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老者笑着抚了抚胡须，心情颇好地俯视即将成为自己宗门一员的竹水云。单灵根的苗子本就不多，这必定就是他当时看中的那个了。
只是竹家这次没有提前告知姓名，若不是他方才一直看着水晶镜，还有可能叫错呢。这么想着，老者将目光放在一边的竹山白身上。
这么一看，他便拧起了眉头。
“哪里来的三灵根，丢人现眼。”他气哼哼地在后面几个字上咬了重音，转脸又和善地朝竹水云伸出手，“来，随我到那边去，先和其他的朝元宗预备弟子增进下感情。”
竹水云拉着竹山白的手，没动。
竹山白轻轻捏捏妹妹的手。竹水云的手微凉，即便她方才努力握紧了手，看起来也没大温暖到她。
但她们不能这么堵在入口处。
竹山白小声道：“以后我去找你玩。”她顿了顿，回忆了一下故事里男主出现的位置，犹豫着道，“我们可以一起出去玩。”
竹水云眼巴巴地看她：“真的吗？”她抿了抿嘴，像是只被迫独立的雏鸟，“我也会去找姐姐的。”
“嗯。我们约好了。”竹山白眨眨眼，又捏了捏妹妹的手。她也不舍得和外向阳光的竹水云分开，但如果不想惹朝元宗生气，她便注定要去朝元宗。
这不只是为了竹水云好，更是为了整个竹家的未来。
在这件事上，竹水云没有自己的小性子可使。但好消息是，朝元宗上下都会喜欢她，朝元宗的宗主更是会将她像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对待。
竹水云在朝元宗会开心的。竹山白想。
她轻轻松开手。竹水云也在短暂的纠结后，松开了握着她手指的手。
竹水云垂下眼睫，表情有点难过：“山白姐姐，再见。”她说，“我会想你的。”
“水云妹妹，再见。”竹山白笑着挥挥手，“我会给你写信的。”
方才一直安安静静的白衣老者冷哼了声，轻轻握着竹水云的手向另一边去了。竹山白向边上挪了两步，离庭院入口更远了点，远远地看竹水云的背影。
竹水云似乎还回了次头。
她们的目光相遇又分开，对方很快就隐没在了裙袂飘飘的仙人后面。庭院内有一处白衣最多，竹山白猜她会在那里待到收徒大会结束。
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也要离开了啊。竹山白垂着脑袋往边上走了几步，努力把自己淹没在花瓣里。她已经是成熟的成年人了，只是有点难过，只有一点点，真的。
“白白！”宁杉杉的声音唤回了她不知跑去哪里的注意力。竹山白还没抬起头，便见到宁杉杉带着婴儿肥的脸拱到了自己面前。她被吓了一跳，全身僵硬地不知应逃去哪里——便见一群人将她围住了。
“这次的试练难度出错了吧。”一人说着，拿出了枚漂亮玉佩无声地说了些什么，“怎么连三灵根都没筛掉？”
竹山白摸不准他是哪个门派的，悄悄找附近哪里有可以逃跑的地方。
其余的人也并不在意她想做些什么。
“说不好。”另一人说，“毕竟是第一次用这方法，出了点纰漏也正常。”
“我看她是和另一个单灵根一起进的。”有人质疑道，“这是作弊了吧？要我说，应该把她丢出去，重新走一遍才好。”
“这样说可就过分了啊。”有人反驳，“世家不都这样的？她都来了，就不能把她再赶走。”
“那你收她入门？”
“不要。”先前还为她说话的那人迅速拒绝，“三灵根当个外门差不多了。”
“那你就该把之前的话吃回去。”有人说着，便看向了在一边笑嘻嘻抱着手看他们的红衣女人，“宁佳，你说呢？”
宁佳笑得眼睛弯弯：“要我说……”
她蹲下来平视准备离开，又因为被发现而再次僵住的竹山白。
“要不要来当我的小师妹？”
宁佳没看周围那群神情僵硬的人：“我觉得你可有意思了，你来当我的小师妹一定不吃亏。”她继续画饼，“你知不知道我是合欢宗的？就是那个把红绸当信纸的。”
她顿了顿，没等到竹山白的回复。面上的笑容出现了一丝裂痕。
“你……该不会完全没看吧？”
竹山白僵硬地点头再摇头。
再怎么说，合欢宗也是她的目标宗门，虽说她对上面那些描述痴情宗主的表述而心存疑惑，但她可是好好研究过合欢宗那封书信的。
先前她也听见朝元宗的老头叫面前的女人，自然也记住了她是合欢宗的。只是不知道她在合欢宗里是什么身份。看她能和老头子平起平坐，再怎么说也是内门弟子吧？
终于边上有人回过了神。
身上飘出微苦药香的男人温声道：“既然这么说，那我也说一句好了。要不要来三元坊？虽说三灵根要从外门弟子做起，但也算有个去处。”
经他这么一说，边上又有人醒过神来，道：“来听雪宫也不错。女孩子嘛，读读书，温柔一点。”那人摇头晃脑，“来当个外门弟子也比在凡间强。”
其余的人沉默地盯着她，并没说出什么招揽的话。
竹山白沉默着思考。她原本计划去的合欢宗已经向她抛出了橄榄枝。即便宁佳没说她去了是当外门还是内门，她的态度也比其余人好了太多。
更不用说在方才那条路上，她已经知道了宁杉杉和宁佳是本家——如果她去合欢宗，怎么说都有宁杉杉能罩着她。
三元坊和听雪宫一个炼丹一个念书，如果她真去了，恐怕她会忍不住炸炉撕书，免不了落个被全宗门通缉的下场。
思及此，竹山白便不再犹豫。宁佳仍蹲在她身前，笑着等她回复。在竹山白身后，宁杉杉和宁佳眨眨眼，一大一小两张相似的脸上挂上了笑。
竹山白小声道：“我要去合欢宗。”
她声音虽小，身边的几人却都听得真切。三元坊的男人对宁佳道了声喜，听雪宫的男人啧了声，正要离开去看别的苗子——
宁佳将竹山白捞起来坐在肩上，另一手将他往回扯，笑道：“这可是我的小师妹，师尊新收的。”她刻意咬了重音，“不道声喜就走？”
突然抬高了视角的竹山白茫然地看向周围，与笑嘻嘻的宁杉杉对上了目光。这小妮子同她行了个不大标准的礼，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竹山白有点恍惚。
她……
是不是刚刚认了个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