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秋来九月八,
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
满城尽带黄金甲。
此诗乃唐末江湖第一勇士黄巢所作,此诗语调斩截,气势凌厉,字字如石破天惊、走雷挟电。借菊花抒发心中抱负,为后人展示了一个身披甲胄,手擎长剑,气冲霄汉的英雄豪杰之形象。昔年他揭竿为旗,聚众起义,在山东长清五峰山屯兵数万,继而攻陷齐州,号令天下,拉开了颠覆李姓大唐的序幕。无奈他傲视江湖、孤高绝雄,为得天下不择手段,摒弃侠义、食人果腹,举世震惊,终究摆脱不了众叛亲离、身首异处的凄惨下场。
黄巢起义已过五十余春秋,如今五峰山山姿依旧,黄巾军不再,但此处山中却仍有冠绝江湖,号令天下的江湖第一大帮——蓝衣盟。
山中聚仙洞,洞的尽处有一壮年男子,双手倒背,头戴黄巾,身披蓝色长衣,正在久久望着面前石壁上一幅油布画作的地图。底下约有十余个勇士,均身着蓝衣,身体健壮,腰携器械,笔挺地站作两排。
那壮年男子便是蓝衣盟盟主黄成化,只见他对着地图看了半晌,方才缓缓说道:“人可都齐了?”
“是!”众人齐声应道。
黄成化长吁一口气,问道:“既然我蓝衣盟四大护法,八大神宫皆都在此,对于图上我所做的标记,你们说来听听!”
“谨听盟主吩咐,属下万死不辞!”众人齐声。
“那好,我便先说。”黄成化转过身来,目光深邃犀利,扫视了众人,道:“当年我皇黄巢与先父黄葵兄弟二人为民反唐,征战南北,开创了我大齐王朝。无奈左右不忠,逆贼谋反,遭奸人所害。你等父辈都是跟随先皇出生入死、忠贞不二的骁勇战将,可否决意随我黄成化号令天下,再创大齐辉煌,至死不生二心。”
“至死跟随盟主!”众人又是齐声喊道。
黄成化面色不改,冷峻威严,目光犀利,道:“那便甚好!如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异族沙陀人李嗣源竟然混乱中夺我中原大地之主,重建其所谓的后世李唐,你们可甘心?”
“绝不甘心,光复大齐,绝不甘心,光复大齐!”众人齐声呐喊。
黄成化挥了挥手,示意声歇,又道:“诸位有此决心,我黄成化深信不疑,甚感欣慰。但眼下李唐苟延,气数将尽,但北有契丹、西有党项吐蕃,均对中原虎视眈眈,南方吴越楚蜀斗争激烈,穷兵窦武,时下确确不是我蓝衣盟举事的良机。纵观整个局势,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等且不可一时心急成了他人的口中之物,当务之急是招纳豪杰义士,号令江湖,一旦各国势尽,时机成熟,即刻拿下齐州,举父辈之所举,通令天下,光复大齐。”众人听了,忙颔首赞同。
黄成化又道:“因朝政更迭不断,江湖形势更是复杂多变。南方各派势力不及,他们为求自保,防范不测,成立了甚么江南盟。你们当中有几个兄弟常年领命在外,不知内情,兑宫主,你且来为诸位说下江南盟的近况!”
蓝衣盟设有蓝衣盟南北东西四大护法,分别为“迎风剑”南门风、“破千军”盖云飞、“一刀斩”林镇唐和“杀千里”孟屠,合称“迎风破千军,一刀杀千里。”盟下设有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大宫主,各怀绝技,力压千钧。
只听那兑宫主走上一步,道:“禀告盟主,经过属下数月来的奔走打探,江南盟名为江南各派联盟,却各自心怀鬼胎,心意不齐,至今数个门派已有归顺我蓝衣盟之意。至于江南盟盟主若长风,此人自恃清高,不可理喻,大有不尊我蓝衣盟之心,究竟如何处置,还望盟主示意!”
黄成化挥了挥手,道:“我将若长风排在御刀阁第一位,当属名副其实。此人刀法奇高,但嗜酒如命、嗜武成痴,成不得大的气候,无碍盟中大事,暂且不必理会他。”说罢,又问道:“离宫主,北方各派近日可有进展?”
离宫主走上一步,道:“禀盟主,北方各大门派自恃势力强大,大都不思进取,仙剑山庄不必再言,除泰山、蓬莱已有归顺之意,其余少林、嵩山、华山,恒山,九峰山、兴国寺等各大门派首领皆是冥顽之徒,属下无能,暂时没有进展。所幸的是多年前按照盟主的吩咐安插进去的离宫兄弟,经过属下精心筹划,大都已上得台面,在其派内有了些许分量。”
黄成化道:“那便也好,我且来为诸位讲讲摩尼教。此教自西域传入中原约有两百年之久,当年陈州草民母乙以摩尼教为本,宣称其法为上乘,号上乘宗,招摇撞骗、蒙蔽百姓双万之众,势力遍及陈、颍、蔡三州,自封为天子。终因歪门邪道,难成气候,被朝廷剿灭。未料到仅仅不足十年,这摩尼教趁朝局动乱,又暗自发展了上万之众,如今七堂八十一门遍布中原各地,大有越我蓝衣盟之气势,实属我蓝衣盟光复大齐的头等后患。”说到这里,他清了清嗓子,环视众人,问道:“重阳刀剑会各等事宜,诸位可安排妥当?”
“已按盟主吩咐安排妥当!”相关护法及宫主均应声答道。
黄成化面露悦色,沉默许久,又道:“成大事者,谋事必须周密齐全,环环相扣。除此重阳刀剑会,震宫主已于数日前返归我盟,留下了仙剑山庄与摩尼教的仇恨之种,尔等吩咐下去从今日起,全力营造舆论,不放过任何一个打压摩尼教的机会,使之于中原江湖结仇,力保重阳刀剑会大计万无一失。”
却说谢雨桐与那杨车夫一路相伴,并马骑行,白日里谈笑风生,夜里分房住店,数日后便来到了齐州城外。
愈临近齐州,路上行人愈多,时重阳将至,城外官道上,富家子弟,平民百姓、三教九流各种人物川流不息,熙熙攘攘。
路边大槐树下,一根弯曲的长杆顶起一张破油布,油布上写有一个大大的“卜”字,那占卜之人,兀自在那呼呼大睡。等走近了,谢雨桐“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杨大哥不解,问道:“谢姑娘为何发笑?”
谢雨桐抬手一指,道:“杨大哥,你看那占卜之人,如今季节秋风飒爽,天气宜人,他却身穿厚厚皮裘,下身却又单薄零落,不冬不夏的,甚是可笑!”
杨大哥叹道:“此人衣衫古怪,却在人流熙攘中的路边独自伏地酣睡,置万物于虚无,如此心境,实属畅快!”
谢雨桐听了,心有所思,下得马来,道:“杨大哥,我们这将进入齐州城内,关于晓云的下落,不妨让此人占一卜如何?”杨大哥嗯的一声,纵身下马,跟随谢雨桐走了上去。
见谢雨桐正要叫醒那酣睡的术士,杨车夫摆了摆手,道:“此人心无万物,潜心忘我,不妨等他醒来再作打扰。”
谢雨桐嗯的一声,恳恳道:“杨大哥,你真是个好人!”
