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日晌午,谢雨桐在镇上客栈中醒来,不见了晓云踪影。推门四下喊叫,不见她出来,心生焦急。又在店里候了多时,仍等不到晓云身影。思前想后,晌午因自己伤心之余,顾不得其它,与晓云言辞语气略重了些,定是引起了她的不快或自责,独自离去了。她与晓云情同姐妹,又悉知她性子顽皮好动,极易招惹事端,便决心即刻寻她而去。
为防不测只身遇到先前九峰山、蓬莱等人,谢雨桐取来随行包裹,将身上男装换下,却是一副寻常妇女打扮。踌躇片刻,又取出胭脂水粉,在原本美若天仙般的脸颊上画了一块大大的红色胎记,出了房门,付了店钱,便一跛一颠地走了出去。
出了店门,外面传来喧闹声。她定睛一看,却是一个车夫跟三个持刀大汉吵在一起。其中一个持刀大汉抢过那车夫手中马僵,嚷道:“你说这马是你的,那我们原本三人三骑,那匹马哪里去了?”
那车夫回道:“我刚刚路经此地,哪里知晓三位好汉的马为何丢了一匹!”
先前那持刀大喊又嚷道:“三弟,不必跟这个乡下人废话,你去将那车轿卸了,咱们赶路要紧!”
另一位持刀大汉闻声走近几步,解缰抬起车辕,便欲将马解套。车夫忙上前拉手阻止,口中道:“三位好汉不要如此,这马随我多年,真的不是你们方才丢失的那匹!”
那握缰的持刀大汉辩道:“你说是你的,你喊它它答应吗?”
听到此处,谢雨桐顿时明白,那三位大汉定是丢了一匹马,三人两骑赶不快行程,便强行夺那车夫之马,那丢失之马大半是被谢晓云骑走,因此连累了无辜之人,实属不该。想到此,便跛着脚步上前,喊道:“住手!你们光天化日之下强取豪夺,算得上江湖正派人士所为吗?”
另一位持刀大汉闻声转过身来,看向谢雨桐道:“你是哪家的女子,少管闲事!”
谢雨桐道:“莫管我是谁家女子,你们枉为江湖人士,抢人财物,欺凌百姓,便是不对,本姑娘这事管定了!”
握缰大汉松开马缰,提刀走上前来,道:“你这丑陋女子,我看是活腻了。”举起刀来,在谢雨桐面前一晃,欲吓她知趣走开。
谢雨桐拔出背上长刀,挥手用力一格,那大汉长刀呛啷落地。另两位一看,齐齐拔出长刀,直奔谢雨桐而来。
好在那三位功夫稀松平常,谢雨桐几下手起刀落,便战得他们惊声撤身,顾不上牵出自己之马,落荒而逃。
那车夫见此,走上一步,道:“草民杨某,多谢姑娘仗义相救!”
谢雨桐收刀入鞘,道:“没事!小事一桩,杨大哥这是赶往何处?”
杨车夫道:“欲赶往齐州。”
谢雨桐见他相貌忠厚老实,想了片刻,便道:“我也正是往北而行。杨大哥,你看我这腿脚不便,可否乘你马车,咱俩伴路而行?”
杨车夫不假思索,道:“杨某幸亏姑娘搭救,区区小事,有何不可!”说罢,伸手揭开车帘。
谢雨桐淡然一笑,道了声多谢,便上了马车,为防人心不古,手中紧紧握着长刀。二人结伴同行,那车夫不善言辞,谢雨桐出身名门大家,与他着实没有话茬,只是初时随口问了几句,后来便彼此默默不语,任那马车前行。
不知觉间,已到日落时分,二人顺着乡间小道一路前行,不一会工夫寻到了一处农家,竹篱瓦舍,门口一棵粗壮挺拔的槐树,屋顶冒出袅袅炊烟。
“杨大哥,咱们就在此处讨点吃的吧!”谢雨桐掀开车帘,望着那个车夫。他嗯了一声,把马僵在槐树上系了,走近前来,“姑娘,你腿脚不便,我扶你下车。”说罢,长臂一身,眼睛却望向别处。
谢雨桐见他四肢健壮,多少算个七尺男儿,却因搀扶自己下车脸上泛出羞涩,表情忐忑,心中不免嘿嘿一乐,更是说道:“杨大哥,你的手贴在我的腰身如何用得上力,搀着我的胳膊便可,我自己慢慢下来。”
那杨大哥听了,不由得转身过来,脸色更是一红,“对对对,我一介农夫,行事向来鲁莽,不晓得大家礼仪,请姑娘莫怪。”说话间匆忙搀起谢雨桐右臂,扶她下得车来。手上感受到她细腻柔软的臂弯,神情更是扭捏不安。
谢雨桐嘿嘿一笑,继续假瘸着左腿,一跛一颠地走进农舍。屋中一个农妇正在生火做饭,见来了生人,忙起身而立,神情疑惑地望着他们。
“大姐,你不要担心。我们远道探亲路过这里,看能否劳烦您给我俩做点吃的,如果方便我们能在这里寄宿一晚,妹妹更是感激不尽。”说完,谢雨桐取下背囊,拿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那农妇哪见过如此慷慨的出手,欢喜无限,“好好好,你们赶路定是累了,我这就去摘些新鲜菜来,你们先到里屋坐着。”
推门进了屋,谢雨桐坐在一张简陋的木床上,将刀置于边上。杨大哥寻了一个矮矮的木凳,贴着屋门坐了下来,二人沉默不语。
不一会,那农妇做好了饭菜,招呼二人出来,道:“你们两口子定是饿了,先吃着吧!我家当家的去城里卖柴,说不准什么时候回来。”
听到被误认为夫妻,杨大哥手足无措,不知如何作答。谢雨桐也脸色一红,心生羞涩,忙道:“大姐你弄错了,他不是我家相公。”
“哦!是我唐突了,两位莫怪。”那农妇倒也不以为然,转身道:“你们先吃吧,我收拾下你们的房间,儿子进城当差,料定今晚不会回来。”
谢雨桐心念晓云安危,忧虑重重,勉强应付了几口。杨大哥却食欲极好,低头如风卷残云般一顿大吃,许是突然想到自己的吃相不妥,抬头望向她,咧嘴一笑:“姑娘,我一个粗人,不懂甚么礼数,你莫要见怪!咦,你怎么吃得如此之少?”
谢雨桐会心一笑,道:“杨大哥多虑了,今日多亏你搭我如此远的里程,妹子甚是感激,在此谢过了。”说罢,她双手抱拳作揖。杨大哥道:“哪里哪里,我也是顺路,姑娘不要多礼,何况晌午的搭救之恩,我还没来得及谢过呢!”
谢雨桐微微一笑,道:“区区几个劫道山贼,人人得而诛之。我出刀教训他们,也是江湖人的分内之事,算不得甚么!”杨大哥嗯嗯几声,不再言语。
经过半日的接触,谢雨桐知晓面前之人不善言辞,对扮相平常甚至丑陋的自己这般女人都如此紧张慎重,想必不是胆小怕事就是生性朴实,也就慢慢放下警惕,坦然对之。仔细打量着埋头吃饭的杨大哥,身材中等,体格健壮,宽宽的脸阔,浓眉大眼,居然也透着一股若隐若现的豪气。以他的宽厚老实,如果一个农家少女许身于他,定是欢心知足的。
想到这里,谢雨桐不禁好奇问道:“杨大哥,你可有家室?”
