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亮起了光。
竹山白睁开眼，盯着眼前那头牛看。
她对牛有印象——在上一次，或者是上上次幻境里，她就见过这样一头牛。
牛温和地看着她，慢吞吞地咀嚼。
竹山白向后挪了点，低下头。
一只乌云踏雪坐在她的腿上。
小猫额头上的第三只眼睛闭着，睁开的眼睛直直盯着她看。
竹山白将它抱进怀里，站起身。
她已经知道这里是幻境了。
四周是一望无际的草场。这头牛似乎就在这里生活，但这里只有它一头牛。
竹山白有点困惑地想，牛不是群居动物吗？
她的视线落在这头牛的腿上，恍然。这头牛只有三条腿，所以可能是被别的牛排斥了吧。
给它挤奶的野人呢？在哪里？
竹山白在原地站了一会，没听到人类的声音。
但她总要想个出去的办法吧。竹山白轻轻踢了踢脚边的草叶，想。
她抱着猫看了会蓝天。
天像是一片垂落的纯色布料，上面一点儿云也没有。竹山白干脆圈定了自己站起时的面向，慢吞吞地朝那个方向走。
她走了几步，听到身侧的声音。
牛也慢吞吞地跟在她身后。
它一边走一边嚼草料。咀嚼完了口中的草，它便低头在草地上再咬一口，动作缓慢地抬起头，继续跟在竹山白身后。
竹山白想，她应该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所以只要她往一个方向走，就总能碰到真实世界里的墙壁。她也能借此确认自己的位置。
她继续向前走，走到了一处河流的分岔口。
河流也像是铺平的布料。没有水花，没有水流。除了幻境中的她知道这是河流，别人应该都会以为这是谁的衣服被风吹落了吧。
“啊——进来了。”宁佳的声音传来。
竹山白循声望去。宁佳正趴在河流上扑腾，嚷着：“救命啊——我要被淹了——”
竹山白将她拉上岸，好心地拍了拍她的背：“没有水啊。”
她再看那条河，却发现河流已经与现实中的模样相差无几。不论是水流还是拍打在岸边的水花，都像是一条真实存在的河流。
宁佳一骨碌翻坐起来：“小师妹？”
竹山白犹豫着点头：“师姐？”
宁佳一下凑过来抱她。竹山白赶紧在她抱住自己之前，将猫举高，避免宁佳压到了猫。
宁佳抹眼泪：“小师妹，已经快弟子大比了，你怎么还没从幻境里出来啊。”
弟子大比？不是还有三个月吗？
竹山白茫然地摸摸猫头：“可我才进来。”
“你已经在幻境里呆了两个月了。”宁佳简单地说明了一下情况，“你别的师姐也来照顾了你几次，还有几个你的朋友来过。”
“眼看着你就要错过弟子大比了，所以我来幻境里看看情况。”
宁佳没有欺骗她的理由。竹山白想。她回忆了一下自己目前的经历，不得不承认确实存在可以拉长时间的幻境。
但那几次幻境里，都是幻境中的时间比现实时间快。
如果现实里真的过了两个月，为什么尚未辟谷的她还会活着？
像是能听到她的心声，宁佳解释：“你将一部分吸收的灵气作为身体的能量来源，所以这两个月都没来打扰你修炼。原理嘛……和辟谷丹差不多吧。”
竹山白点头。
“那我要怎么出去？”她问。
宁佳轻轻笑了下。她笑嘻嘻地抚摸竹山白的头顶：“这是你的幻境，所以你先跟着自己走。暂时不用担心时间流速的问题，我拜托师姐和我一起稳定了时间。”
竹山白再点头。她指了指这条差点淹了宁佳的河流：“我是第一次见它。”
宁佳看了看河，再看看她：“这里给我的感觉……和别的幻境不大一样。”她摸出玉佩——在幻境里自然没法使用玉佩，但宁佳将玉佩当成笔在草叶上画。
“一般的幻境是将人困在里面。”她画了个圈，“所以幻境里的灵气通常很低，避免被蛮力打破。但这个幻境不一样，它……”
“它里面有非常充足的灵气。”
宁佳难得露出了犹豫的表情。
“所以，我和师姐们商量了一下……就由我进幻境，给你传达一下外面的消息。如果你想继续在这个幻境里留着，我也不会硬要你出去。”
宁佳温柔地揉了下竹山白的脸颊。
“这里的灵气充足？”竹山白再确认了一次。
她得到了宁佳的肯定答复，这才放宽心。
“我想在这里修炼——对了，筑基了也能参加弟子大比吗？”
宁佳困惑：“能啊。你是想稳一稳根基吗？但……你已经筑基了哦？”
竹山白干巴巴地张张嘴，凝重地盯着怀里的猫。
宁佳继续道：“你用了九天还是十天成功筑基，虽然比不上师尊，但也很厉害。”她拍拍竹山白的肩，鼓励，“加油啊，再快一点就能赶上我了！”
竹山白气哼哼地朝她吐舌头。
她心慌地像里面长满了杂草。那堆杂草般的思绪还在继续疯长。
竹山白上一次检视自己的修为时，还以为自己刚刚练气。难道说是自己拿出来的那些物品，为她提供了充足的灵气，所以她无意识地成功筑了基？
她还挺想知道筑基时什么感觉的，没想到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
宁佳看了眼跟在竹山白身后的牛，终于还是没忍住吐槽：“小师妹，你身边的这只……”
竹山白转身看时，又看不到牛了。
它是什么时候消失的？竹山白茫然地看着自己身后的草地，再看看宁佳。
宁佳一顿。
她笑眯眯地摸摸竹山白的脸颊：“那小师妹再修炼两天，我之后来带你离开。”她离开前，又教竹山白一个脱出幻境的符文，看着竹山白能将它默写出来，这才放心离开。
竹山白看着在自己面前的宁佳被从天而降的河水冲走。
宁佳一边在水里扑腾，一边大叫：“小师妹——噗！等我——”
竹山白抱着猫，目送她远去。
“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了。”竹山白轻声道。她原地坐下，将怀中的猫举起些，平静地平视它的眼睛。
“现在可以聊一聊了吗？”
短暂的沉默。
猫额上的第三只眼睛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