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太阳出来得略晚，林玉衍醒来时时间尚早，东方的天空布满绚丽的朝霞，朝阳的金光藏在交织的云朵里若隐若现。
林玉衍坐起来，视线在屋内扫视一圈，没看到王安，于是他又伸手摸了摸身旁的空位，被衾下方已经冷透。
“少爷早好。”
天青领着乌泱泱一群侍女进来，行礼道：“盥洗用具一应准备俱全，另外祥和布庄听闻您归家，特意差人送来六套新制的衣裳并三十匹上乘的布料绸缎，请您挑选中意的料子好做春衣。”
在一旁等候的侍女看好眼色，恭恭敬敬地将衣裳挨个呈上。
兴许是习惯了在梅洛每天一睁眼就是王安那张笑得憨厚的脸和热腾腾的米粥，乍一回燕州，面对这阵仗林玉衍还真有些不适应。
林玉衍揉揉朦胧的睡眼，慢吞吞地起身。
那六套衣裳做工精美，选用的也是上乘衣料，只是款式还是原来那些款式，吸引不到林少爷的注意。
“这些样式花样燕州两年前就有了，这王老头怎么想的？就拿这些来敷衍我。退回去重做。”林玉衍不耐烦地摆手说。
“小的待会儿便知会王掌柜一声。”天青命捧衣的侍女退下，余下的侍女又赶紧呈上布庄精心准备的布匹绸缎。
林玉衍瞥了眼绸缎，问天青：“我那呆子去哪儿了？”
“郎君一大早便在厨房里头忙活，说是要给您准备早膳。”天青从善如流道。
“这呆子，府中上下这么多人难道都是吃干饭的？何须他到厨房里头忙活。”林玉衍随手点了一个侍女，吩咐道：“你去把郎君请过来。”
侍女福身领命，规规矩矩退了下去。
林渊从和白觅银一大早就出门，今日并不在正堂用饭，王安只在琼琚院的小厨房里忙活，侍女很快寻了过来。
这个侍女名红鄂，是林府的二等侍女，一贯只在主子的院子里伺候，像厨房这种满是油烟的地方很少踏足。
红鄂拿帕子掩了掩鼻子，莲步轻移：“奴婢见过郎君。”
此时王安刚好将黄芪煎汁倒入锅中，他抬头看了眼红鄂：“找我有何事？”
煎汁下锅冒出腾腾热气，红鄂柳眉轻蹙，但言语间仍旧恭敬：“少爷已经起身，差奴婢请郎君回屋。”
“大早上的，他找我干嘛？”
“奴婢不知，请郎君挪步。”
“好罢。”王安又把提前泡好的大米倒进锅，叮嘱身后的康瑞：“我先过去一趟，你帮我看着火候，时不时要用铲子搅一搅，小火煮上半个时辰就行。”
康瑞已经习惯王安的行事作风，他颇为顺手地接过铲子：“郎君放心，这儿交给我就行。”
王安洗干净手，才对红鄂道：“走吧。”
屋内，林玉衍已经换上一件雪白的直襟长袍，腰间束月白云纹腰带，坠有青玉。是他一贯的富贵做派。
“霁微，你寻我作甚？”王安人未至，声先到。
待一走进，王安方才看到屋内乌泱泱的一群人。
林玉衍走过去，十分不见外地揽过王安，半拉半拽地把人带到一众侍女跟前。
“喜欢哪个就挑哪个，给你做几身春衣。”
王安脑子里下意识把自己的衣服过了一遍：“我有好几身衣裳没穿呢，用不着做新的。”
“你那些衣裳都是刚到燕州时田玉姑姑派人给你做的吧，一件比一件厚实老成。你不嫌难看，我还嫌呢。”林玉衍一脸嫌弃，然后大手一挥：“自己重新挑料子，我来给你定样式。”
“真不用了。”王安自己对衣裳的样式并没有什么要求，只要冬天的衣裳能御寒，夏天的衣裳能敝体就行：“上回做的衣裳我穿着挺好，不浪费那钱了。”
“什么叫浪费，我是叫你再做几身新衣裳，又没说要你之前的扔了。衣裳买回来只要你愿意穿就不叫浪费。”
林玉衍扯块浅青色的缎子对着王安比了比：“我看这块缎子就挺适合你，如何？喜欢吗？”
王安知道祥和布庄是燕州城里数一数二的铺子，做身衣裳不便宜。但他又不想当众一再拂林玉衍的好意，只好拉着林玉衍往旁边走了走，压低声音说：“我平常时候都要干活，用不着这么好的，咱们换家便宜点的铺子做。”
“挣钱不就是为了花钱？只是两件衣裳罢了。”
林玉衍有些不理解王安的提议，但他也知道王安是个认死理的性子，迂回道：“你这样想，你如今也是我林家的一份子，平常时候穿得随意些无所谓，但以后会有各种宴会应酬，那不得备几身得体些的衣裳？”
这一方面王安确实没有考虑到，他这辈子参加过最盛大的宴会就是他和林玉衍的婚宴，自然不懂得名利场上宴会应酬的事情。
林玉衍放下浅青色的缎子，又重新拿起一块月牙白的布匹问王安：“这块料子你可喜欢？”
王安不再拒绝，接过布匹放在手里细细端详，有些犹豫：“喜欢是喜欢，但白的很容易弄脏。”
“你若担心弄脏，平时小心些就行了。”
林玉衍莞尔笑笑，对天青道：“先把这块和上一块青色的选上。”
然后自己坐下来，对王安道：“接着挑，挑完自己的再给我挑两身。”
王安看到林玉衍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忍不住小声嘟囔：“你倒乐得清闲。”
这里的每块料子都很昂贵，王安挑得异常仔细，从颜色到花纹都要一一对比，五六块缎子挑下来竟用了半个多时辰。
众人都在心中腹诽这个新来的郎君过于计较，平常不过是少爷晃眼而过的事情，偏要弄得如此复杂。
不过一向没有耐心的少爷，怎么今日如此反常？竟然乖乖坐在一旁，没有出声催促。
真是奇怪。
在挑选好第八块料子之后，王安看了眼林玉衍，见他还不叫停只好自己走过去说：“霁微，我觉得差不多了。这三块料子做我的，那五块料子做你的。如何？”
“不好。”
王安面露尴尬，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挑选的布匹出了差错。
“天青，照着郎君选的料子，每张料子做两套衣裳，衣裳的样式就让王老头准备好了送来给我过目，敲定了再做。”林玉衍道。
“一个人八套，这也太多了。”王安站在一旁道。
“不多。”
林玉衍看向王安，浅浅一笑。
“因为以后我们会在一起很久，可以慢慢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