“咦?”车夫抬起头来,满脸疑惑,未想到她会如此发问,磕磕巴巴道:“没有没有,一直忙于……却是……却是未曾成家!”
“呵呵……”谢雨桐发出一阵银铃般笑声,道:“杨大哥怎么说话磕巴了?我看你应有三十有几了,也该成家立业了。”
“哦……”那杨大哥眉头一皱,凝神片刻,低语道:“我却是从未想过这般事情。”
谢雨桐也顿时觉得言语有些唐突,自己已是妇道人家,却去问一个素昧平生的男人的婚事,着实有些不妥。也怪她自小失去母亲,父亲谢天贤生性洒脱对她百般娇宠,后来嫁入名动江湖的仙剑山庄成为少庄主妇人,各种世俗礼节才逐渐讲究注重。这次因探望父亲离开山庄一月有余,竟不知觉地言辞随便了起来。想到这,她不禁思念自己的夫君和女儿。少庄主陈安邦全没因仙剑山庄的名望涨势相欺,对她饶是百般敬爱,体贴有加,女儿楚楚更是机灵可爱,甚讨老庄主陈世荣的欢心。哪想到途中遭遇如此不测,领命护送她的四位高手前辈皆死于非命,与自己情同姐妹的丫头谢晓云下落不明,短短几日物是人非,想到此处,思念与委屈汇聚一起,不禁潸然泪下。
那杨大哥吃完饭菜,抬头看到她泪水敷面,不禁迟疑道:“姑娘,为何如此伤心?”
谢雨桐忙挥袖擦了擦清秀面容,强作笑颜道:“没事,只是离家太久了,思念亲人。”
“哦,原来是为这般事情。”他低下头,喃喃道:“我却没有家人,不知你的心思。但是有一帮兄弟,多日不见也甚是挂念。”正说间,那农妇已收拾好了屋子走出来,满脸笑容道:“两位老乡,时辰不早了,你们早点歇息吧,我还要等老头子回来。”
二人谢过农妇,杨大哥起身搀扶着谢雨桐走进里屋,退身道:“姑娘,你且就在此歇息,我去马车上对付一晚。”
“那委屈你了,杨大哥。”
“没事没事,我平日里风餐露宿也是习惯了。倘若有什么事情,你喊我便是。”说完,阔步走了出去。
谢雨桐关上门栓,吹灭油灯,栖身在床上,窗外皎洁月光照进,屋顶的蜘蛛网清晰可见。在仙剑山庄,除了谢晓云,尚有三个丫头每日寸步不离侍候自己,如今孤身一人寄宿在这荒野农家中,实在辗转难眠。她蒙上被子,又低声啜泣起来。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谢雨桐惺忪中听到外面传来两人低语声。
“当家的,你拿柴刀干嘛?”是那农妇的声音。
“必须要提防着,你可不知这几日去城里的路上经过很多外乡人,我听老张头说,说什么历城大明湖畔要张罗什么刀剑会,好多江湖人士参加。奉符县城这几日也有很多江湖人走动经过。”那当家的说道。
“哦,应该没事,那两个人都慈眉善目的,肯定不是坏人。再说那男的在马车上,等下我们把门抵死就对了。”
“那女的也要防着,你方才不是说她手里有刀吗?”
“女的有甚么可怕,你一个大男人,身强力壮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江湖中人不管男女都是有功夫的,昨日我在往日卖柴的地方就见一个小姑娘手握一把长刀跟三个壮汉打斗呢。”
谢雨桐一怔,忙轻声起身,附耳在门边,他说的那姑娘会不会是谢晓云呢。
“啊……”那农妇惊声道:“那今晚我们如何是好!”
“嘘,你小点声,他们跟我们无冤无仇,应该不会加害我们,即便要劫财,家里的也没什么上眼的,只需提防着便是。”
不一会,只听那农妇叹了口气:“哎,一个小姑娘跟三个壮汉打斗,不知道图个什么?”这一问正中谢雨桐心怀,忙凝神听去。
“嗨,这我就不知道了,要不说女人就是比不了男人,那姑娘眼看就要撑不住了,这时来了一个男的,几下便击退众人,带着姑娘上马脱身了。”
如果这男的口中的姑娘真是谢晓云,那她为何会跟数人打斗呢?又是何人在危难时搭救了她?仙剑山庄的四位哥哥已然丧命,谢晓云自小跟随自己,在山东一带没有什么熟人。想到这里,谢雨桐叹了口气,或许那姑娘不是晓云,但不管如何,明日当去县城寻她一番。
天已放晓,谢雨桐因夜间思虑甚多,兀自酣睡。这时,只听外面杨大哥扣门道:“姑娘,天不早了,我们该出发了。”
谢雨桐闻声,忙翻身下床,整理了衣衫,打开屋门。杨大哥端了一盆立在门外,道:“姑娘,你且洗漱打整一下,完了吃点饭菜我们这就赶路。”
农妇已将饭菜做好摆在桌上,站在堂屋笑嘻嘻地看着他们。二人刚吃完,当家的肩扛农具打外面走了进来,农妇笑道:“这是我家当家的,当家的,赶紧来谢过这位大方的姑娘。”
那当家的不善言辞,嘿嘿一笑,算是谢过。谢雨桐问道:“大哥,我见你们都是实在人,你平时在城里卖柴大都在甚么地方,以后我好叫府上管家多来照顾你的生意?”
那当家的嘴巴一乐,道:“姑娘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心地却也如此善良好施,实在难得。我平日大都在城里的“云悦客栈”附近卖柴,多谢姑娘了。”临走前,那农妇竟装了满满一包裹干粮,硬生让谢雨桐带着,甚是淳朴善良。
二人一路北行,约莫过了三个时辰,已到晌午时分,便到了奉符县城城外。路边一家茅草干柴搭作的饭馆,空地上堆了几张桌子,杨大哥将马拴了,扶谢雨桐坐定,喊道:“小二,麻烦把我的马喂些草料,等下一并算了。”
这时,不远处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等走近了,谢雨桐大吃一惊,那三人手握铁棍,竟是蓬莱三仙,大仙和二仙肘部和手腕因被陆凌风的怪剑刺中尚且缠着白布。她忙低下头,倏然又想到自己面敷胎记,毫无形象,何况当初在封禅酒楼自己也是扮了男装,那三人无论如何认她不出。再说自己与他们并无瓜葛,搭救路凌风一事他们无从得知。想到此,她转身过来,不再理睬。
那三仙走近,也寻了一张桌子坐定,二仙嚷道:“大哥,蓝衣盟吹嘘什么号召天下,见识却如此浅薄,组织什么重阳刀剑会,把我们蓬莱仙岛放在何处!依我看来,必须换个称呼,刀棍会……剑棍会……管他什么刀剑,棍是必然要有的。”小仙道:“二哥错了,不该称刀棍会剑棍会,应称作棍刀会棍剑会才是。”二仙听了,一拍大腿,“对对对,四弟说的极是!”