过了半响,那术士鼾声大震,却睁开了双眼,翻身仰躺,望向苍穹,口中念念有道:“有我而无我,无我而有我;有为而无为,无为而无无为,两位施主,可是因我而来?”
杨车夫双手抱拳,恭敬道:“正是,方才仙道忘我沉睡,我俩未敢打扰!”
那术士挺身而起,坐于地上,端详了二人,道:“贫道谭景升,人称景升上人,让二位如此久等,失礼失礼!”
见杨车夫欲要还礼,谢雨桐按捺不住,抢先道:“景升上人,我有一自家妹子不慎走失,敢问道长可否替小女子占上一卦,定个方位?”
景升上人道:“有缘时自会相见,无缘时擦肩不辨!”
谢雨桐不解,问道:“敢问上人,何为有缘,何为无缘?”
景升上人道:“你与这位施主陌路中悄然相见,便是有缘。”
杨大哥听了,面色尴尬,道:“上人切不可妄言,我与这位姑娘萍水相逢,即日便各奔东西,如何说作有缘?”
景升上人道:“施主差矣!此为天意,贫道哪敢妄言!你俩似是有缘却如行云流水般虚无,似是无缘却如冬雷震震般形存,缘深缘浅皆归万物,冥冥天意自有注定!”
谢雨桐闻言,闭唇不语,这术士居然一眼看出她与杨车夫是陌路相逢,定是有些能耐,但自己已嫁做人妇,却听他道说两人又是有缘又是无缘,心中羞涩尴尬又大为不解!正欲再问,那景升上人却坐地而起,扛起竹竿,摇着头走了开去。
杨车夫见他离开,对着他身后,拱手道:“多谢上人指点!”
那景升上人却似忽然想到一事,转身问道:“敢问这位施主,可曾习得道经?”
杨车夫回道:“我乃一介草民,自幼家贫,不曾习过什么经书!”
景升上人回身道:“你无父无师,却悟得忘我,难得!难得!”言罢,又长叹一声:“可惜……可惜……”渐渐而去。
二人复翻身上马,往齐州城南大门赶去,对于方才景升上人所言,均半信半疑。谢雨桐更是因他言中透露自己与晓云有缘自会相见,却是安心了不少。
来到城中,日近晌午,二人寻了家店吩咐伙计上了饭菜,期间默默不语。饭菜将尽,杨车夫起身,拱手道:“谢姑娘,感谢这几日来的一路陪伴,我将穿城而出,咱们就此别过!”
谢雨桐有感多日来杨大哥对她的悉心照料,以及救命之恩,心中颇有不舍,便道:“杨大哥,我们这一别,还不知何时能够再见,倘若日后有甚么难处,还望来仙剑山庄,我定会让当家的鼎力帮忙。”
杨大哥道:“多谢姑娘好意,我乃一闲人野夫,但求有吃有喝谋得生机,没甚大的要求。姑娘这后面的路杨某不能陪伴,江湖凶险,你可要多加小心。”后面这句说得极为真诚有心,谢雨桐听了甚是感激,但转念一想,你仅凭因生计习得的一些蛮力侥幸救我一命,却因不能伴我生出担心,着实有些看高自己。
两人一番寒暄,挥手别过。
时亦为后唐天成四年九月初七,离重阳还有两日。
谢雨桐出得店来,一路打听,奔大明湖而去。
据江湖传话,蓝衣盟首次组织的此次重阳刀剑会,旨在让南北两方诸家门派趁此机会切磋技艺,交流情分,但求为乱世中的江湖能够稳定和谐,以慰藉苍生。如此大大安民乐民之事,仙剑山庄定会得到邀请,而作为仙剑山庄的少庄主陈安邦,自己的夫君,德艺驰名江湖的一代剑侠,如何不欣然而往。
来到大明湖已近日落时分。落霞辉映,照在大明湖上,水面如织如画。远处鸿雁纷飞,声声鸣叫,却更添一份宁静。
谢雨桐不禁吟起王勃的《滕王阁序》中的一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兀自陶醉这如诗如画的美景之中。
一声噪杂打断了这份宁静,远处湖边走来一众工匠模样的男子。领头的一位汉子喊道:“兄弟们,咱们前些日一番辛苦,总算将那些江湖人的简易住处搭设好了。后日便是重阳,今夜务必再做赶工,将那台子弄个八九,争取明日晌午完成,下午便可领得工钱各自回家了。”
谢雨桐一听,等那众人走近,作揖问道:“请问这位大哥,你方才所说的那些江湖各派的住处在何处?”
看到如此一靓子女子问路,众人唏嘘不已,人群中不时传来吆喝声。谢雨桐脸色一红,心想,杨大哥也是乡下人,却不像这帮人一般如此无礼。那领头的汉子见她手握长刀,显是江湖人,回首呵斥众人,再转身回礼道:“我这帮兄弟都是乡间粗人,见不得世面,请女侠见谅。”说罢,挥手一指,又道:“湖的北岸秀山丛林,且有些数个道观,是北方各派的住处。湖西大明寺庙宇众多,乃是南方各派江南盟的住处。”
谢晓云谢过那人,便绕湖而行,心想,在江陵水榭听轩探望爹爹时,未听她提及刀剑会一事,不知他是否有来。到北岸寻找夫君,需绕经西岸,不妨顺路去探视一番。愈临近湖西大明寺,人流愈多,大都是背剑提刀的江湖之人,有的在吟诗作对,有的在持械练功,却是别有一番重阳刀剑会之前的盛忙景象。
临近一扇寺门,谢晓云正欲推门而入,近处不远处山石后人影一晃,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转身正对那人,那人行色匆忙,未来得及避身,见到谢雨桐,愣愣地定住。
“严大哥!”谢雨桐一怔,面露惊讶,道:“严大哥,原来你没死,你怎么在这里?”
那人正是颜震,他奉盟主之命来江南盟寻人议事,却想不到在此与谢雨桐撞个正着,他寻思谢雨桐与晓云一路同行,定是也得知他杀死三位兄弟嫁祸陆凌风之举,踌躇片刻,环视四周无人,右手缓缓握上长刀,欲快刀致谢雨桐于死地。
正欲拔刀,却听谢雨桐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道:“严大哥,我还以为你也被那魔教陆凌风给害死了。”说罢,伤心中含着许多欢喜,见表情如此真实,不像有假。
颜震一怔,右手仍握住刀柄,试探道:“原来是少夫人,你怎么没跟晓云在一起?”
谢雨桐禁住哭声,走至那岩石上坐了下来,啜啜泣泣地将那夜山庙中醒来之后,晓云不辞而别、之后寻得车夫同行,云悦客栈差点丧命幸得车夫搭救等事一一讲了出来。说罢,问道:“严大哥,那夜究竟发生了甚么,是不是陆凌风下得毒手?”
听谢雨桐说完,颜震放下心来,思忖片刻,长吁一口气,愤然道:“不是他还能有谁?”
谢雨桐道:“那邪教之徒陆凌风如此狠毒,却为什么放过了我们姐妹二人?”
