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清晨,小林镇某客栈的一间客房内,张澜庭早已醒来,看着地上正冒鼻涕泡的李云诚,寻思着要不要赏他一脚,二人昨夜回到小镇后找到地方落脚,本来是开了两间房,张澜庭刚躺下没多久,门外就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联想到前夜的袭击,张澜庭瞬间警醒,吹灭了蜡烛,悄声移步到门后。脚步声临近,张澜庭准备好应对突如其来的攻击,随即传来小声呼喊“张澜庭,张澜庭,开门,我知道你没睡。”
门里面,张澜庭刚提起的一口气瞬间就泄了,这猥琐的叫门的声音和方式,一般刺客学不来,于是黑着脸把门拉开。李云诚看到开门的张澜庭开口就是“你~昨晚中毒毒发了?脸咋这么黑。”
“你说呢,大晚上不睡,你过来干嘛?我不想和你睡,你给我回去。”张澜庭没好气道。
“别呀,我怕,你是武艺傍身,我可是一把刷子都没有,要是那些人今晚再来刺杀那~”刚说到这里,门咣一声便关了起来,于是李云诚便开始耍赖。每过一刻钟,就敲门,每过一刻钟就敲门,也不说话。
过了一个时辰,张澜庭实在受不了折磨,给他开了门。就在开门的一瞬间李云诚带上被子一步就窜进了房中,冲着张澜庭睡的地方就去。张澜庭见状,展现出了作为年轻一辈高手的实力,关上门的瞬间,转身一个猛冲超过李云诚后一个转身回旋踢,制了力道,对于李云诚来说刚好够,不知是怎么练出来的。
一脚踢到李云诚胸前抱着的被子上,李云诚就感觉本来不远的床突然远了些,再然后就觉得纸窗中透进的光显得门还挺高大。床的那边传来张澜庭莫得感情的声音“睡地上。”李云诚也没反驳,甚至都没起身,将就整理了下被子就开睡,也不说话。张澜庭看了一眼,转身躺下,也是习惯了。
清晨,又过了一会儿,李云诚悠悠醒来,伸了个懒腰“早啊,张澜庭。”
张澜庭坐在桌旁看着他,对他很无语,说他强吧,只喜读书不会武功,身体不算强。说他弱吧,哪怕有被子,在地上睡一晚哪怕身强体壮多少还是会有些不适的,再看他,目前看来毫无不适,这是打小练出来了?虽说他不练武,从小挨的打没一点比同龄练武的其他人少。
二人叫了点吃的稍微对付了一下,吩咐保镖在客栈内等待,二人便在小镇内转了一会儿,找到一个镖局,下了一单买卖。二人便回到了客栈进入房中,叫了些点心,直到夜晚也无事发生。
夜晚三更三点,离客栈不远的一条道上,停了三辆镖车,每辆镖车上都有两个黑影躲入车上的大镖箱中。三辆车装好“货”后,往小林镇外行驶而去,只是行进方向略有不同。
在小林镇路口分叉处三辆车彻底行向不同的方向,在周围不远的山坡上,集结了一群人,其中一人跪地说道“首领,集结的人手到齐了。”“嗯,还不错,可惜,今晚的节目好像要取消了。”
属下不解“任务取消了吗?”首领把目光移向更远处山坡对面的树林,位置刚好和他们相对“有同行,人数不少,任务基本成不了,真可惜,你说,那两个小鬼怎么就这么难对付呢?传出去可掉了我们血狼的名头。”
“那由属下去试探一下,请首领恩准。”跪地的黑衣男子说道。
“不用了,死也要死得有用,以后还是有机会的,慢慢来。走了。”说罢,首领消失在了密林中。
而在山坡对面,树林之中,一伙如鬼影一样的刺客隐秘在树林之中,看到血狼退走后,其中一人发声“对面退走了,我们要不要撤离。”其中首领说道“分散撤离。”,树林中所有黑影像是不存在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林镇镖局中,墙角一个没有上锁的镖箱里面,张澜庭和李云诚蜷缩在里面,忽然听到箱外传来一个声音“润物细无声”,过了一刻钟,张澜庭微微打开箱盖,看到不远的地方放了一个细小的竹筒,透过缝隙观察了下四周,张澜庭迅速出箱取了竹筒回到箱中。
细小的竹筒上有一个雨滴标志,借着从缝隙透进的光,张澜庭从怀中拿出一小瓶药夜涂抹在雨滴上,雨滴的上一半缓缓消失。
看罢张澜庭打开竹筒取出纸条,上面写着“安全,速回。”
李云诚悄声道“是老秦的雨蝶吗?”“嗯,看来我们两个小命暂时保住了。睡吧,明天启程了。”张澜庭回道。
二人就这么蜷缩在镖箱里睡去,一个能看到镖箱不远的屋顶上,一个黑影默默伫立,直到天微亮,二人所在的镖箱被装上车运走,他则跳入巷中,再出来已换了一身素衣,融入这人流中消失无影。
二人在提心吊胆中开启归程一路坎坷且不去说,在山中的长安则是无比的轻松,甚至比前世云游之前还轻松,毕竟没有课业,而且他还成为了布置课业的人,心里多少是收获了些补偿的。
二娃子在爸爸回来的第二天收获了一个他认为天大的惊喜,他无意中带回的安叔叔居然会教书,而且还要教他识字,这可真是太好了,他无比的期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喜悦,走路都轻飘飘的。
吃饭时候,二娃子的妈妈对陈长安说道:“陈先生,二娃子你也知道,顽皮了些,还劳烦您多多对他忍耐些。”陈长安看着桌旁像吃了蜜一样的二娃子,轻声笑道“不碍事的,我儿时也如他一般,慢慢就好了。”
二娃母亲听罢对陈长安微微欠身“谢谢先生。”李猎户看着自己的孩子脸上表情不明显,但眼中多了些光彩。
陈长安轻轻回了一礼心想应该比我那会儿开心多了,没事,明日开始伤心难过就该来了,今晚开心开心问题不大。笑容不会消失,明天不就到我脸上了嘛。
一如昨天饭桌上的预言一样,第二天早晨开始,笑容转移了,而且还多了点哭容。识字的开始都是横竖憋捺。
一开始在石板上用炭块练习基本笔画的时候,二娃子还很有兴趣,也不管对不对,画得像…不,应该说长得像就行嘛。
打柴回来的长安看着一石板的划痕,心想今天这里来鸡了?不应该呀?随后叫来二娃子,指着石板上的脚印问道“你写…画的?”
