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府中恢复寂静，死一般的寂静，空桑接住龙鳞，只觉得脑子里乱做一团。
苍生道，道心，她真的能守住吗？爱一人便不能爱苍生吗？可是一想到蓝痕和噬月会死，她就好恨……胸口又有痛感再来蔓延，根本抑制不住。
还有江厌的指点，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
这第二次，她才是原本的天道青睐者，身边所爱之人都应顺遂一生……
但现在气运转移，阮轻语取代了她，将要担负起拯救苍生的责任，所有的一切又走向了第一次的轨道，但这一次的阮轻语真的靠得住吗？一个偷人气运的人——
或许阮轻语本人还不知道这件事，空桑尽量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说不定这一切都是她的父母自作主张——
但，下界之人怎么可能得知偷换气运的秘术？就连神识当初塞给她的记忆里都从无这方面的记录，或许江厌也只一知半解。
忽然，空桑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有上界的人干预！甚至那人十分厉害！
普通的上界神魔根本无法突破结界闯入下界，那会是谁？像江厌一样强行逆行的神魔？还是就是灭世大魔头本身？
如果阮轻语已经与灭世者勾结，身负天道气运的假救世者被处心积虑想要灭世的魔头蛊惑……如同时光回溯之前那般，重蹈覆辙，三界将再次覆灭在阮轻语手下，甚至比之前更快。
不，不，牵一发而动全身，世间因果种种，非人力所能假设、构建，至少这一次她没有早死，又或许以上都是些杞人忧天的胡乱猜测……
若真的只是猜测，万事无恙，一切皆好。
但万一是真的呢？
她能做什么？
空桑忽然变得不安，神思恍惚，噬月和蓝痕生死未卜，她连苏醒过来都暂时做不到，人微言轻，一身厄运，她能做什么？
连在乎的人都护不住，她能救什么？连一二友人都护不住，她真的能护住三界芸芸众生吗？
想着想着，空桑觉得头脑昏沉，忍不住犯困，知道是自己神魂太虚弱了，便只好靠着树干小憩，静待神魂慢慢修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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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衍之等在落木峰大殿之外，胡青疏还在为空桑施针，待一切忙完，他提及青云宗还有重伤弟子流落在外，需落木峰提供些应急丹药，他会主动送往。
胡青疏连连应下，笑着表示没问题，然后便着弟子取来一大堆常用的救命丹药，顾衍之接下，转身消失在众人面前，直奔江州城方向而去。
原本在医馆中休养的青云宗弟子见顾衍之忽然出现，不由紧张起来。
“师尊。”阮轻语主动站起身迎上去，神情还算自然，甚至带上了些欣喜。
顾衍之冷眼环视四周，医馆中的医修见此互相交换眼神，然后默默停下手中的医术法诀，推门出去，还贴心地给里面的人合上了门。
“这是落木峰的丹药。”顾衍之嗓音很冷，递出储物袋。
“多谢仙尊。”一为首的弟子脚步虚浮，还是主动站出来接下。
话音一落，屋内众人只觉得神魂激荡，灵识仿佛要被扯碎，恍恍惚惚之间只感到记忆如潮水般流淌，然后消散不见。
阮轻语吓得愣在原地，抬手捂住嘴不让自己出声，却听灵府中短暂消失的黑气又一次发声，‘怕什么，不过是篡改些记忆罢了，你不会忘了杨淮安是怎么死的了吧？’
‘杀人都无所谓，你还怕什么……在阮府，你杀过人吗？那个被你吩咐人拖下去处死的婢女……你还记得她的眼神吗？’
‘她发誓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阮轻语面色惨白，身体止不住发抖，‘别，别说了……’
‘想要活着就要变强，想要得到什么东西就要自己抢过来，不然他们弄死你，就像你处死那个婢女一样简单……只有我能帮你了……’
‘听话，把你的神魂献祭给我吧……我会帮你好好活着……帮你变强。’
‘不，我不要，不要献祭神魂。’阮轻语倏然清醒过来，献祭神魂之后这一副躯壳便会彻底沦为傀儡，任对方驱策，而她抵抗不了半分。换言之，与死无异。
阮轻语再抬眼时，屋内众人已经昏迷，横七竖八躺在地上，顾衍之拂袖间将众人平放陈列在地上。
“师，师尊……”阮轻语声音很轻，带着些颤抖，一双眸子里带着惊魂未定的恐惧，望向顾衍之，如受惊的小动物。
“拿着这些丹药照顾好同门，伤好之后便动身回宗门。”
顾衍之严肃的表情柔和几分，闯入修士灵府篡改记忆，对弱者的灵识和神魂都会有损伤，操作不当甚至可能导致对方变得痴傻疯癫，操作得当，也有境界跌落的风险。
阮轻语得他亲手指点，天生剑骨，又传习他的自创心法与剑法，他不会冒险伤她。
“是。”阮轻语接过浮在空中的储物袋，知道顾衍之并不想篡改自己的记忆，暗自松了一口气，扫视过屋内躺在地上的人，有几个已经快要苏醒。
顾衍之转身离去，阮轻语也没敢叫住他，只在房门合上时蹲下身给苏醒过来的同门递上丹药，杨淮安和其他阵亡弟子的尸骨还摆放在外面，顾衍之灵识探出，忽然发觉杨淮安尸身有些异样，细细查探，心脉尽毁，却并非为杀阵所伤。
而是冰系法诀。
眼中掠过暗芒，他手中捏诀，将几人的尸体一并烧成骨灰，分别放进不同的盒子中带回青云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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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感慢慢褪去，空桑恍惚之间感到有一束光照进眼睛，灵识混沌片刻彻底恢复清明，她猝然从床上坐起，环视四周——
是清隐峰，自己的最初的卧房，只不过屋内的装潢变得更加精致，她一身单衣，但刺骨的寒气都感受不到。
“吱嘎——”
空桑警惕地朝门口望去，却见顾衍之推开门，隔着屏风，逆光而来，端得天人之姿，不染凡尘。
“噬月呢？”空桑手中暗暗积蓄灵力，却忽然发觉灵力受限，低头一看，才发现手腕上带着一个玉镯，其上封有法诀，可限制修士修为到结丹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