颜震道:“我见三位兄弟遇难,因顾忌夫人安危,便欲将他引开,跑向山路崖边,无奈仍是中他数剑跌入悬崖,幸亏树枝挂住保了性命。后来或许是他见到有他人路过,便匆忙逃去了。”
说罢,颜震心想,那夜趁此良机,杀死蒋进酒三人嫁祸陆凌风,留下姐妹二人回庄报信,以引起日后仙剑山庄与摩尼教仇恨,原本计划制作假象让谢雨桐姐妹二人以为自己也被陆凌风所害坠崖而亡,之后返归蓝衣盟宫主身份易容再现江湖,却不慎被谢晓云识破。在谢晓云与仙剑山庄中人会面之前,取她性命已成必须之事,他早以蓝衣盟震宫主身份安排下去,倾力寻找。但今日不慎撞见少夫人谢雨桐,不妨继续以仙剑山庄门客身份潜伏下去,日后再图大事。万一谢晓云侥幸逃过回庄禀告,再做脱身不迟,再者,凭谢晓云一个了无心机的弱女子,逃得出蓝衣盟的全力追杀岂是易事!
想到此,颜震正声道:“少夫人,人死不能复生,你莫要再痛哭难过伤了身子。它日让我遇见陆凌风,定竭力为三位兄弟报仇。我这几日一直苦苦寻找你们姐妹二人,想不到在此遇见,真是苍天有眼,少夫人黯然无恙,我颜震心中大安,否则,如何对得起老庄主对属下的大恩大德啊!”说罢,竟眉头一紧,老泪纵横。
谢雨桐见此,想他对仙剑山庄如此忠义,甚是感激,起身不断劝慰。
哭罢,颜震道:“少夫人,此处江南盟各派有我几位数年未见的旧日好友,你先随我进去吃些东西,完了我们一起去北岸寻少庄主汇合。”
谢雨桐虽思念夫君,一刻不想停留,但想颜震难得有此机会与故友聚首,实在不忍心扫他兴致,二人历经生死好不容易会面,也不好就此别过,便道:“好吧,我这半日奔波,也有些饿了!”
谢雨桐跟在颜震后面,进了大明寺,拐了几个弯,踏过一段林间石阶,来到一处隐地,透过枯黄秋叶,依稀望见几间不大不小的庙堂。
进了寺庙厅堂,颜震道:“少夫人,你先在此歇息片刻,我这就让友人吩咐弄些斋饭。”说完,便独自走了进去。
颜震走近深处,有两位持刀大汉迎了上来,一位踌躇满志,一位凶神恶煞,正是蓝衣盟东西两大护法,一刀斩林镇唐和杀千里孟屠。时大明湖数个寺观已暗暗归顺蓝衣盟,此处便是蓝衣盟齐州联络之地。
颜震伸出食指,作一嘘声,示意二人坐定,便将谢雨桐方才所讲云悦客栈遇险之事拣了重要之处说于二人。二人惊讶,林镇唐道:“那日四处寻谢晓云之人难道就是仙剑山庄少夫人谢雨桐!不过那女子长像丑陋,脸上有一块红色胎记,与震宫主所说的容貌靓丽有些出入。”
颜震道:“谢雨桐姐妹二人很少涉入江湖,且容貌秀美,但凡出去,大都乔装为另一副相貌。”
林镇唐止声,轻步来到庙堂之外,贴着窗户探视片刻,返了回来,道:“就是她!虽相貌不同,但形色神似。”说罢,思忖片刻,又道:“如此一来,那日救谢雨桐,挥鞭刺我与孟护法的汉子便不是仙剑山庄之人。此人剑法诡异凌厉,与陆凌风的剑风神似却胜之无数,莫非便是盟主所说的摩尼教清风堂堂主北剑杨青羽!”
颜震与孟屠道:“定是杨青羽无疑!”
林镇唐迟疑道:“如果真是他,他为何跟仙剑山庄少夫人同路而行,难道仅仅只是凑巧而已?”
颜震道:“谢雨桐着实不识杨青羽身份,但杨青羽是否有意接近,却是不得而知。”
林镇唐思索片刻,道:“即便是巧合,他们二人一路同行交谈多日,杨青羽也定是知晓谢雨桐身份。另据盟中兄弟方才回报,摩尼教大明湖畔北岸住地午时独自来了一位车夫模样的大汉,却甚受教内尊重,如此推断应是杨青羽。再者,陆凌风与谢晓云相伴逃于他处,下落不明,死伤未知。仙剑山庄陈安邦未达北岸北方各派住地,却因与梦云大师交情寄宿于梦玄山庄。此种种关联,对我蓝衣盟而言,如何不是让仙剑山庄与摩尼教结下深仇的又一个大好机会。”
颜震与孟屠闻言,颔首赞同,道:“不知林护法可有妙计!”
林镇唐道:“此事非同小可,谢晓云生死不明,震宫主身份是否泄漏仍是疑问,我们需有个万全之策才是。不过幸好,离宫主今日也在庙内,他善于离间诡计。事不宜迟,谢雨桐呆在厅堂过久恐生异心,我三人这就与离宫主好好商榷良机。”说完,三人起身向深处走去。
且说谢雨桐坐在厅堂,不一会,有个小僧端来斋菜,她想颜大哥故友相聚不便打扰,独自吃了起来。那小僧端来的虽是佛家斋菜,却是可口之极,一道香脆荷花瓣,色彩绚丽,闻之沁人心脾;那银耳莲子粥更是晶莹剔透,入口甜美柔和。大明湖原本盛产荷花,莲子优质,再加寺中厨子靠湖吃湖的精湛技艺,不愧是齐州荷餐一绝。
食完斋菜,又等了许久,颜震走了进来,拱手道:“少夫人,留你一人在此等候,属下失礼了。”说罢,躬身致歉。
谢雨桐忙起身道:“严大哥说哪里话,你我情同兄妹,不需多礼哈!”
两人出了大明寺,绕湖向北岸走去。
大明湖水面辽阔,二人走了一炷香工夫,已过半个行程。此处离南北各派住地偏远,路人渐少,湖边有一处亭子,寥寥几位江湖大汉正在饮酒畅谈,声音极是宏亮,不时传入谢雨桐耳中。
一位道:“惨啊,惨啊,仙剑山庄如此多的宅子,却被顷刻烧成灰烬,老庄主下落不明,少庄主寡不敌众,惨死院中,实在是我江湖正派大大的损失。”
谢雨桐一听,脸色刷的变得苍白,正欲转身追问。却听另一人道:“大哥可知摩尼教与仙剑山庄究竟有何等仇恨,让他们倾全教之众,痛下毒手?”