蓬莱大仙望了下二人,然然道:“两位兄弟错了,你们有所不知,不管什么会,仅是称呼而已,目的是决出江湖中的高手,据此排名,以便对天下各大门派的名望有个交待。”
二仙道:“原来如此,还是大哥有见识。只不过这次门派对决,可有魔教被邀请参与?”大仙道:“蓝衣盟对外宣称只论排名,不论正邪。定是会邀请魔教。”二仙又道:“大哥,如此一来,那陆凌风岂不也会参加,到时我们三兄弟齐心协力,定为老三报仇!”小仙道:“两位哥哥,那陆凌风剑法出奇,我们三兄弟对付他恐非易事。”二仙吼道:“四弟休要涨别人威风,姓陆的只是趁我们不备侥幸赢了,下次我定让这个邪教逆贼好看!”语气渐渐低沉,显是嘴巴不服,心中底气全无。大仙道:“你们不要忧虑,我已将他的剑法记在心中,等师父一来,必有破其良招。”
谢雨桐凝神听着三仙叽叽喳喳的对话,全然未注意那杨大哥的表情变化。这时,打远处来了一对年轻夫妇,那女子头带金钗,衣衫精致,长相秀丽,显是富家女子。
二仙抬头望了,不禁道:“大哥,来了个小美人,我上去迎一下。”大仙道:“二弟休要鲁莽,这次三弟因此事遇难,你的心思也当收敛一下。”二仙道:“大哥言重了,我们好不容易因什么刀剑会出得岛来,师父只说不得起淫辱之心,你看这美人细皮嫩肉的,我只是借机摸摸便可,不违师父的教诲。”说完,便向那女子走去。
谢雨桐不由转过身来,看那蓬莱二仙欲作何行动。
二仙走近那年轻夫妇,嘀咕了几句,便伸手向女子摸去。那年轻男子挺身挡在前面,被二仙一脚踹翻在地,曲身痛苦不止。看至此处,谢雨桐终于忍耐不住,拔刀而出,喊道:“喂!光天化日之下,你要作何勾当。”
蓬莱二仙闻声,转身打量着谢雨桐,“哎嗨,还有管闲事的。你这种丑婆娘,想让哥哥碰哥哥都还懒得动手,莫非你看我喜欢人家心中嫉妒了不成。”
谢雨桐怒道:“你们这无耻之徒,难怪陆凌风教训你们。我看是罪有应得。”
蓬莱大仙一听,脸色大变,起身环顾四周,道:“姑娘,听你如此说来,难道你跟陆凌风结识,也是魔教之人?”
谢雨桐一惊,方感仓促中说多了言辞,忙回道:“你们老三欺辱良家女子,早是路人皆知,本姑娘绝非魔教中人。”
“哼,信口狡辩!”大仙再次环顾店中顾客及路上行人,早有胆小怕事者一哄而散。只见他手握铁棍戒备,大声嚷道:“陆凌风,你有胆子就出来,难道我们三兄弟怕你不成。”连喊了几嗓子,见无人应答,心中顿时来了底气,喊道:“二弟,先甭管美人,我们先将这个丑婆娘擒了,拿她换姓陆的性命。”
说话间,那蓬莱三仙并在一起,持棍向谢雨桐逼来。谢雨桐见无退路,心中陡然生出豪气,挥刀向三仙迎去,“无耻之徒,让你们见识下本姑娘的厉害!”
据江湖所传,谢天贤的“碎星刀法”在蓝衣盟的“御刀阁”中排名第五,招数以快慢结合、变化犀利见长,谢雨桐从幼得到父亲的言传身教,自不是等闲之辈。再加前有蓬莱大仙和二仙被陆凌风所致的剑伤未愈,几个回合下来,谢雨桐竟是与蓬莱三仙激战在一起,一时不分高下。
只听蓬莱二仙嚷道:“这婆娘生的丑,刀法却是有两下子。看招数未曾见识过,应该不是北方门派。”言外之意,北方各派的功夫他们大都识得。大仙道:“二弟不要多言,专心应敌,这婆娘的刀法以招数见长,内力蕴藏不足,稍后便会弃械投降。”
谢雨桐听了,暗自忧虑,蓬莱大仙所说的确实如此,碎星刀法的精髓在于变化,然内力便是缺陷,再加对上三仙以硬碰见长的铁棍,兵器相交时手腕发麻,数招过后,逐渐力不从心。匆忙间,她计上心来,刀法忽变,内力渐渐运于刀尖,招招向三仙刺去。谢雨桐以剑御刀变化之际,蓬莱小仙应对不急,空当中肩膀被刺激一刀,疼得嗷嗷直叫。
“咦……”只听蓬莱大仙疑惑道:“怪了,这婆娘怎么会仙剑山庄的正阳剑法?”又过了几个回合,大仙忽然纵身跃开,喊道:“两位弟弟,暂且退下,我有话要问这位姑娘。”称呼由婆娘变成了姑娘。
谢雨桐见三人退开,持刀而立,杏眼圆瞪。
蓬莱大仙双手抱拳,问道:“请问姑娘可是仙剑山庄之人?”
谢雨桐道:“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
蓬莱大仙思索再三,谦声道:“仙剑山庄乃江湖正派之剑宗,傲视天下之剑,陈老庄主更是江湖正义之楷模,我三兄弟今日不慎冒犯纯属误会,还望姑娘见谅!”说罢,大手一挥,竟是带着二仙小仙携棍而去。
见他们慢慢走远,谢雨桐这才松下心来,转身看到杨大哥双手低垂,竟然仍在旁边站立。
谢雨桐吁了一口气,向他笑道:“杨大哥,店里的客人都跑散了,你怎地不走?”
那车夫憨憨一笑,道:“我只是一介布衣,无亲无故,怕不得甚么!何况昨日曾获姑娘救命之恩,有幸一路与姑娘同行,怎能置姑娘的安危于不顾独自跑路。”
谢雨桐呵呵一笑,心想,你即便不走又能如何,倘若我果真身遭险恶,凭你一个车夫还能搭救我不成!
这时,杨大哥问道:“姑娘,你这跛脚怎地无端便好了?”
谢雨桐脸颊一红,道:“嘿嘿,我哪里说过我是瘸子了,只是前几日受了腿伤,是你自己猜测罢了,怪不得我。”话虽如此,但她想到以现在腿脚全然无恙的状况推断下去,昨日必也无甚大碍,自己却仍然佯装骗得他扶自己下车,而今被识破,脸颊更是羞红不已,浑然忘记了方才的一番激战。她昨日初识杨大哥,见他忠厚老实,便欲搭他便车赶往奉符。然防人之心不可无,为免杨大哥莽夫少礼,觊觎她的美貌起了色心于菜饭中下点酥骨散引起不必要的事端,便索性继续佯装下去。经过两日同行,慢慢觉得此人虽是粗人,却性情憨厚礼数甚周,完全不是三教九流之徒。
杨大哥不再言语,招呼小二付了饭菜,便去解僵牵马。
谢雨桐跟在后面,心有所思,笑嘻嘻道:“杨大哥,我看你是好人,君子之交贵在坦诚,不想再瞒你什么。其实我尚有一事你仍不知,你想不想知晓?”
