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空桑想到广慈庙那日翻滚在自己头上的阴云，她甚至自嘲说自己前世可能毁灭了三界，难道——
她真的毁灭了三界？所以时光回溯之后她气运艰难？
可她明明就魂飞魄散了，就算她是什么上界的神仙下凡历劫，魂飞魄散之后也无法再回归神位，只能就此陨落，神力溃散于天地之间，难再寻踪觅迹。
她根本想不通。
“一切都还来得及？”江厌原本漫不经心的神情骤然带上了些好奇，“莫非你有第一次的记忆？”
空桑愣住，她以为江厌应该知道神识绑定她的事，毕竟存留有她记忆的元神碎片可以被江厌轻易读取。
原来不知道吗？
那缕神识究竟是什么来历？连同为神仙的江厌也看不出来吗？
对方真的可信吗？想到这个问题空桑就想起神识那不太聪明的处事方式，一天到晚正经事没做多少，只仗着自己的能力四处窥探八卦，以它那脑子，说谎不太可能。
“没什么。”空桑摇头，随口提了一句自己气运的事，“前辈可知还有什么人的气运能如我这般？”
“气运。”江厌睫毛颤了颤，想起空桑那一身气运，倏然笑了，肆意张狂，“昆仑镜回溯时光，说不定真是你第一次的时候把三界给毁了。”
江厌拍了拍空桑的肩膀，回身背靠巨树盘腿而坐，姿态散漫，眉梢上挑，“小医修，看不出来啊，凭一己之力就能让这天下无病无灾。”
空桑：“……”
“哈哈哈哈哈。”江厌笑了，又抬手从树上揪下一片叶子，“气运，于下界的人来说玄之又玄，于上界神魔来说不过是可以随意玩弄安排的东西罢了。”
“你可知上界有秘术，可神不知鬼不觉地交换二人气运？”
“江州城天罚，你猜阮家为何被针对？一城百姓又为何会被牵连？”
“天道之子……”空桑怔住，所有的不合理之处似乎都变得合理起来。
时光逆转之前的第一次，她早逝，不可能毁灭三界，所以她这一身气运不是自己的，而是别人换给她的，那她原本的气运是什么？
“不用猜了，是你的气运被人换走，你才是气运之子。”江厌神色莫测，带上一丝厌烦，“在坠仙海，那日上界神力落入下界，其实为你而来。”
“我？”
“是，那神力看似有毁天灭地的压迫感，但我一碰上便能立马将其化为己用，或许那是天道安排给你升仙所用，却误打误撞助我提前重返上界。”
空桑：“……”
她才是天道之子，所以神识一开始才会跟她绑定，反复提醒她要完成拯救众生的任务，阮家偷换气运，所以才会受到天罚。
天道之子，注定要拯救三界苍生于水火之中，但却被人换了气运，此番动作，很有可能导致三界覆灭，万物生灵皆难逃一死，而这已经是昆仑镜逆转时光后的第二次，一旦出了问题，便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所以天道才会连江州城全城一起迁怒，只为引得下界众人发现端倪和异常。
却没想到天道之子的光环还是太强了，换个角度，正是因为天道之子需拯救三界苍生，才会如此得人无条件拥护和爱戴，加上又有她这一身厄运转移视线，阮轻语安分一段时间之后这事便被人遗忘……
福祸相生，因果难料，可能天道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今天这个样子。
但最重要的是，如果一切猜测都是对的，那么时光逆转之前的种种，神识塞给他的凌乱画面——
莫非阮轻语才是最初的天道之子，却未能完成肩负的任务，飞升之后导致三界毁灭，昆仑镜逆转时光，天道重新择人，她成了新的天道之子，但却在阴差阳错间，如此巧合地被阮家偷换了气运，恰好换给了第一次的天道之子。
是身负天道气运的阮轻语害得三界覆灭，现在两个要素又一次凑齐，所以——
一切还会重蹈覆辙吗？
江厌看完树叶里满篇的医书符文，松开手，神色恹恹，“放心，待我办完昆仑山的事便来带你跨过天门，飞升上界。”
他本身便是神躯，以他自己的实力，找个灵气或魔气充裕的地方闭关半年便可积蓄足够的实力飞升过天门，重返上界，现在却阴差阳错间纠缠进真天道之子的因果……
他虽无意救世，但也没兴趣为祸人间，只想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求个因果了结，血债血偿而已，被拉进这种真假天道之子的事情里来，并非他所愿。
“不必。”空桑严肃拒绝，“修士升仙，需历经雷劫，苦心孤诣，潜心修炼，方能大道得成，不重修炼己身，反而依靠他人提携，只会助长歪风邪气，成了神仙也不过徒有虚名。”
“哈哈哈哈哈，小医修，我是不是该夸你刚正耿介？”江厌在笑，又瞬间收敛起笑意，“你可知上界有神天生神胎，神力依靠血脉延续，尊卑贵贱，种族繁衍，靠修炼上来的神仙只配在权力边缘仰人鼻息。”
“所以天道之子出现在下界，也只会出现在下界。”空桑的目光依旧坚定。
“若是上下两界之间没有结界隔着，众生如蝼蚁，恐怕下界的人连升仙的资格都没有，被呼来喝去，鱼肉又能拿刀俎如何？你若是道心坚韧，先前又为何胸中愤恨？”
“邪不胜正？我看是正压倒邪！除了恨，你又能改变什么？”
空桑张嘴想反驳，却不知从何驳起，却听江厌继续说道，“天道之子……现在天道气运不在你身上，天道之子也不再是你。”
江厌眨眼间重新落到巨树上，语气又变得戏谑起来，“要是你那师姐飞升成仙……一个假的气运之子拯救三界苍生，上界可又有好戏可看了。”
“不对，看不了戏，我会先把他们都杀干净。”话音一落，江厌凭空消失，离开空桑的灵府，一片龙鳞落下，砸到空桑手里，最后还有一句传音。
“小医修，气运造化，人世凉薄，修苍生道，你若能在这滔天恨意中守住道心，自会飞升，下次可别又让我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