摩尼教!又是摩尼教,陆凌风所在的摩尼教!谢雨桐两腿一软,颤抖不停。
却听先前那人道:“你们有所不知,据那少庄主夫人的贴身丫头谢晓云日前回到庄上痛哭禀报,不久前他们随夫人自江陵返亲归来,不幸遇到摩尼教陆凌风,那姓陆的原本弑杀成瘾,恩将仇报将路上凑巧搭救他的仙剑山庄众位兄弟残忍杀死。谢晓云与少夫人勉强逃过一劫,她因被那长得颇为俊朗的陆凌风迷惑,对此事怀揣疑问,便独自寻那陆凌风对证,谁知被陆凌风那淫贼糟蹋了身体,便寻了个机会侥幸逃脱,回到仙剑山庄向庄主陈士荣痛诉一切。”
谢雨桐闻言,身体再也支持不住,一个趔趄瘫软地上,颜震忙上前扶住,道:“少夫人,先不要伤心,此事定是这几人醉酒胡说,且听他下文如何!”谢雨桐泪如雨下,全身瘫软,无力回应。
那人继续道:“陈庄主听了此事,容颜大怒,当下集结了庄中豪强,欲前往摩尼教问个公道。谁知那摩尼教先下手为强,纠全教之众围攻仙剑山庄杀人灭口,意图掩盖陆凌风的诸般罪行。”
几人一番叹气叙说,突然一人道:“大哥,不要再说,我们快走,那边来了一人,看其相貌,似是那摩尼教清风堂堂主杨青羽。”说完,几人悉数一顿,竟自仓然离去。
谢雨桐闻声,怒火狂烧,悲愤中站立起来,与颜震对视片刻,右手紧握单刀,望向湖边来人。
那人慢慢走近,面容渐渐清晰,见到谢雨桐,拱手道:“谢姑娘,真的是你,你原来早已知晓我杨某的身份。”说罢,哈哈大笑。
谢雨桐见到来人,更是无比惊诧,脑中犹如天旋地转,指向那人,怒斥道:“是你!竟然是你!杨车夫!枉我一路口口声声叫你杨大哥,你们摩尼教竟做下如此伤天害理残暴之事,你故意与我走在一起,便是为了从我口中探听我山庄之事,好痛下杀手,是与不是?”
那杨车夫见谢雨桐无来由庞然大怒,面色一愣,万般不解,不禁问道:“谢姑娘,为何如此说,甚么伤天害理之事?”
谢雨桐问道:“我问你,你可是摩尼教之人。”
杨车夫道:“不错,在下正是摩尼教清风堂堂主杨青羽!以前瞒着姑娘,只因担心姑娘若知晓杨某是江湖中人,这一路同行难免生出担忧之心,绝无冒犯之意,姑娘若是因为此事怪罪杨某,杨某……”
谢雨桐一声怒吼打住了杨青羽的言语,道:“够了!事已如此,你还在这里与我花言巧语。难道你们摩尼教对自己犯下的卑劣之事不敢承认吗?”
杨青羽更是一愣,欲要再次询问,却听颜震道:“杨堂主,有道是有仇必报非君子。陆凌风恶事做尽,欺凌少女,已死在我与少夫人刀下,你要报仇便拔剑来吧。你日,不是你亡,便是我与少夫人死于你剑下。”说罢,呛啷一声拔刀而出。
杨青羽一怔,面部愁云,他自陆凌风不告而别偷偷下得障日山,已数月未见陆凌风,对于陆凌风的为人心中万般相信,他生性好打抱不平,惩奸除恶,绝不会做出欺凌少女之事,但为何与仙剑山庄谢雨桐颜震主仆二人结下仇恨,实在费解。难道风弟真的死于这二人刀下?
谢雨桐听了颜震之词,也是一怔,严大哥为何说我俩杀掉了陆凌风?极端愤怒中却想不到许多,这时,只听杨青羽喃喃道:“难道风弟死了?死在你俩刀下?”面色犹是伤心落魄,怅然若失。
颜震道:“姓陆的淫贼早该受尽千刀万剐,杨堂主,休要假仁假义,还我少庄主命来……”说完,挥刀便向杨青羽砍去。
杨青羽拔剑格挡,招招化解对方攻势,并不还手,那颜震任凭使出浑身解数,却完全不能近陆凌风半分。
谢雨桐脑中一片絮乱,眼见杨青羽招招退让,严大哥却完全不能伤他分毫,且与杨青羽同行数日,实在看不出他是那种恶贯满盈之人。心中生出万分疑惑,迷离间却听颜震道:“少夫人,你还愣着干嘛?少庄主已死于摩尼教的毒手,难道你就甘心,怕了他们摩尼教不成?”
正在此时,湖边对面林中冲出数名大汉,皆黑巾蒙面,各持兵械,哇哇喊叫,直奔杨青羽而去。不时喊道:“兄弟们,为仙剑山庄兄弟们报仇。”“还我少庄主命来。”“大家杀了这个贼首!”
谢雨桐一愣,难道这些大汉皆是仙剑山庄死里逃生的门客,仙剑山庄门客众多,她嫁入庄内仅两年,诸多皆是几面之缘,且大都隐姓埋名,着实不能从器械中认出。数为大汉皆功力颇深,招招凌厉,围击杨青羽一人。
杨青羽无奈中顾不得细细思忖,手中使出一个形字诀,挥剑刺出,以进为守。却见数道剑光倏然向众人逼来,众人不禁各自仓忙后撤,齐声惊道:“好厉害的剑法!”
谢雨桐抬首一望,林中来人加上严大哥,共七名大汉,皆功夫不凡,胜出自己甚多,但即便各出尽毒辣狠招,不能奈杨青羽如何!激战中,听到一声凄喊,却见颜震踉跄数步,差点倒地,胳膊鲜血直流。谢雨桐忙快步上前,道:“严大哥,你没事吧!”
颜震捂着胳膊,凛然道:“少夫人,即便死在这个恶魔剑下,我也要少庄主报仇!”