杨大哥道:“你我萍水相逢,不必在意什么。听人说江湖凶险,姑娘防范之心我是断断理解的。”
“哦!”谢雨桐跟在他身后嘟了嘟嘴,她原本调皮爱美之心泛起,想洗去脸上胎记,还原靓丽美貌,好让他惊叹一番,却未料到得到如此回应,便不再继续提及此事。
少顷,谢雨桐道:“杨大哥,我想进奉符城购置点衣服,你孤身一身,家里应该没要紧事,能否陪我进一趟城,明日再赶路?”
杨大哥未加思索,便道:“好的!”
谢雨桐上了车轿,杨大哥挥起马鞭,向城门赶去。过了一会,谢雨桐只听他问道:“姑娘,我虽不是江湖中人,但也难免有好奇之心,方才你说的陆凌风是何许人也,他莫非真如姑娘所说害死了刚才三人的兄弟?”
谢雨桐一听,反正没事,便将在封禅酒楼所闻所见讲与他听。当然,她隐去了后来几人搭救陆凌风及同伴遇害晓云失踪的段落,只把陆凌风在酒楼独占群雄的细节说得声声有色。
末了,她瞬然想到陆凌风尚有杀害四位哥哥的最大嫌疑,便不由得问道:“杨大哥,你听我讲了陆凌风的事情,你觉得他会是那种滥杀无辜的坏人吗?”
杨大哥沉思了一会,道:“姑娘为何这样问?听你方才所讲,陆凌风杀掉蓬莱三仙应是路见不平行侠仗义之举,怎会性子如此反复滥杀无辜?”
谢雨桐陷入沉思,喃喃自语道:“当初晓云也是如你这般说,我却怨她天真无知,难道真的是我错了?”
杨大哥见她良久不语,便问道:“姑娘这样问,难道与那个陆凌风有甚么过节?”
谢雨桐停下思索,不答反问道:“可他终究是魔教中人,他们杀人越祸难道还讲什么正义不成?”
车外,那杨大哥长久不语,谢雨桐不禁柔声喊道:“杨大哥?”
“嗯!”
“你在想什么,杨大哥?”
“哦,我是在想,不论何人,终究是爹妈生的,都会有向善良知。至于姑娘所说的魔教,是否真的亲眼见过他们无端作恶?”
谢雨桐心下一怔,一时无言。
不一会,便进了奉符城。谢雨桐下了车,四下打听“云悦客栈”,杨大哥拉住马缰默默跟在后面,没过多话语。
来到“云悦客栈”,已是卫时,定了相邻两间客房,谢雨桐在附近买了些数宣纸笔墨,便返回客栈。敲了敲门,那杨大哥不知去了何处,想必闲来无事,也外出闲逛了。她回到自己房间,铺纸磨砚,开始画了起来。昨日她问了那乡下人,得知前日看到的那个女子舞刀独战众人便是在这“云悦客栈”附近,便寻到这里。
偌大一个奉符城,找到谢晓云犹如大海捞针,更是无从下手。但是姐妹情深,她不想错过半点蛛丝马迹。水榭听轩谢天贤虽出没在江湖,但对女儿雨桐疼爱极为细致,在她少时便请来名师指导,可谓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过半个时辰,谢晓云顽皮俊俏的脸蛋便栩栩如生跃然纸上。她晾干画像,卷入袖中来到客栈之外,沿街挑些面善的掌柜伙计甚至路人逐一打听,竟是真有几人曾看到过画中女子,与那乡下人所说无异。谢雨桐心下忽喜忽忧,喜的是晓云真的在附近出现过,忧的是她究竟与何人结下仇恨,当街大战。又打听良久,仍无从得知晓云厮杀后的下落,天色渐渐暗淡,便悻悻地按原路返回。
临近“云悦客栈”,路边闪出两个蓝衣大汉,手握长刀,拦住了去路。“敢问姑娘,为何苦苦寻找你画中的女子?”
谢雨桐见来者气势汹汹,心生警惕,将画卷入袖中,右手紧握刀柄,不卑不亢回道:“这是我的私事,如果两位大侠知道她的去向劳烦告知与我,小女子必当重谢。如果不知便请让路!”
另一人道:“林护法,不跟她废话,待我先取了她的性命!”说罢,挥刀便向谢雨桐砍来。
那两位不是别人,正是蓝衣盟四大护法其中两位,一刀斩林镇唐和杀千里孟屠。云悦客栈名为生意开放,实则为蓝衣盟奉符信息联络之地,那日陆凌风救走谢晓云之后,颜震因身份已归回长清五峰山向盟主禀报近来事宜,留下他二人在此领命。
谢雨桐横刀一挡,嘭的一声,手腕直至臂膀皆一阵酸疼,手中长刀差点脱手而飞。她忙后撤几步,再次提神将刀握紧,眼前之人刀劲刚猛、内力甚足,自己万万不是他的对手,今日怕是凶多吉少了。来不及多想,便叱问道:“我与二位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为何无辜相欺?”
杀千里孟屠没有作答,轻蔑一笑,“吆,这姑娘还有点本事,居然刀没脱手,来,再陪大爷玩玩。”说完,长臂一挥,却是横刀向她腰肢砍来。谢雨桐知道厉害,不敢硬接,使了个“引”字诀右手长刀贴着敌人刀锋顺势划了个弧线引至膝下,纵身一跃,对方长刀贴着鞋底扫过,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好险!此人第一刀明显轻敌,这第二刀谢雨桐虽然未敢硬接,施展“碎星刀法”以弱胜强的真要泄去对方内力,却觉得对方被自己泄力之后力道竟依然不输上次,自己稍有不慎定被拦腰斩断。
她借跃身之际,又连续后撤数步,余光扫视周边,寻找脱身之路。
林镇唐双手抱刀握在胸前,兀自观战。对付这么个小姑娘,着实用不着蓝衣盟两大护法联手。蓝衣盟御刀阁中的天下排名虽没有他们自己,但若论刀法单打独斗,江湖中胜得过二人的绝对不超过十人。
只听孟屠又是一阵坏笑,道:“小姑娘,倘若他日,爷定会将你好好戏虐够了再杀。但眼下爷还有要事在身恐怕不能陪你多玩了,拿性命来吧!”话音刚落,一个纵身飞将过来,连劈数刀,刀刀至于要害,皆是劈头斩腰,手段甚是毒辣,竟是毫无虚招。
仅仅几个照面,谢雨桐闪躲不及,鲜嫩的腰肢与大腿便被刀锋划破两处,可怜衣衫大开,处处染红,肌肤外露,鲜血直流!
