长幻术，所以捏了这几个人来陪你打。”
说时，便有一个人形走到了平台中间。
从外形看来，这道人形是位男子。它比竹山白高了不少，粗略估计有两米多。不知为何，它高大强壮的外形让竹山白想起了竹家的家主。
饶沐心懒懒地靠着美人榻，慢吞吞地摸了摸猫：“嗯……就从这个开始？你在合欢宗里，都学了些什么？”
竹山白目光闪烁，努力编织可以说得过去的谎言。
“那先打一打，看看你能用些什么。”饶沐心平和道。人形朝着竹山白的方向行了一礼，便冲上前来。
竹山白慌忙向后躲。她躺了三个月的身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响，骨骼互相摩擦的部位传来稀薄的疼痛感。
她看着人形朝她的脸挥出拳头。
像是车辆猛然发动。筑基期的灵力在她体内奔流，为她的移动铺平道路。她险险向后仰头，看着那道拳风带起自己的发梢。
人形一击未成，第二招便至。
鲜艳如火的红绸从它手中弹出。竹山白仍在躲避它的拳风，只得一避再避，足下轻点向后跃去。然而如蛇的红绸在空中一折身体，速度竟比她躲避的速度快上不少。
慌乱间，她眼前被铺天盖地的红色淹没。
——她死了吗？
孤零零的鼓掌声响起。一下，两下，饶沐心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小师妹来了合欢宗三个月，真的什么都没学啊。”
竹山白卸了力气。她体内的灵力在方才生死之际直接超载，差点把她的身体都卷成碎片。现在她的灵力正在修复身体，她满心都是劫后余生感，干脆坐了下来。
她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不管遇到什么都没办法了。
“三师妹，你陪了小师妹那么久，怎么什么都没教啊？”
她眼前的红色落下。
宁佳正被一截红绸追得抱头乱窜。见竹山白平安无事，她露出个有点扭曲的笑，被红绸趁机追上了，狠狠叼了一下她的后脑勺。
“大师姐，再叼头发就真的要秃了！”宁佳求饶，灵活地一个前滚翻躲过了红绸的攻击。
“正好让你去和尚庙里，找找有没有能入赘的。”饶沐心面上带笑，红绸却仍是毫不留情地追上了满地乱爬的宁佳。
“啊，我知道了。”饶沐心轻笑。她轻轻拍了下手掌，眼睛里的笑一点点冷了下来。
“你教了小师妹遇事就跑。”她平静地宣布了自己的决定，“看来……之后要和你好好聊聊了。”
宁佳哀嚎着扑到竹山白身边，恰到好处地捞上她一起逃跑：“小师妹救命！”
竹山白冷酷无情地假装自己是一个麻袋，闭上眼头一歪：“睡了。”
宁佳叫：“那我要给小师妹看看我的看家本事了！”
竹山白无动于衷：“睡着了。”
宁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