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笑呵呵地看她：“小姑娘又来了？”
竹山白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原本她也不想再到这个窗口来打饭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这里只有这个窗口是开着的——她排了一段时间，都走到窗口前面了，才发现这个窗口的阿姨就是先前那位。
但现在不是犹豫的时间了，她身后还有别的弟子在等。
竹山白眨眨眼睛，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
“要一份最便宜的菜。”她小声说。
阿姨笑呵呵地看了她一眼，这才为她打了份没见过的菜，还贴心地为食盒剩余的地方都塞满了饭。
竹山白接过满满当当的食盒，有点不好意思地向阿姨道了声谢。
阿姨笑呵呵地朝她挥挥勺子。
竹山白拎着饭盒去找座位时，心情变好了不少。
她挑了个人少的角落坐下，一边拿出筷子往嘴里填饭，一边回想早上那节大课上发生的事情。
现在的她，已经开始不明白当时的自己为什么要做那些事情了。
包括但不限于她被打扰了就把别人揍了一顿……好像是两顿，但最后也没被罚。当时东方令说了什么来着……
竹山白试着尝了口菜。便宜菜里的草比肉多，她翻了一遍也没找到肉，干脆吃到啥算啥。
好在味道还好。草叶的清香在齿间绽开，竹山白几乎要以为这片锅子是不是拿了一片肉炒整锅菜了——连油味都没有。
竹山白机械地咀嚼食物，继续推测。
当时东方令说，人没事。
这里是修仙界。修仙的人和凡人自然有不同的生死观念。像是当时宁佳无所谓地说吵闹的凡人噎死了，东方令说那小公子没死，也没提会有什么对自己的惩罚。
但换个方向说，那小公子是先来挑衅她的吧？
竹山白托着下巴沉思。她猜测自己当时是肾上腺素分泌过多，导致她当时的记忆都不大清楚了。她只记得那小公子的脖子挺软的，像是只鸡仔。
竹山白想着便笑。她应该是太想吃点肉了，才会把自己脑内的妄想套在别人身上。
但为什么东方令要留她下来？
竹山白盯着白米饭发呆。
她与东方令只见过几次。第一次是她入门登记时，跟在兰倩身后的她看见了东方令；第二次是东方令帮她离开幻境；第三次便是东方令成了她的大课老师。
那……为什么东方令要特殊对待她？竹山白捏捏筷子，想。是不是东方令想从她这里获得报酬，又或者是……他知道自己是新的宗主亲传弟子，想从自己身上敲笔钱？
竹山白捏紧筷子又放松。
她平静地继续吃饭。
当时她几乎将自己身体周围能用的灵力都用了，但那条红绸蛇还是没对东方令造成伤害。竹山白随意看了眼自己丹田中的灵力，认真思考自己要修炼到什么境界才能不怕东方令。
虽说现在也没必要怕他。
竹山白瞥了眼自己手腕上的玉珠，拿出玉佩刷了下一直没空看的论坛。
她没管那个可解锁的“亲传专用”论坛区，点开了默认置顶的“新弟子区”。
挂在第一条的便是“合欢宗弟子联姻势力一览表”。
竹山白的心情有点儿微妙。她一边吃一边点开加入收藏，再退出往下看别的。
她看到有对合欢宗内各处做了简单介绍的帖子，也有匿名吐槽带自己大课的老师不负责任的帖子，还有个没有指名道姓但说这期新弟子里有走后门的。
竹山白在最后那个帖子上停了会，有点微妙的心虚。但她很快说服了自己——她还没开始走后门呢，总不会现在就开始骂她吧？
她正激动又兴奋地要点开帖子看看里面在骂谁，就听不远处有人在吵架。
男性的声音闷闷地传了过来：“你能不能别缠着我？”
随后是几道附和的男声：“你别以为自己是个女的，就能随便凑上来。”
“是啊是啊，大哥现在都引气入体了，谁还看得上你这个凡人。”
“要是你给我玩玩，我看还……”
竹山白眨眨眼，托着下巴循声看去。
一个脚边上打翻了个食盒的女生背对她站着。她的肩膀耸动，悲伤的气息弥漫在她的身体周围。
像是在哭。
弟子服都溅上汤汁了。竹山白扫了一眼，无声地叹了口气，收回了目光。
被这样骂了都只会站在那里哭，也不走也不骂，她一个平平无奇的外门小弟子又有什么办法呢。
竹山白捏着玉佩给兰倩发消息。
“兰倩师姐，我想问一些关于弟子矛盾的事情。”
兰倩消息回得很快：“你说。需要我帮忙吗？”
“谢谢师姐。弟子之间发生矛盾的话，做到什么程度会受处罚？”
兰倩仍旧秒回：“死人。”
竹山白又看了一眼那边站着的女生。
“被发现死人。”兰倩又补充道，“河比较深。明天我们还是去修炼场？”
“谢谢师姐。”竹山白乖乖道了谢，“我今天可能会去看看有没有能做的任务，晚上应该能定下来。”
兰倩回：“好。”
竹山白抓紧时间把自己剩下的饭吃完。她这次点的菜实在太过清淡，就算是米饭本身的香味也比菜好。她将食盒放去回收处，再折回来，走向那位女生。
女生低声抽泣着。她哭的声音太小，连风吹过竹叶的声音都能盖过她，更别说她身边还有几个一直大笑的男性。
她只是因为他们太吵才受不了的。竹山白给自己打气。
她在女生身边站定。
女生一直低着头，好在她现在的身高不高——虽然她向来坚信自己只是尚未开始发育，之后一定能比宁佳还高——但她一抬眼就能看到女生的脸。
漂亮的脸。竹山白想。她很难用别的词汇来形容女生的脸，或许漂亮二字在她进入合欢宗后，早就被她滥用在几乎所有人身上了。但它仍然是最先跃进脑海里的那个词。
如果要将女生与她前世见过的人相对比，那么这个女生必定是会在娱乐圈里大放异彩的那种人。如果演技好，可能是演员；演技不好也可能会是模特——总之是漂亮的脸。
竹山白向前走了一步。
她将灵力聚在脚下，推开了那些饭菜残渣。
“再发出声音，我就打你。”她平静地踢起食盒，将它踹向了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男生。
嬉笑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