万分危机中,远处来了一匹快马,马上之人左手抛出长长绳索,挥手卷住谢雨桐的腰肢,顺手一提,将她揽入怀中,纵马向远处奔去。
那“一刀斩”林镇唐和“杀千里”孟屠皆为江湖中数得上的高手,哪会如此轻易让谢雨桐被人救走,二人同时跃起,急速矫捷,同时挥刀向马上那人后背砍去。
那人头也未回,右手马鞭手中一抖,竟直直地刺向跃在半空的蓝衣盟两大护法,鞭梢接近,却瞬间化作两道剑影,分别向二人胸口刺来。两大护法顿感胸前剑气逼来,不敢小觑,匆忙收刀格挡,以致身体在半空中歪曲,踉跄落地,挡开的剑气划过臂膀,阵阵疼痛。
好剑法!一剑刺出,两道剑影,用的却是柔性马鞭!二人不禁脱口惊叹,遂之冷汗直流!此人是谁?他的剑法与陆凌风如此相似,内力却胜其万分,难道他便是北剑杨青羽?
如今武林天下剑法,当以仙剑山庄的“正阳剑法”最为盛名。数十年间,仙剑山庄庄主陈士荣傲立天下第一剑,江湖无人出其左右。少庄主陈安邦亦是天赋秉异,年轻有为,江湖论剑排名不落前五,大有磅礴未来之势,颇得江湖侠士敬仰。得因于父子二人的艺德豪气,庄上江湖豪侠络绎不绝,多有隐姓埋名高手拜入庄下,帮忙押镖打杂,在纷乱的时局及江湖中偏安个清净。昔年后唐大军讨伐反贼王都及其援兵契丹,兵进幽州,也是刻意绕过仙剑山庄所在的皇州,足见其影响之广,官民皆敬!但自打上年,蓝衣盟盟主黄成化却将“御剑阁”的第一张画像换作了摩尼教密州“清风堂”堂主杨青羽,画中空白,至今没有填补。为何黄盟主将天下第一剑排给一个尚未谋面的魔教分堂堂主,并教导属下在江湖中尊称他为“剑圣”,二人皆大为不解,无奈蓝衣盟盟规严厉,不该问的绝不多问,不该管的绝不多管,也就不知所以。
且说谢雨桐被那人救到马上一路向城外奔去。她背对那人,被揽入怀中,危难之际也来不及多想。马蹄声声,不一会便来到城外。未听到后面敌人来追,谢雨桐才缓过一口气,思绪平静下来,方觉得自己衣衫零碎,肌肤外露,双颊顿时绯红,不知如何言语,更是不敢回头,胸口如同小兔般跳个不停。
片刻间,来到城郊山路,转了几个弯进入林中,前面出现一座早已破损的城隍庙。
谢雨桐一怔,又是担忧自责起来,来者是敌是友尚不分明,自己却沉于羞涩之中,真是无知透顶,想到此,便欲侧首询问。
只听那人跳下马来,道:“谢姑娘,我先扶你下马到那庙里休憩疗伤。”
“杨大哥!”谢雨桐闻声,不禁惊声道。
“嗯,是我!”杨大哥伸出长臂将她搀扶下马,谢雨桐呆呆无语,心中不禁想到当日自己装作跛脚由他搀下马车的情景,更是羞涩万分。
杨大哥将她扶进庙里,划拉了一把干草铺于地上,道:“你先坐下吧!”
谢雨桐这才问道:“杨大哥,怎么会是你救了我?你那绳索拉我上马可是好大的力道。”
杨大哥微微一笑,道:“没有什么,我以前本就经常赶马,这般手段都是从套马中习来的。”
谢雨桐不疑有它,一呶嘴,嗔道:“杨大哥你骂我!”
杨大哥一怔,“我怎地骂你?”
“你说我是马!”
“哦……哈哈哈!”他放声大笑,道:“对不住了姑娘,我向来不善言辞,姑娘切莫怪罪!”
“是你救了我,我心中百般感激,又如何能怪罪呢!”谢雨桐从他那朗朗的笑声中感受到丝丝暖意,不知为何,跟他一个平民车夫结伴同行,心里却突然觉得如此踏实心安,那厚实健壮的臂膀犹如一座坚硬的高墙护在自己身前,有风挡风有雨遮雨。这种感觉,是她离开爹爹之后从未有过的,即便是夫君陈安邦对她贴心善待,敬爱有加,似乎心头也觉得缺些什么!
那车夫问道:“姑娘,你因为何故跟那两人打斗在一起?我虽是常人,但也看得出那两人颇有些功夫。”
听到这里,谢雨桐想到自己不明不白被人追杀,险些丢了性命,倘若自己有了不测,爹爹和夫君竟会伤心欲绝,女儿楚楚不得细致照顾,思绪到了此处,心中无比悲凉委屈,再也按捺不住,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那车夫至今未娶孤身一人,哪经历过如此场面,见谢雨桐痛声大哭,手足无措,左望右望,不知如何是好!稍倾,待她哭声渐歇,方说道:“姑娘,你不要哭了,你身上刀伤尚在流血,我这里有些农家止血药,你拿去先治愈了要紧。”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个瓷器小瓶,递给谢雨桐。
谢雨桐啜啜泣泣接过来,敷药前,又看到身上衣不蔽体,肌肤外露,随瞬然停止哭泣,面颊又变得绯红。
那车夫见她脸色,明白所以,将身上的粗布青衣脱下披在她肩上,道:“你且把药敷了,我出去弄些野物当做晚餐。”说罢,转身阔步走了出去。
时值深秋,凉风飒飒,谢雨桐又是伤口失血,身体不由打了个冷颤,披上他的青衣,顿觉周身暖暖。她拔出瓶塞,把伤口仔细涂过,想不到那农家止血药还甚有效果,胳膊大腿两处伤口皆止住了血。
没过多久,杨大哥走了进来,两手分别提着一只野兔一只飞禽。谢雨桐笑着问道:“杨大哥,你双手空空,没有猎具,这野兔和飞禽是如何捉来的?”
“嗨,你又小看我了不是,我为了生计经常出门在外,山野中弄些吃的还是有些手段的。”边说着,杨大哥将野物架起,生火烤了起来。
谢雨桐嘿嘿一笑,不禁说道:“作为一个普通农家人,你可真是厉害,以后……以后……”
“以后甚么?”杨大哥见她吱吱呜呜,问道。
“你性子好,本事又多,以后要是那个女子嫁了你,定会享尽清福。”谢雨桐怯怯地说道,声音低如蚊虫,嘤嘤而出。
那杨大哥听了,一阵爽朗大笑,道:“多谢姑娘夸奖,我自幼清贫,又是粗人一个,怕是没有女子肯在意我!”
谢雨桐辩道:“怎么会呢!你虽然清贫,但是性子好,为人也仗义,要不然怎会舍命救我这样一个陌生女子!以你的条件,如果习了功夫,也定会如我爹爹一般成为一名响当当的大侠。”
杨大哥说道:“我看姑娘的功夫甚是厉害,你爹爹当然也是绝顶高手。”
谢雨桐努起嘴巴,颇为自豪地道:“那是当然,不止我爹爹,我家夫君和老爷也都是江湖上闻名的大侠,你一路上这般帮我,以后有缘再见,我定会让他们好生关照于你!”
杨大哥嘿嘿一笑,“呵呵,让他们如何关照,姑娘不妨说来听听!”
谢雨桐道:“那就要看杨大哥的心思了,如果愿意,可以帮庄上打理事务,也不像你现在东奔西走这般辛苦!”
杨大哥道:“那敢情好,我杨某在此也谢过姑娘了!”
