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来讲,我还是挺怕疼的,我设想过好多死去的方式。”
“毒酒是最简单的,一口闷了睡一觉什么都不用管,但是没什么威慑力;上吊太疼啦,我怕一时半会吊不死卡的我脖子疼,而且吊死鬼好丑的哦;投井太冷了,闷死自己也不太好,去了阴曹地府还是个水鬼白瞎我一身打扮。”薛言絮絮叨叨的念着,炎殊怔怔的听着。
在雁都以南,越过中原,再往南走,于潇、湘二水汇合处,有一个叫永州的地方,这是薛言出生的地方,也是薛言死去的地方。
永州是虞国的都城,薛言是虞国的公主。这地方山美水美人更美,薛言的小日子过得十分舒坦,直到十六岁那年……
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气运吧,听起来像是一种很玄乎的东西,但事实也是如此,虞国盘旋在永州上风风雨雨飘摇过三百个年头,到薛言父皇这一代已经积重难返。
父皇又是个沉迷吟诗作对山水画的,要是让他当个普通老百姓说不定还能成为一代大家。
但是处理政务是真的绣花枕头一包草,大官小吏贪污,藩王崛起,天子活在祖祖辈辈的福荫下,只闻海晏河清四海升平,不知百姓疾苦。
太平盛世也就罢了,传位于子子孙孙百年后青史不过落个无功无过之名,若是乱世……不堪一击。一方小小的宫墙能看得见什么呢,看到的听见的不过都是周围人愿意让他知道的罢了。
薛言无忧无虑的在这一方宫墙中生活,以为自己未来无非是远一些送去和亲,近一些嫁个大臣之子。
皇家给了薛言衣食无忧的前半辈子生活,薛言自然也是会负担起这个国家拿自己婚姻当做筹码的一些事情。薛言想的明明白白。
后来啊,藩王兵临城下,不知道是从哪座宫殿开始走水的,宫女太监乱成一团,忙着逃命,忙着偷偷摸摸藏着宫里值钱的东西逃跑。
凄厉的火光似乎要穿透整个黑夜,耳畔是漫天的兵戈交错响声,薛言身边只有于扶一个侍卫,吓的叫都叫不出来。
薛言被软禁起来,除了不让出房门别的几乎有求必应,好像和从前的日子没什么两样。
薛言其实挺无所谓的,投胎到什么人家过什么生活都好,就像自己从来不会妄图奢求一边过锦衣玉食的生活一边还希冀能拥有称心如意的婚事。
软禁这三天,薛言不哭不闹,只是向藩王要了往日陪伴在身边一个小宫女芯儿和一个小侍卫于扶。
芯儿被架着丢来流光殿时还在瑟瑟发抖,看上去受了不少苦的样子,于扶也是灰头土脸不过看上去尚且精神。
两人告诉了薛言不少事情。
宫里的流言说,这位异姓王乃是太上皇当年秋猎时候春风一度留下的私生子,太上皇后善妒,太上皇忧心孩子活不下去养在别苑,当今皇帝难堪重任,原属意认回这位流落在外的皇家血脉,又屈于太上皇后威压迟迟没能成功。
太上皇当年薨天的蹊跷,流言里话里话外都是当今皇上皇位来路不正,太上皇过世后皇太后干政假传圣旨。
陈年往事谁说得清,当年那些事都不知道被多少人动过手脚。
无法否认的是,这位异姓王眉目间却是和自己父皇有几分相似。
薛言记得,皇爷爷还在世时候,某年中秋,这位异姓王历下赫赫战功进宫赴宴,皇爷爷握着这位异姓王爷说,虞国幸得一员猛将,自己百年以后要和太子共同治理这天下,享盛世太平。
薛言越想越心惊肉跳,前朝的事后宫无权过问,是以自己只能从琐碎的记忆里翻找可能相关的蛛丝马迹。当年究竟怎么一回事,这位藩王是怎么从籍籍无名之辈到手握大权而自己父皇没有丝毫警惕!
薛言死死抓住侍女的手问道:“我父皇和弟弟如今如何?”
侍女哆哆嗦嗦的发抖回答道:“听说皇上被软禁下来了……”
还好,暂时没有生命之忧,但是也不容乐观,薛言看向于扶,又问道可有自己弟弟消息。
父皇只有一儿一女,弟弟小自己两岁,不像自己得过且过,相反十分认真刻苦,上个月才离开虞国说是替父微服私访。
离开前弟弟抓着自己的手一板一眼的说:“皇姐,此去少则月余,多则一年半载,我实在放心不下,于扶是我从小训练的侍卫,身手了得。留在身边照料你一二,我也能稍微宽心一些。”
薛言记得那时候自己还觉得弟弟简直是多此一举,小小年纪就那么古板,说的话左耳进右耳出随便听听就好了,倒是嘴上好好的答应了。
如今想来,幸好弟弟给自己留下了那么一个人。
真是什么人养出来的像什么人,于扶单膝下跪规规矩矩行了个礼,道:“主子,属下本是想趁着守卫松懈时候救主子走,他们看守的太严了。”
薛言安慰了下于扶:“对方有备而来怪不得你,再说我也不会武功跑不了多远的。之前你一直呆在大皇子身边,想必也知道了一些东西。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知道的事。大皇子此去当真是微服私访,还是要去查什么。”
于扶应道:“大皇子确实是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正是如今四处流传的风言风语。”
好一招调虎离山!放出线索让大皇子出去探查,路上下手容易的多,恐怕自己弟弟在外头也是凶多吉少。
一夜之间就逼宫夺位,恐怕这宫里都有内应与他里应外合!这等手段,不知那位悄无声息的谋划了多少年。
薛言还在暗自思考,就有几个宫女抬着盖着红布的托盘鱼贯而入。
为首那位大宫女笑容满面带着行了行礼说道:“恭喜公主贺喜公主,公主有喜啦。”
薛言一脸疑惑起身凑了过去:“喜从何来,该不会让我出门了吧?”
大宫女依旧笑意盈盈:“新皇三日后将行继位之礼,同时迎娶公主为后,双喜临门,亲上加亲。这可不是天大的喜事么,这是给公主的喜服和凤冠,公主看看合不合心意,新皇说了,公主若是不喜欢可以叫匠人再改。”
薛言脸色铁青,一时间简直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