谢雨桐不尽感激,事情来得突然,原本有些迟疑,等自称庄中之人的六位大汉赶来助战,心中已坚信不疑。悲痛中拔刀而出,双脚挪步向杨青羽走去。
杨青羽见这蒙面六人皆出手毒辣,招招欲取自己性命,心中不由得生出怒气,半击半留中,亮出攻势,手中一抖,一个化字诀,剑光飞舞绚于身前,不时冲出一道剑光,刺向敌方。那纯阳真人所传的十三式剑法,分为六太、四易、三化。三化皆为化字诀,分化神、化气、化形,乃剑法第一乘。四易为天地阴阳、乃剑法第二乘。虽杨青羽仅用了第一乘剑术,饶是那六位大汉攻守默契,浑然有序,却无论如何伤不了他。
杨青羽当初心道,此事颇为有些离奇,摩尼教与仙剑山庄无冤无仇,其中似乎有诈,所以一直未下杀招。但见那几人招招欲取自己性命,不禁怒气袭来,应是给他们点厉害,否则如此长久激战下去,若他们再来援手,自己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杨青羽暗运内力,升至手腕,这时身后感觉多了一人,想是那颜震返来,便长剑一抖,天地交融、阴阳变幻、倏然刺去,一柄长剑竟自化作七道剑光,分向围之七人手腕臂膀刺去。六神洞察,长剑刺出间,猛然发现身后那人却是谢雨桐。一声惊呼,刹那间来不及多思,真气上涌,使出第一乘“太无”之式,于七剑中收回那刺向谢雨桐之剑。但听数人哎呀一声,六位大汉齐齐中剑,伴随再一次痛叫,却是杨青羽的声音。
原来谢雨桐举刀走近杨青羽身后,踌躇思量间,却见一道剑光刺向自己,闪避不及,心中大叹:“也罢,我便与你同归于尽,寻我夫君而去!”玉齿一咬,挥刀向杨青羽后背刺去。刹那间,那道刺向自己的剑光却骤然消失,紧接着“嗤”的一声,手中长刀直直没入杨青羽的后背,仅剩刀柄,柄上红缨摇摇左右,随风飘摆。
杨青羽后背陡然一凉,转身望向谢雨桐,目光呆滞,怅然若失。
谢雨桐见自己如此轻易得手,长刀没入他体内,再举眉见他目光如惊如呆望向自己,数日来的同行之情、搭救之恩倏然涌上心头,禁不住一声大哭,转身向远处奔去。
这时,却听一人大声喊道:“五弟,你去跟着少夫人,千万别让她跑了!杨青羽已受重伤,我们几位定能取他性命。”
杨青羽微微一愣,既然是他们少夫人,这人为何却说一个“跑”字,仓促间容不得思考许多,忍住背伤痛疼,任那鲜血不断涌出,身夹长刀,又与众人激战在一起。
却说谢雨桐狂奔去不远处林中,兀自痛哭不止,身后突然现出一人,道:“少夫人,莫再哭泣,你随我走!”语气冷冷如霜。
谢雨桐抬首一望,见是方才参与围攻杨青羽之人,啜泣道:“仙剑山庄已没,我去哪里?你且走吧,不要管我!”说罢,兀自大哭不止。
那汉子慢慢走近,趁谢雨桐不备,倏然出手,点了她的颈后风池穴,任凭她目瞪口呆,扛起她的身躯,昂然离去。
且说翌日九月初八,离重阳尚有一日。
谢晓云自少庄主陈安邦走后,便在那城郊店中凭窗痴痴等候陆凌风。时日初三竿,却未见他的影迹。她心中焦急,无奈饥肠辘辘,便下得楼来,喊了几份饭菜,独自吃了起来。
这时,邻桌一位背剑蓝衣大汉向他打量了片刻,取出一幅画像看了又看,便起身走向谢晓云,道:“请问这位姑娘,可是仙剑山庄谢晓云谢女侠!”
谢晓云见那人面相慈善,噗嗤一笑,道:“甚么女侠,晓云不敢当,只是仙剑山庄的一个使唤丫头罢了。”
那人道:“那便对了!”说罢,手指一伸,点向谢晓云腰间肾俞穴,扛在肩上,任那店中食客木然惊呆,出得店外,纵马而去。
谢晓云斥责道:“你是何人,放我下来!”
那人道:“蓝衣盟护法南门风,江湖人称‘迎风剑’,谢姑娘可曾听说过?”
谢晓云惊道:“你是蓝衣盟的人?”
南门风道:“不错,姑娘现在可知风某为何擒你了?”
谢晓云骂道:“你们蓝衣盟恶事做尽,究竟有何阴谋派那颜震潜伏仙剑山庄,杀我三位哥哥嫁祸我陆大哥?”
南门风不答,取下晓云头巾将她双手反绑,再用随身麻袋将她装了进去,任她不断谩骂,纵马直奔。
行了不久,大概晌午时分,谢晓云只听咕咚一声,南门风纵身下马,扛起麻袋,徒步走了片刻,转了几个弯,嘎吱一声,推门进入一间屋内,将她放在地上,便踱步离去。
又过了良久,有两人脚步声传来,抬起麻袋,进入另一间房内,将麻袋解开,放谢晓云出来。谢晓云揉了揉双眼,却是一间庙宇,她扫视周边,角落处一个女子正在低头啜泣不止。
谢晓云一愣,惊声道:“姐姐!”
那女子正是谢雨桐,她听到声音,倏然抬起头来,脸色惊诧,喃喃道:“晓云,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姐妹相见,抱头痛哭,少顷,谢雨桐抚着晓云的额头道:“妹子,你还好吧,那陆凌风玷污了你,你可万万不可轻生啊!”
谢晓云一愣,道:“姐姐为何如此之言?”
于是,姐妹二人将相互分开后各自之事详细讲述开来。谢晓云讲到颜震为蓝衣盟之人,陆凌风不顾性命相救,城郊店外遇见少庄主,直把谢雨桐惊得面目呆滞,无言无语。
“我中了贼人奸计,错怪杨大哥了!”谢雨桐喃喃道,心中懊悔不已。
谢晓云劝慰道:“姐姐莫要在伤心了,仙剑山庄之难完全是那帮恶人无中生有,你应该安心才是!”
谢雨桐道:“可是,可是杨大哥被我长刀透入全身,遭那帮贼人围攻,定是凶多吉少了……”
谢晓云道:“姐姐不要自责,你也是被奸人所害,我想那杨大哥剑法神奇,厉害无比,定能安然脱身的。”
正在此时,来了数人将二人绑了全身,带至另一处庙中。
庙中站立十余位大汉,数位手臂胳膊缠着白布,显是受伤,应是围攻杨青羽的几人。颜震也在其中,他见到姐妹二人被带到此地,便伸手解了二人穴道,却不松绑,道:“少夫人,属下无礼了!”
谢雨桐怒道:“你,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这般狠毒?”
颜震振振道:“夫人息怒,属下原本便是蓝衣盟之人,一切皆为盟中大举而为。”
谢雨桐怒斥不止。颜震又道:“既然到了这步田地,诸多详情不妨都告诉夫人。我们原本想骗取杨青羽之手除掉夫人,以引起仙剑山庄与摩尼教的恩怨,谁知那杨青羽即便听了陆凌风被杀,也心慈手软,对颜某只守不攻,更是别提对夫人了。”说罢,颜震咳嗽一声,又道:“于是,我们便更换策略,原本埋伏在周边保我撤身的兄弟均倾身而出,借仙剑山庄之名,合力围杀杨青羽……”
谢雨桐急急问道:“你们把杨大哥怎么样了?”
颜震一怔,冷笑道:“难怪杨青羽置自己性命不顾仓忙收剑,原来少夫人对他也是如此倾心,这等事情可对不住少庄主吧!”
谢雨桐骂道:“你这狗贼,信口雌黄,对不住少庄主的是你才对!”
颜震冷冷道:“说我对不住少庄主,颜某自当承认。我蓝衣盟为了盟中大举,万民之福,辜负几个无关紧要之人,又算得了甚么?即便牺牲百人千人,只要日后举得大事,又当如何?”
谢雨桐姐妹二人虽不明他所说的盟中大举是为何事,但双双“呸”的一声,怒气不止。
颜震又道:“少夫人姑且放心,那杨青羽当真厉害,竟然负伤逃去,不过多亏夫人出刀协助,不然谁胜谁负倒是难说的很!”
谢雨桐听了,自责之心又涌上心头,面色惭愧不已。
颜震道:“夫人切勿自责。那摩尼教本就是西域传来的邪教,除之乃江湖名门正派之大快。明日刀剑会之后,包括仙剑山庄,各大门派必将同仇敌忾,视摩尼教为死敌。”
谢雨桐惊道:“你们蓝衣盟组织刀剑会,又有甚么阴谋?”
颜震道:“且不说明日之事,我料定杨青羽负伤后,定不会参加大明湖刀剑会。他如今身负重伤,今日必须除他,以免后患。”
说罢,他定睛对向谢晓云,冷冷道:“晓云姑娘,别怪严大哥冷酷。我们三人相识一场,也算是有些感情,现在颜某给你们姐妹一个保命的机会,你可要把握?”