二人一番说笑,那飞禽野兔烧熟的肉香已飘溢开来,杨大哥撕下一只禽腿,递于谢雨桐,自己撕了块骨架杂肉,兀自啃了起来。
少顷,谢雨桐哎呀一声,惊声道:“不好,我的包裹还在云悦客栈放着。”
杨大哥道:“你这般惊呼,那包裹中可是有重要东西?”
“大都只是赶路的物件,丢了也罢。但里面有我娘亲的一副画像,我出生时她便离开人世,这幅画于他人无益,于我来言却是至爱的珍宝。”
杨大哥道:“姑娘不要担心,等我填饱肚子,便返回客栈给你取来便是。”
谢雨桐沉思片刻,长叹一口气,道:“还是算了,你这一回去,倘若再次遇到那两个恶人,怕是有去无回,枉自丢了性命。”
“没事,我拉你上马时他们只看了我的背面,不会识得我。”
“那也不行,他们当初在客栈附近拦我去路,极有可能知晓我的房间,万一在那里设下埋伏,你定是凶多吉少。”
杨大哥道:“姑娘放心,此画于你犹如珍宝,我定要给你取来。至于其它,我自会见机行事。”
谢雨桐欲再加劝阻,但见他言坚意决,心中亦对娘亲的画像万般不舍,便忧忧地道:“那好吧,但你的安危最为要紧,到了那里如有异状,万万不可强求。”
“我会小心谨慎,姑娘放心便好。”
二人吃完烤肉,相互叮嘱一番,那杨大哥便上马复往城内驰去。
那杨车夫一番周折取了画像包裹,纵马赶回了谢雨桐所在的城隍庙,已近深夜,皓月当空。临近庙前,皎洁月色下一个女子立在那里,等走近了,看清那女子杨柳细腰、身材婀娜、鹅脸蛋白嫩透红,却是一个容貌极致的靓丽女子。
杨大哥端详了她的着装,惊讶问道:“你是谢姑娘?”
那姑娘嘿嘿一笑,靓丽的脸蛋上泛着顽皮,道“是的,杨大哥,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担心你!”
“你原来生的如何好看!我当真眼拙,这几日同行,竟没有辨得出来!”说罢,杨大哥爽朗大笑。
谢雨桐略显腼腆,抿了抿嘴,道:“我一个女子独自赶路,怕遭遇险恶,所以扮成丑陋样子,还望杨大哥不要怪我!”
“如今朝政絮乱,江湖纷杂,你孤零零一个姑娘家当应如此。再说你我萍水相逢,我又如何怪得你甚么?”
“虽是萍水相逢,但这一路相伴下来,我心中早已断定杨大哥是一个大好人,不可再有欺瞒之心。”谢雨桐低声回道。
二人进入庙中,杨车夫将画卷和包裹交予谢雨桐,道:“姑娘,你这包裹轻量柔软,定是有些衣装,你先换上吧!”说罢回避出去。等她更换了新衣,杨大哥返回茅屋,但见谢雨桐头梳高髻、肩披红帛,上着黄色窄袖短衫、下着绿色曳地长裙、腰垂红色束带,通身艳丽惊人,再配上那鹅脸俊俏脸蛋,定不由得愣了。片刻,顿觉如此盯着一位已为人妇的女子着属失礼,咳了咳嗓子,便犹如亲人般不断询问关心她的伤势。谢雨桐所幸都是皮外伤,敷了止血药后已无大碍,她羞羞浅笑,展开画卷,便忧忧问道:“杨大哥,你看我娘美吗?”杨车夫望了画像,道:“伯母的画像如你现在一般,甚是美丽!”谢雨桐抿嘴一乐,脸颊现出两个偌大的酒窝,万般乖巧。她现在心下已完全确定杨车夫的为人,便与他一言一语的聊起自己的些许。自幼丧母的身世,父亲的江湖地位,嫁为人妇的甜蜜,这返亲一路上的遭遇,尽情对他和盘托出。那杨大哥听得仔细,不时对她劝慰关切,当听到陆凌风出现那一段,不时紧皱眉头,却没多问甚么。不知不觉中,天已将近拂晓,谢雨桐眨了眨惺忪的眼睛,道:“杨大哥,这一夜你竟是听我诉说了,还没不知道你的大名呢?”杨大哥道:“谢姑娘,我本一个苍茫野夫,没有甚么响亮的字号,你只管称我杨大哥便是!”谢雨桐嘿嘿一笑,明眸一转,顽皮道:“那你定是生于乡下,父母不甚在意,给你取名叫甚么阿猫阿狗了?”杨车夫咧嘴一笑,道:“谢姑娘天资聪慧,正是如此,哈哈……”继而大笑不止。
这一夜侃侃,晨星寥落、东方破晓,谢雨桐竟乏困了起来。原本在黑夜中,她与那车夫孤男寡女共处破庙,心中忐忑万分,饶是全然相信他,却也不免羞赧难眠。这眼见天色渐亮,心中顾忌少了甚多,娇躯倚在墙上,双眼眼皮互碰,几欲瞌睡。杨大哥见此,起身道:“谢姑娘,你先休息会,我这就去弄些吃得来。”谢雨桐努力睁开眼睛,道:“杨大哥你不睡一会吗?”“我不困,你好好休息,等下填饱肚子我们一起再去打听晓云的下落。”“杨大哥你真好,谢谢你了。”谢雨桐发自肺腑的说道,心中万分感激。
日上三竿,天色渐渐明亮,二人吃了东西,直奔城内而去。昨夜因谢雨桐深陷危机,被杨大哥搭救共乘一马,没有想到许多。这复又共乘,谢雨桐面颊难掩羞涩之情,那杨大哥似是会意,刻意后挪身躯,无奈马僵长度有限,加之奔行颠簸,强壮臂膀不时挨碰到谢雨桐的后背,更是一路尴尬,双双不语。进入城内,谢雨桐因还原本来面目,加之陋女之前更是男扮女装,自觉泰山一众道人、蓬莱三仙、九华山一众识不得自己,昨夜那两个恶人也是识不得,心下甚安,便在奉符城中不断再次寻人低声打探,却是没有任何谢晓云的消息。见她伤心低落,杨大哥不断劝解安慰。
晌午时分,两人正在一家小面店中吃面,忽听得门外几人交谈。一个道:“子银师弟,我们在奉符城寻了这么久,没看到陆凌风半个人影,几日后便是重阳‘刀剑会’,量那陆凌风自恃剑法高明定会去参加,我们不妨去齐州,在那里守株待兔。”谢雨桐一怔,心道:莫非这个子银师弟是路上打探陆凌风的那个九峰山锦衣少年俗家弟子刘子银。
说话间,刘子银和两个年轻道士走了进来,正是谢雨桐路上遇见的三位九华山弟子。三人寻了位子坐定,只听那刘子银道:“玄月玄星两位师兄,你们有所不知。这陆凌风乃魔教中人,更是教中七堂之首清风堂堂主‘北剑’杨青羽的兄弟,底下教众甚多,北剑的名号虽说去年刚刚传出,鲜有人识得其人面目,但蓝衣盟既然在御剑阁将其排在首位,定是不能小觑。倘若果真必须在齐州大明湖畔的重阳‘刀剑会’上向陆凌风讨要‘灵宝毕法’,我三兄弟定然不惧不辞,尚有各大正派大侠支持。但千佛山兴国寺的那痴行、痴言两个呆和尚也定会去讨要宝法,我们如何应对呢?兴国寺这帮和尚也是乐善好施,颇有声明,受江湖豪杰尊重,我们要说兴国寺的和尚盗取了我们纯阳宫的宝法,他人如何肯信?”
