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徐国公府徐小姐求见”,诸夏垂手站在她面前回禀。
“请她进来吧”,沈望舒淡然吩咐,说完,转身往离二门最近的兰亭阁过去。
“找我有什么事?”进了暖阁,沈望舒让徐烟自己坐,便走到阁楼一角,掀开高几上放着的香熏炉,放了块沉香进去。
徐烟深吸了口气,“求殿下救我”,随即俯身叩首。
沈望舒侧头看着徐烟,拂了拂袍袖走过去坐下,瞧着透着股说不出的凄凉感觉的徐烟,没有开口让她起来,也没有说话,片刻之后微微蹙眉: “说吧。”
“皇上有意将我点给赵王长子沈以绪”,徐烟抬起双手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涌出来,“虽还没下旨,但德妃今日将我召到宫中试探我的意思”
沈望舒沉默半晌,岔开了话:“徐国公怎么回事?”
“父亲最近在安南”,想了想,徐烟谨慎道:“安南似是发生了叛乱。”
沈望舒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摇了摇头,她总觉得自己要摸到边儿了,可是却偏偏又一时间想不起来。
“是么”沈望舒抛开思绪顺水转话,“赐婚,你是怎么想的?”
“我不想嫁”,徐烟的声音隐隐透着急切和尖利。
“只是不嫁沈以绪还是不想嫁”,” 沈望舒看着徐烟, “有几句话,算我提醒你。”
“殿下请说”,徐烟微微欠身。
“今日或许我能给你挡了沈以绪,却不会有人觉得,你可以不嫁人,包括你的父母亲人”,沈望舒两根眉毛抬起又落下,慢吞吞道:“书眠你比世间绝大多数人聪慧,但很多聪明人有个坏处,明白一切却无力打破。”
“好,我知道了”,徐烟声音里有几分悲凉。
“沈以绪这事我帮你拦下” ,沈望舒敛眸,眼底划过一抹深沉复杂的情绪。
她不是个容易心软的人。
但见过太多不知所谓的蠢人,就有些可惜一点就通的聪明人。
“去吧”,她思绪回归,淡淡开口,“与世人为敌,只有粉身碎骨一条路。”
“多谢殿下”,徐烟脸上带着憔悴,除了茫然,还有份害怕和自责,她有点后悔了,不该来麻烦殿下,她对她好像有一种莫名的信任,这是一份过于浓厚的信任。
这些年,她关注殿下,因为哥哥徐行了解殿下,她明白殿下有她要做的事,今天慌乱之下来求殿下恐怕是给殿下添麻烦了。
……
“来人,更衣,备轿进宫”
沈望舒换上绣刻丝瑞草云雁广袖双丝绫鸾衣,披了件织锦镶毛斗篷就带着赠春进宫了。
沈望舒踏进乾清宫时一眼便瞧见了高坐在龙椅上的永和帝,脸色有些苍白。
“太和,拜见皇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永和帝眼神一闪,温声:“太和今儿怎么进宫来了?”
沈望舒面色微敛,“皇兄,太和有一事想求求恩典。”
永和帝闻言微怔,复而笑道,“哦,太和居然有事来求朕,可是稀奇,且说来听听。”
“太和同徐国公之女徐烟有几分交情”,沈望舒闭了闭眼意味深长道,“今日她来同我说皇家有意为她赐婚,她深觉皇恩厚重,但父亲长兄皆在边关,长兄更是尚未婚配,她无意婚事,想着日后父兄回京在求陛下恩典。”
永和帝侧过身眼角余光看向沈望舒,那眼神带着未掩饰的凌厉与打量,片刻后闲适地靠向椅背,面色浅淡,“太和说的有理,徐烟的婚事还是等徐国公回京再议。”
“太和代徐烟谢过皇兄” ,沈望舒行礼谢过后眉眼柔柔一蹙颇有迟疑:“今日见皇兄脸色有些苍白,可是有何处不适?”
“前日偶感风寒,太医开了药吃,已经好多了”,永和帝漫不经心地喟叹了一句:“太和有心了”
“皇兄无事便好”沈望舒笑了笑,便同永和帝闲聊了起来,“下月便是秋猎,不知今年是何人主持?”
永和帝闻言微怔,复而抬眼一笑,“太和说这事正好,往年秋猎办的都是中规中矩,今年想着换些有新意的”
沈望舒抿了抿嘴,敛眉温声道,“既如此,今年让淳化来主持最好,年轻人总是有趣些。”
“哦,太和这个主意不错,那这秋猎便让淳化那小子来主持,太和你也帮衬些他。”
沈望舒无奈地拢起眉心,“皇兄可真是疼淳化,太和都有些吃味了。”
“哈哈哈,你这丫头,朕难道还不疼你?好了,天晚了,你先回公主府吧。”
“是,太和告退。”
出了宫门,沈望舒神色冷淡,眼底一片煞气,赠春瞧见觉得后背隐隐有一层寒意袭来
待上了马车回府,沈望舒才瞌了瞌眼眸,对跟来的赠春道,“让崔语到丹凤阁等着”
赠春忙垂首小心回应“是,殿下”
丹凤阁内, 沈望舒指尖轻敲了敲翠润欲滴的碧玉盏,若有所思地低喃:“确实…该加快了……”
她轻巧地捏起杯盖,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借机掩住嘴唇的蠕动,“秋猎可安排好了?”
崔语立在一旁恭敬回道,“安排好了,到时刺客会带着赵王府的暗卫令牌入秋猎会场。”
沈望舒颔首,“哒”的一声清脆地扣上玉盖。
“那便开始罢”,她将茶盏放至一旁,“挑些好手,不要只盯着老东西,也分几个试探试探圣孙。”
“宫中……”沈望舒面色一冷,曲指扣了扣桌面,“让魏王知晓秋猎由太孙操办”
“是,殿下”
崔语出去后,赠春推门进来,正疑惑着殿内怎无一人侍候,她绕过屏风,便见锦甯斜斜半靠在檀桌前,有一下没一下摩挲着手中的茶盏,眸光恍然地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可说给徐烟知晓?”
“回殿下,已经说了,她说多谢殿下,改日想上门还拜谢” 赠春恭敬回完话,面上有些纠结,沈望舒见状:“可是有事?”
赠春低低问:“殿下,今日为何要帮徐烟?”
“聪明人值得本宫费些事,何况徐国公可是老东西的心腹大臣,人都是复杂的,没有到那一步,总觉得自己是最忠心的,但忠心也是会有缝隙的,是有衡量的。”
赠春微怔, “殿下的意思是……”
沈望舒抿了一口茶,神情恬静,“老东西的吐血是假的,他要钓鱼,徐烟不过是试探赵王的野心,不然你以为为何会找我,想必徐国公早知道了,就是不知道老东西这动作,徐国公心里有没有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