谢晓云道:“你这恶心,能有甚么好心?”
颜震道:“颜某给你两条路任凭选择,第一条保你二人安然无恙,你只要拿上这封书信,到大明湖北岸寻到摩尼教住地,交予杨青羽,回来后我便放你俩离开这里。其二,你若不去,或借此逃离,今日子夜时分,少夫人是死是活便由不得颜某了。”
谢雨桐惊声道:“你要晓云送什么书信,又有甚么阴谋?”
颜震道:“其实很简单,以少夫人的聪明才智,定是能猜得到。杨青羽既然对你如此关心,我蓝衣盟兄弟们倒是想看看,他摩尼教向称以众生光明为旨,救人于水火。为了夫人性命,他清风堂堂主杨青羽究竟会不会独自一人来此救你。”
谢晓云一怔,转身望向谢雨桐,喊了一声:“姐姐!”
谢雨桐断然道:“晓云,你千万不要去。”
颜震冷冷道:“想不到少夫人当真对他如此倾心!”
谢雨桐怒道:“你胡说,我与他仅是萍水相逢,我因我受伤,我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因为我,再遭你们这群恶贼所害。”
颜震道:“既然如此,那颜某倒更想看一看,仅仅一次萍水相逢,杨青羽会不会舍命来救你。”
谢雨桐喝道:“你不要再枉费心机,要杀便杀。杨大哥虽是好人,但与我仅是数日同路之缘,何况我已嫁做人妇,他又有甚么理由舍命来救我!”这最后一句,语气一转,喃喃自语,却是发自肺腑的感叹。
谢晓云兀自踌躇间,不知如何劝说,又喊了一声:“姐姐!”
正在此时,旁边一位凶狠大汉快步走了过来,抽出长刀,架在谢雨桐脖颈,怒向谢晓云,威胁道:“你去是不去,你若不去,我现在便让你姐姐头颅离身。”
谢晓云一看,那人凶神恶煞,似曾相识,仔细一看,却是云悦客栈险些遭其毒手的蓝衣盟西护法孟屠。
谢晓云失声痛哭,道:“不要,你们杀了我吧,放过我姐姐!”
谢雨桐感觉脖子一凉,冷冷的刀锋抵在脖颈,万念俱灰,凄凄道:“要杀便杀,不要再逼我妹子。你们杀了我,放过我妹子吧!”
孟屠见姐妹二人危难中心里竟是只想保全对方性命,姐妹情深,更是信心大增。他手上微微用力,那刀锋透入,鲜血渐出,湿红了那原本白嫩无瑕的脖颈。
“住手!”谢晓云哭道:“我去,我去……”
谢雨桐也哭道:“晓云,不要去,莫要再因为我害了无辜的杨大哥。”
这时,上来一人给谢晓云松绑。颜震将一书信交予她手里,道:“这便对了,那杨青羽跟你素昧平生,何苦为了他让你俩丢掉性命呢。”
谢雨桐再苦苦哀劝,见无法阻止谢晓云,遂倏然探首向前欲了断自己性命,那孟屠却倏然收刀,死意未遂。便无奈中喃喃道:“去了又当如何,你们也是白费心机,难道他会真的舍命来救一个陌路人不成?”
且说杨青羽身负长刀,鲜血长流不止,体能愈加不支,遂使出御剑形字诀,激战中凝神抖腕,一招“仙人泼酒”,数道剑光刺出,趁众人闪避之机,一跃数丈,奋力脱身。来到一隐处,拔了背中长刀,撕开衣袍堵住伤势,从林中穿梭回到摩尼教刀剑会临时住地。
杨青羽招来其它各堂堂主兄弟,喊来属下,问询仙剑山庄一事,众人皆为不知。几位堂主兄弟见他负伤,忙取出丹药,给他敷上,众兄弟惊问其中缘由。
待他讲完,星月堂堂主木合子道:“此事必是贼人嫁祸,我摩尼教与仙剑山庄向来没有瓜葛,他们有何理由围攻三弟!”
杨青羽道:“我看那些人也未必是仙剑山庄之人,兄弟们吩咐下去,这几日凡事小心,待刀剑会一过,再仔细查证此事。”再询问陆凌风,却无人知晓他的下落。
入夜时分,众兄弟正在商议刀剑会一事,突然外面探子报来,陆凌风返来。
原来陆凌风赶到星月堂,却听留下的教众言堂主木合子已率数人来大明湖与其它各堂汇合,筹备刀剑会一事,便心中一乐,杨大哥也定是来了,便急于将灵宝毕法交到杨青羽手中,片刻不停,纵马寻来。
兄弟俩一别数月,杨青羽听他讲完三盗经书一事,轻声斥责道:“风弟怎能如此鲁莽,改日你随我去兴国寺,当面向且云大师致歉!”
陆凌风嘿嘿一乐,道:“谨遵大哥之命。”
又说起谢晓云之事,陆凌风骂道:“何人凭空捏造,晓云对我如此倾心,我陆凌风光明磊落,怎会做那欺男霸女之事!”
杨青羽问道:“谢晓云现在何处,如此好的姑娘,你可一定要好好爱待人家,保证她的安危。”
陆凌风道:“大哥不需担心,她在那城郊店里,明日一早我便去把她接来。我们数月未见,当好好畅聊一番才是。”
翌日,九月初八,清晨,陆凌风别了杨青羽,纵马向城郊奔去。
杨青羽在兄弟们的帮助下重新敷了创药,便在房中盘腿打坐,静参昨夜所阅灵宝毕法之道。
晌午过后,属下来报,有女子骑一白马来至,自称谢晓云,说有一封书信需当面交予堂主。
杨青羽一愣,心道:“谢晓云?陆凌风已去接她至今未归,她怎会独自来到此地?”便忙令人快快有请。
谢晓云进得屋来,面含愁容,注视杨青羽片刻,问道:“你便是杨大哥?”
杨青羽笑道:“是的,你便是晓云姑娘,快快请坐,不必客气,昨夜风弟已将你俩之事告诉于我。他已去城郊接你,你怎地独自来了?”
谢晓云泪珠落地,道:“杨大哥,你一定要救我姐姐。”之后,便啜啜泣泣将店中被擒,与姐姐相遇之事一一哭诉出来。
杨青羽听她说完,冥思片刻,道:“原来这一切皆是蓝衣盟所为,明日刀剑会,我定要向他们问个清楚!”
谢晓云哭道:“杨大哥,你们摩尼教兄弟众多,晓云求你带领他们去救我姐姐?”
杨青羽说道:“晓云姑娘,你不要担心。我定会去救你家少夫人,请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寻到这里来的?”
谢晓云答道:“蓝衣盟派了一人,带我来到不远处,给我指明了方位,便独自离去了。”
杨青羽思忖片刻,道:“附近必有蓝衣盟的探子,倘若兴师动众,他们必将发觉。如此一来,你家少夫人恐性命不保。”
谢晓云哭道:“那如何是好!杨大哥,你一定要救我姐姐!”