玄月俯首在桌前,神神秘秘地道:“子银师弟,我等众兄弟,师父待你最好。你定是知晓灵宝毕法的来历,可否说来让我跟玄星开开见识。”
刘子银面现喜悦,扫视了周边,见只有谢雨桐和杨车夫二人,便颇为得意地说道:“也罢,反正现下没有江湖之人,我说来让你俩开阔开阔眼界,也不枉你俩这多日来对我的悉数照顾。”
玄月玄星二人手足舞蹈,欢心不已,“对对,多谢刘师弟!”
刘子银挺了挺腰板,缓缓道:“当年祖师爷纯阳仙祖得云房先生真传,为修仙道,阅尽万水千山。一日仙祖行至千佛山,对周边山色颇为欣赏……”说到这里,他解释道:“当然,千佛山比起我们九峰山,相差甚远,仙祖那是吸其精华弃其糟粕,要不然不会仙居我们九峰山,闭关修仙。”
玄月玄星两位道士忙匆声应是,“对对……刘师弟言之有理!”
刘子银继续道:“兴国寺自称千佛山首刹,那日仙祖无意驾临兴国寺,寺中长老‘且云’识得仙祖不凡,对仙祖甜言蜜语、极尽讨好,赢得仙祖欢心,仙祖心中一乐,便将灵宝毕法留在了寺中,供那一帮和尚兀自揣摩,修我道法!”说罢,长叹一口气。
玄月附和一声长叹,又不禁问道:“那既是仙祖自己留给那帮和尚,师父让我们去讨要,如何说得?”
刘子银瞪了他一眼,道:“师兄何出此言!灵宝毕法乃是修道成仙之法,他们兴国寺一帮和尚不思修道之法,整日里念些西域传过来的无用佛经,拿我们道家宝法何用!更何况仙祖那会也是一时高兴,被和尚们蒙蔽,借他们所阅。如今已过十余年,师父作为祖师爷的亲传弟子,令我们去索要回来,当属物归原主,有何说不得?”
玄月知其失言,忙接连颔首,喏喏称是。
谢雨桐和杨大哥听到这里,心中皆想,这刘子银当真厚脸无耻,言辞不断透出对兴国寺及佛家的轻视,思他所说,纯阳仙道定是与寺中且云大师甚为投机,将灵宝毕法亲传于他,如今九华山纯阳宫不知何故决意讨要回来,真是丢煞纯阳真人的仙风!
谢雨桐听他们说完,心想:“晓云生性机灵顽皮,路上听说大明湖刀剑会的事情,心中必然神往。何况她这一去多半是因四位哥哥遇难寻陆凌风问个明白,如若知晓他会去齐州大明湖,定去无疑。”想到这里,她下定决心,即刻动身去齐州寻找谢晓云,既便寻她无果,也是返回河北皇州之途。
杨大哥喊来伙计付了银两,便同谢雨桐走出面店。谢雨桐道:“杨大哥,在这里寻我妹子犹如大海捞针,实在困难。方才那三个道士一席话,我觉得晓云可能会去观看刀剑会。我们这便去齐州吧,劳你因我耽误了行程,妹子实在过意不去。”
杨大哥点头称是,道:“也好,到了齐州你离家也就不远了。即便寻不到晓云,你也可早日归家。”
谢雨桐听他说到此处,不由得想到,到了齐州,这位杨大哥也就回家了,两人各自散去,之后再难见面。虽是萍水相逢,这一路上他对自己悉心照顾,更是救她性命,心中竟泛出丝丝不舍。
杨大哥见她秀眉紧缩,忧心忡忡,便道:“谢姑娘,你莫要担心,心烦伤身。仙剑山庄在江湖上如此大的名气,以我估计,你的夫君和老爷料定也会去刀剑会,与他们相聚之后,千般烦恼他们都会为你担着!”
谢雨桐听了,杨大哥虽然误会了自己方才所想,但所言极是,想到即将见到自己夫君,心中顿时欢畅了许多。
城内东侧有一处卖马的场子,谢雨桐远远望见,心有所思。如按常理,她应该去买一匹马,以便两人各自骑马并肩而行,免了二人同乘身体接碰心生羞涩忐忑之情,但又不便直说,一直犹豫不决。临近马场,杨大哥却跃下马来,他跟伙计谈了片刻,付了银两,便从棚里牵过一匹枣红健马,道:“谢姑娘,这是一匹西域传来的好马,号称千里飞云驹,你且来试一下。”谢雨桐嗯嗯点头,心中暖暖,更生敬佩之意。
二人出了奉符城,进了官道,纵马向北而去。
且说那山林茅屋中,陆凌风在谢晓云悉心照料下,身体渐渐恢复。二人整日里嬉笑斗嘴,却是心欢畅快。尤其谢晓云,与陆凌风数日相处,更是逐一领略他的江湖豪情与善恶分明,愈加倾心不已。陆凌风感受着少女的朦胧爱意转变到她的直言表白,心中亦是暖意融融,对谢晓云更是百般感激,万分呵护。
这日清晨,二人动身便要离去,走出数丈,谢晓云木然回望茅屋,一时呆呆不语。陆凌风道:“晓云,为何发呆,难道有东西落下?”
谢晓云道:“陆大哥,我想给茅屋起个名字?”
陆凌风一怔,道:“为何?这次离开,我们定不会再返回这山野之地,即便起了名字,又有何用?”
谢晓云喃喃道:“这个茅屋虽烂旧,但它是陆大哥为了救我身负重伤,在此栖身养伤之地,我这一生,无论怎样不能忘记!”
陆凌风更是大为不解,心想女孩子的心思着实难以捉摸,便道:“也好!你起一个便是。”
谢晓云想了想,道:“不如就叫作‘风云轩’吧。”
陆凌风咦了一声,道:“好好,甚是好听!”
谢晓云欢心一笑,嘴角现出两个大大的酒窝,煞是可爱地道:“风取自陆大哥的名字,云取自我的名字,意味着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地方,也是晓云今生难忘之地。”
陆凌风心中一凛,微微感受到点点她的古怪用心,却又说不清楚,便道:“晓云真是才貌两全,这名字起得甚好!”
谢晓云嘴巴一噘,道:“这算不得甚么!我姐姐才称得上文采过人,七岁草字如云,十岁吟诗应口,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陆凌风淡然一笑,附和道:“少夫人如此才貌,也只有仙剑山庄的少庄主能有幸娶得。”
谢晓云道:“话虽如此,但若换做是我,便不一定觉得开心。我性子顽劣,才不愿意像姐姐一般嫁入权贵之家,整日里被人伺候,定是无聊透顶。”
陆凌风听了,叹息一声,道:“晓云,我只是一个粗野汉子,倘若你真的跟了我,浪迹天下一声漂泊,不知要受尽多少委屈。你对我如此,我心中自然欢喜,但又如何忍心!”