杨青羽不加思索道:“他们既然是为取我杨青羽性命,我一人去会会他们便是,此事你切不可跟其他教中弟子透漏。”说罢,提上自己的清风宝剑,便向门外走去。
谢晓云转身赶上,道:“杨大哥,你可要想清楚,那庙中蓝衣盟高手甚多,你这一去凶多吉少。”
杨青羽昂然道:“我若去了,你家夫人便有生机。我若不去,她必凶多吉少。”说罢,转身对谢晓云道:“晓云姑娘,听弟子说,仙剑山庄少庄主现下在梦玄山庄栖身,你快快去那里将所有细节禀告于他,免得我摩尼教与贵庄生出误会,少夫人这里,只要我杨某命在,定会保她安危。”
谢晓云原本欲跟他同返,与姐姐生死俱同,转念一想,以自己功夫,去了帮不上手不说,尚是累赘,不如将此事快快禀于少庄主,由他出手相助,胜算更大,便嗯了一声,唤马奔梦玄山庄而去。
云山苍苍,湖水泱泱,声声雁叫凄凄,透过门窗,飘于女人耳旁。
谢雨桐身手被俘,万念俱灰,心中思念女儿夫君之时,脑中却倏然浮现出杨青羽宽大的脸庞,心中陡然生出莫名的心安。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跟那日杨车夫救他之后二人避于奉符城郊破庙时的心境是如此地相似。
想不到他便是杨青羽,自己一直认作乡下粗人的他,却是当今御剑排名凌驾于仙剑山庄的北剑杨青羽,他那精妙绝伦的御剑之术当真配得上剑圣二字。。
那日在云悦客栈之外,他应算是顺手相救,如今身陷蓝衣盟重围,他岂会冒着自己的生死,去救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妻少妇?
而自己,却为何偏偏想起他?
雁叫声声!声声凄凉!是何人无情,让鸿雁分飞,引得如此悲鸣!
已是酉时,孟屠大骂一声“他娘的”,拔刀而出,道:“我看那杨青羽跟这女人无亲无故,定是不会来了,不如这便杀了她,再嫁祸摩尼教。”谢雨桐早已心灰意冷,生死不惧。
突然,窗外一声朗朗:“密州杨青羽拜临此地,恳请诸位放了谢姑娘!”蓝衣盟众人一惊,这庙之周边均有耳目,未见回报,可见杨青羽轻功亦是极高。
只听一声叹声:“我摩尼教与蓝衣盟向来没有瓜葛,贵盟如此绞尽脑汁取我杨某性命,究竟为何?”
孟屠一把拉起谢雨桐,长刀驾于脖颈,随着众人,推搡着谢雨桐走了出去。庙外,亭台轩谢,枯树杂草,地方敞亮,利于围击。
谢雨桐见了来人,原本绝望的心,不禁一暖,双眸期初满含感激,却倏然惭愧,倏然又担忧惊恐,道:“杨大哥,你怎么来了?你万万不能来的!”
杨青羽道:“少夫人,此事原本便是因我而起,面前各位蓝衣盟高手取我性命才是目的,让夫人无辜受此连累,杨某如何不来?”
谢雨桐心中忽而担忧,忽而愧悔,忽而安心,安心?如此之多的蓝衣盟高手齐聚此地意图击杀杨青羽,两人性命堪忧,岂能安心?但不知为何,当再一次看到那熟悉的脸庞,谢雨桐却莫名地安心,即便今日命丧此地,又有何惧!
杨青羽一身紧袖青袍,换了行头,左手持剑,凛然地站在门外数丈,扫向蓝衣盟众位高手,这一众皆身披蓝衣,其中数位手腕臂膀缠着白布,显是昨日参与围攻之人,便道:“向闻蓝衣盟东西南北四大护法,八大宫主,原来并未到齐,实属杨某荣幸宽心之事!”
这时,一位长发披肩、束以红绫的持剑汉子挺身道:“昨日一战我风某不幸错过,实属遗憾,今日必将领略杨堂主的仙剑之风。”却是蓝衣盟护法“迎风剑”南门风。
杨青羽打量了一下来者,道:“蓝衣盟御剑之人颇少,阁下想必便是迎风剑南门风?”
南门风道:“正是风某!”
杨青羽道:“向闻五峰山蓝衣盟秉承前辈‘冲天大将军’黄巢先生所倡的大齐精神,以惩善除恶、爱之百姓为盟旨,风兄更是剑术卓越,胸怀坦荡,颇具君子之风,但不知为何……”
南门风打断他的话,道:“欲成大事,不拘小节,欲成大事,不念蝼蚁。杨堂主虽贵为剑圣,但比我盟中长远大计而言,乃是万民之福,却也算不得甚么!”
杨青羽淡然一笑,道:“为了你们盟中大计,便可荼毒生灵,难道算是万福之福?为了大计,敲骨食髓,食人为粮,难道算是万民之福?为了大计,便可居心叵测擒一个无辜女子在此,只为取我杨某蝼蚁之命?”
蓝衣盟众人皆是面色一怒,当年黄巢率军围攻陈州,无奈粮草断绝,便将活人粉碎,食人为肉,持续足足三百日有余,着实为骇人听闻传于民间的恶迹。时民间但有孩子哭闹,父母一句“黄巢来了”,泣声便戛然而止。杨青羽提及此事揭其伤疤,蓝衣盟诸位无不心中怨恨,怒气丛生。虽是父辈之行,蓝衣盟众豪受其影响,但人性难泯,多数还是对此大不认同,以此为耻。
孟屠将刀倏然指向杨青羽,怒道:“你这邪教贼人,道听途说,胡言乱语,兄弟们,休要跟他废话,先取他性命要紧。”
杨青羽拔出长剑,缓缓道:“既然杨某来了,便请诸位兑现承诺放了谢夫人。不劳各位动手……”
说到此刻,手腕一抖,长剑倏然刺出,仙人问路,一道剑光,数丈之遥,却直直逼孟屠胸前而来。剑光未至之刹,身影一闪上前数步,又是一记仙人问路,后剑紧奔前剑,如电闪如雷击。
只听哎呀一声,孟屠胸口中剑,立时倒地,顷刻,鲜血四溢了出来。杨青羽料定今日一战蓝衣盟必欲取他性命,日后与摩尼教之仇恨已是定局,遂不再手软,杀一个便可缓解一许重围之困,前剑刺出,直取孟屠性命。
孟屠被前剑击中,兀自倒地刹那,后剑倏然化作无数剑光,伴随着唰唰数声,谢雨桐身上的绳索被切成数段,悉数落地,那娇躯却也被剑光所惊,浑然坐地。
孟屠倒地,绳索碎落,皆在一霎,杨青羽已闪在谢雨桐面前,转身背对着她,面向蓝衣盟众人。
这一剑,直把众人惊成呆状,良久,南北风长叹道:“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剑法!”
林镇唐道:“可惜可惜,杨堂主今日之死已是盟中必取之事。我等虽大为不及,纵使如此,你今日逃出我众位联手恐怕比登天很难。你这一死,我林某却是如何参悟这其中的御刀精髓!”