谢晓云嫣然一笑,坚定道:“陆大哥,晓云就是喜欢你,便是到天崖海角,我也和你同行。”
两人不尽倾心蜜语,边在林中觅路而行,那随燕追云宝马竟自跟在后面,不时昂首嘶叫。
上了官道,纵马而行,那宝马身体矫健无比,一路驰骋,搭载两人甚是有余。两人先是回到谢晓云姐妹之前住的小镇店中打探,谢雨桐早已离开数日。一路北行,逢店便问是否见到一个俊俏后生,直至又来到奉符城,仍是打探无果。他二人哪里得知,谢雨桐自晓云离去,因担心再遇陆凌风及其他不喜之人,便再乔装容颜,换上了女装,面饰大大一块胎记,与先前模样大有不同。
奉符城内,两人避开云悦客栈,暗中打探数日,无任何谢雨桐下落。这日,出得城来,陆凌风见晓云忧心忡忡,不禁安慰道:“晓云,如此寻找你姐姐,犹如大海捞针。你且不要着急,我想少夫人定是等你不着,独自返回山庄等候。不如我这便送你回返仙剑山庄,与少夫人重聚。”
谢晓云喃喃道:“也只有如此。陆大哥,等见到姐姐,我便将你我之事告之与她,从此片刻不离你身边。”
两人一路纵马北行,数日后,便也来到了齐州城外,已是日落时分。
时后唐天成四年九月初七,离重阳尚有两日。
二人寻了一家客栈休憩。
陆凌风道:“晓云,灵宝毕法乃是为了大哥而取,但时至今日尚在我身边。此地是我们摩尼教的星月堂分堂所在,大哥与各堂主均是情深意重,堂主木合子木大哥更是待我如手足,你先在此歇息,我去将宝法放于木大哥处,让他代我转交杨大哥。如此一来,我便可安心送你回到皇州仙剑山庄。你看如何?”
谢晓云道:“晓云想与陆大哥同去。”
陆凌风道:“我们星月堂堂址属于教中私密,我与你尚未有名份,贸然带你前去,恐怕有些不妥,日后等我将我俩之事禀告杨大哥,摩尼教无论何地,你便可任意来去。”
谢晓云嗯了一声,娇声道:“那你快去快回,一刻都不能耽搁。”言罢,不舍之情尽显俏丽脸庞。
陆凌风有意逗她开心,便正声道:“嗯,谨遵娘子吩咐!相公最迟明日清晨便会返来。”
谢晓云脸色一红,羞答答道:“呸!谁是你家娘子?”
陆凌风继续道:“你与我虽无夫妻之实,但数日来共处一室,如何不能称作我家娘子。”
谢晓云娇脸羞涩,却心中欢喜无限,小嘴一噘:“呸呸呸……”
陆凌风出得店来,欲骑那随燕追云,熟料宝马不见晓云上身,竟自踱步不前。陆凌风笑道:“景升上人说的没错,此宝马只与你有缘,别人骑不得。”说罢,无奈在掌柜那里另行购置了一匹黑马,纵马而去。谢晓云目送他渐渐远去,虽即日便回,却忍不住心中惆怅,泪珠欲滴。
她返回店中,一夜牵挂不表,是日清晨,早早起身,洗涮完毕。心中无聊,便换了一身女儿装,半臂襦裙,内衬短襦。时五代服饰沿袭大唐,女装大致分四种,朝服、公服、祭服、常服,原来大唐有所规矩,时至五代,朝廷动乱无心管辖,民间服饰便愈加开创盛行,加之胡服影响渗透,各种衣款,五彩缤纷,可算乱世中一记难得的典雅文化。前三种为富家女子穿着,形如礼服,多是慢来罗裙半露胸,少夫人谢雨桐便时常穿着公服。谢晓云毕竟身为丫头,再加生性好动,偏爱轻便的圆领衫裙。此时所着的半臂襦裙算是常服里较为开放的一种,胸前敞开,白嫩脖颈坦露,襦裙紧裹两胸,凹凸有致,约隐约现。
嗯,就穿这件,等陆大哥回来,定是欢喜无比,谢晓云暗暗道。
正在思忖间,店外官道传来马蹄声,谢晓云急急推窗望去,来人不是一夜思念想念的陆大哥,一袭白衣,腰悬长剑,貌若潘安,气度非凡,身后跟着数个随从,却是另一位至亲之人。
她匆匆下楼,走出店中,迎上那人,欢喜道:“少庄主,怎么是你?”
那人正是谢雨桐的夫君,江湖大名鼎鼎的皇州仙剑山庄少庄主陈安邦,应蓝衣盟之约,前往齐州大明湖畔督战武林盛会——重阳刀剑会。他在此遇见谢晓云一人,心下一怔,道:“晓云,你怎么在这里?夫人呢?”
谢晓云鼻子一酸,泪水潸然而下,陈安邦见此,便抬手一挥,与几位随从下得马来,进入店中听晓云细说。谢晓云啜泣中讲完,隐去了对陆凌风的爱慕之意与自己在此倾心等候陆凌风之事,此事需得先告诉姐姐才是。
陈安邦惊讶中听完,叹息道:“想不到颜震大哥却是蓝衣盟之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言罢,转向身边一个年轻随从,道:“流云,你速速返回,将此事禀告庄主,由他定夺。”那流云领命而去。陈安邦又向众随从叮嘱道:“此事非同小可,蓝衣盟势力磅礴,此次颜震归于本身意欲挑拨我与摩尼教无端纷争,其中必有其它企图。颜震在我庄中潜伏数年,我们却不曾得知,传出去更是有损我江湖名声。在庄主决意前,诸位且不要再言及此事。”众人喏喏应是。
完了,又对谢晓云轻声道:“晓云,你怎还是如何淘气!夫人虽然误解那陆凌风,你也不能独自离去,好在她有功夫傍身,以我仙剑山庄威名,应该无甚大事。倒是你,性子顽皮,胸无心机,幸亏摩尼教陆凌风搭救,倘若有个不测,你姐姐该是如何难过伤心!”
谢晓云听他之言,未对自己的鲁莽大加指责,却是担心她的安危,甚是感动,道:“少庄主说的是,晓云以后再也不如此鲁莽了。现在心中万分担忧姐姐……”
陈安邦打断她的讲话,吩咐随从道:“你们几个不需再跟随我左右,分头在齐州城内,沿途客栈,全力寻接少夫人,之后在大明湖畔不远处的梦玄山庄汇合,老庄主与梦云大师交情至深,此次刀剑会,我等在他那里寄宿。”几人领命而去。
谢晓云见房内只有她与少庄主二人,心中记挂陆凌风,踌躇片刻,道:“少庄主,晓云甚是牵挂姐姐,我料算行程,姐姐极有可能亦来到齐州,不如少庄主先去梦玄山庄,我梳洗一番便在城外寻觅一番。”
陈安邦未疑有它,爽快答应下来,细细叮嘱了一番,便别了晓云独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