杨青羽右手掌剑,左手探在身后,将谢雨桐搀扶而起,缓缓向前走去。
当下蓝衣盟众人,除孟屠毙命外,尚有三大护法、六大宫主,兼三五个副职喽啰,共十余人,团团将杨青羽二人围成一圈,手握刀枪剑械,以静待动,无人率先出手。
杨青羽左手搀扶着谢雨桐,却是以动治静,六神凝注,长剑垂手,一步一步,缓缓向外走去。那个圈子却也随着二人缓缓移动,彷如一个圆心牵动着一个圈,一阵秋风出来,唰唰有声,却显得如此宁静。
突然,颜震一声大喊:“天地九宫阵!”
倏然,众护法宫主挥械的挥械,纵身的纵身,先是一轮刀剑逼来,直奔杨青羽腰身,紧接着,半空中又是一轮刀剑从上而至,结成一个厚实的铁桶,如铜墙铁壁般,齐齐向杨青羽谢雨桐两人罩来。
杨青羽暗念昨夜之习《灵宝毕法》御气之诀,“天地之形,其状如卵,六合之内,其圆如球。日月出没,运行于一天之上,一地之下,上下东西,周行如飞轮。”伴随长剑挥出,十三式剑法至高境界第三乘合计六式剑法同时化于手腕,凝于剑身,一剑喷薄而出,“太元初判而有太始,太始之中而有太无,太无之中而有太虚,太虚之中而有太空,太空之中而有太质,太质者,天地清浊之质也。”
但见剑光飞舞四射,蓝衣盟众人天上地下皆仓然撤身而出,铁桶瞬间虚无,伴随嗤嗤数声,显是几人已受了剑伤,蓝衣透红。
杨青羽也是一怔,想不到这剑式聚上这灵宝毕法御气之诀,却有如此威力。但随即心中大喊不妙,但觉体内真气大减,体力不支,通身如被掏空一般。
那《灵宝毕法》原本便是钟离先生授予纯阳真人的仙剑御气之诀,需采天地日月之精华,长久修炼习得此法方能即时即地融入万物,以臻真气去之则来,源源无穷。
杨青羽此前不得宝法,却悟得仙剑,权用佛家内功要诀辅之,难以融合无瑕,遂有子时腹痛之状。
此时危机中运用昨夜仅悟得几时的灵宝毕法,不知其果。这一剑刺出,仙剑威力尽显时方感体内透支,顿时暗自惊呼不已。
那蓝衣盟诸位护法宫主却不知晓此中情形,皆退却数步后定身站住,相视对望,呆若木鸡。
又是颜震喊道:“兄弟们莫慌,先取谢雨桐性命!”他见杨青羽方才一剑刺出,出神入化,却不知他真气几乎耗尽,心想照此情形下去,任凭己方再多,却难以取杨青羽性命,不妨全力把谢雨桐杀了,封住其口,纵使杨青羽脱身,日后此事凭他摩尼教杨青羽一人之言,嫁祸苟且之事难以让江湖人信服。
众人会意,虽说杨青羽与谢雨桐身体靠近,但先前众人出招皆是奔杨青羽而去,若是换做奔向谢雨桐,他的御剑中心方位必然偏移,定会威力大减。众人再次凝神运气,一声齐呼,“天地九宫阵”,飞天遁地,数把刀剑再次如铁桶般向杨青羽谢雨桐二人罩来。
危急间,杨青羽顾不得其它,左手一拉,将谢雨桐揽在怀中,又是一剑挥出,如先前一般御气御剑。虽真气大减,比方才威力弱了许多,却也凭仙剑之妙,勉强解开了重围。
蓝衣盟众人又是退却而出,众人皆感他这一剑比之先前弱了甚多,均不明其理,以为是他们攻击目标转为谢雨桐之故。
杨青羽这下心想,倘若他们再重复这一阵式,自己再以此招应对,威力更是减弱,必会让他们知晓自己真气渐弱。便化守为攻,左手紧紧揽住谢雨桐,右手唰的一剑刺出,直指正前方之人,用了个十三式中以变化见长、真气为辅的“形”字诀,欲求破阵而出。
蓝衣盟众人见其变化,兄弟危难,几人挥械来救,更多人攻击谢雨桐而去,分职明细,显是天地九宫阵的要旨所在。却不料那道剑光一抖,陡然化为数道剑光,却是刺向攻击谢雨桐几人。
谢雨桐被杨青羽搂入怀中,顿觉他胸膛体温汗水传来,暖意融融,直入心脾,虽危急时刻顾不得羞赧,失血之下,娇躯却情不自禁颤抖起来,心道,杨大哥不顾拼死来搭救自己,这般恩情如天崩地裂,即使与他死在此地,也便值了!
只听几声哎叫,又有数人中剑。谢雨桐面向杨青羽胸膛,不明激战细况,每每听到敌方有人惨叫,便是心中一安。
又过片刻,但觉腰身湿润,垂首望去,却见杨青羽青衣已损,身体数个部位沁血而出,滴滴鲜血,透红自己裙衫。为什么自己没觉到伤痛,难道他将难以完全化解的敌招都引到了他的身上?
这时,只觉腰身一紧,双脚悬空,低垂的目光略过一道庙门,却是身子腾空而起,随即一声马嘶,全身上下起伏,地上野草层层望身后掠去。
“别让他跑了!”“你们去截击,莫让他往北岸去了!”“快快牵马,追!”但听几声呼喊,叮当几声,随即呲呲几声,那马脚步兀自不停,嘶叫着狂奔而去。
那马狂奔了数里,身后又传来声声马嘶,谢雨桐在杨青羽怀中侧首望去,几匹快马追来。谢雨桐暗道,不好,他与杨青羽二人共乘一骑,如何避得过敌人单人单骑的追赶。
又过片刻,那马蹄声与呼喝声越来越近,已看得清踪影,最前方的是原本仙剑山庄的颜震,他今日定是竭力置自己于死地。
谢雨桐抬首望了下杨青羽,他面色苍白,嘴角透血,左手牵着马僵揽住自己,右手不时挥动剑背抽打马臀。两侧渐渐陡峭,显是进了山间。
又过片刻,敌方已追进百丈,那杨青羽却“吁”的一声勒住了马匹,犹豫不前。谢雨桐不禁回首探望,但见眼前已至悬崖峭壁,却是绝地。侥幸的是对面数丈开外仍是一处峭壁,两座峭壁如被一把巨大的利斧劈开,数丈之余相视对立。
谢雨桐知他心思,道了声:“杨大哥!”目含坚定,万分不惧。
杨青羽低首望了一下谢雨桐,勒动马僵,回旋数米,“驾”的一声大喊,右手剑背变为剑刃,奋力一抽直冲马臀而去。那马嗷得一声凄叫,纵身向对面悬崖跃去。
这匹马本是杨青羽时常伴身的良马,身形瘦弱却四肢强健。临近大明寺时杨青羽将它藏于隐处,自己轻身进了寺内寻找谢雨桐。激战之时,那马闻得刀剑之声,便独自靠了近来,直凭主人随时上背。
但虽是良马宝驹,却断断不能与景升上人赠于谢晓云的随燕追云相提并论,再加一路狂奔遥遥数十里,体力透支,仅差一步之遥,前蹄伏于对面峭壁,后蹄踏空,一个趔趄,一声嘶叫,一骑两人直直向崖中深谷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