二娃子看着自己的作品“是的,安叔叔。”
“我走之前说的话还记得吗?”陈长安转头看着自己找来的柴火,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二娃子浑然没有意识到,他的笑容体验卡即将到期。脆生生的说“记得,记得,横平竖直嘛,我挺聪明的哦。”
陈长安从树枝中找了一根比较直的细的,说道“嗯对,横平竖直,来二娃子手掌摊开,叔叔我讲给你点东西。”
天真的二娃子开开心心的张开手掌伸到陈长安面前,一秒后,二娃子先是眼中通红,而后便捂着双手哇的一生哭了出来。
在家的妇人听到孩子哭,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跑出房门,往哭声方向看去,看到自己孩子站在练习写字的石板前,双手紧捂,教他写字的陈先生手里拿着树枝,便知道,怕是孩子没做好,被陈先生教育了。
头一晚上,夫妻二人就悄悄商量过,陈长安既然愿意教自己孩子识字读书,那便不能再让他去打柴狩猎。跟陈长安说后陈长安说打柴和打猎暂时不影响他教书,夫妻二人死活不肯,磨了半天,最终双方各退一步,陈长安早上打柴,打猎则李猎户单人去,这才罢了。
李猎户还特意嘱咐自己媳妇儿莫要心软,现在孩子吃些苦,以后出息才大。今早看到孩子被打哭了,为娘的心里是心疼的,但为了以后,妇人便假装看不见听不到。
本来期望母亲解救自己的二娃子看到母亲转头回了屋里,哭的便更伤心了。陈长安也没有再打,等到二娃子哭的没力气,才开口说道“哭够了吗?”
“哭,哭够了。”二娃子略带哭腔地回道。“嗯,那现在跟着我写。”陈长安面无表情的说。
“安…陈先生,手,手疼。”二娃子看着严肃的陈长安,一瞬间就想起妈妈昨晚让他改口叫陈长安先生的事情,当时觉得都一样,现在他好像明白了一丝丝。
陈长安拿起一块木炭,在石板上画下平平的一横“写”,二娃子听到声音,顾不得手里那细细的红线,颤颤巍巍地拿起炭块,跟着写,少年只觉得这一横好像很难,手不听使唤。
过了一刻钟,陈长安放下手中炭块转身走向屋子,临走是说了一声继续,留下一个手刚刚不抖少年略带委屈的写着笔画。
陈长安回到屋中,板着的脸慢慢的嘴角上扬“很微妙,不知道原来先生打我是不是这样的感觉,不行不行,哪怕没人,也不能笑的太明显。”他努力的把上扬的嘴角抹平,没过一秒,嘴角又重新占领高地。
过了一会儿“不行不行,阿弥陀佛,我堂堂文人,军人…得控制住,怎么能为了如此小乐便坏了功德呢?”
就这样笑容转移完成了。
二娃子的苦日子开始了,最明显的便是现在二娃子吃饭都没了以前香了,就感觉这个世界的颜色好像都没以前鲜艳了。
同桌吃饭的妇人看着孩子一脸的心疼,眼看着孩子好像瘦了。李猎户也看出了孩子的变化,但任然板着脸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但在眼睛深处,那一抹心疼是藏不住的。
陈长安看在眼里,心想“小子,有这样的爸妈,你便是他们天下最贵重的宝物。不教好你,怎对得起我这段时间在你家蹭的饭。”想到这,他的脑中闪过几张面孔,心里莫名有些哀伤,也不知这一世还有没有相见之期,亦或者身处之地早已是另一个世界。
这般想着,手里吃饭的动作便停了下来。夫妇二人见状,犹豫了下,李猎户开口“安兄弟,咋啦,饭菜不和胃口?我给你搞点肉去。”
陈长安反应过来“啊,没事,刚想起来些事情,饭菜挺好的,不用加肉了。”说罢往嘴里扒了几口饭菜。
夜里,陈长安躺床上闭着眼睛,满脑子的疑惑和焦虑,从镇里买的风物志上,没有发现一个地名可以和前世的记忆重合,难道真就死而复生到另一个世界了?或许是这里的风物志不够全吧。带着这样的自我安慰,陈长安沉沉睡去。
又是一早,陈长安一如既往地先打完柴,回到住处,检查了二娃子的课业,从学习写字开始,到今天,整整过去了一个月。
二娃子从一开始的不情愿,到如今的认命,从写的工整的笔画和回升的体重就能看得出来。
这天早饭,陈长安笑着开口道“姐,这两天我感觉天气开始转凉了啊。”妇人脸上露出笑容“对的,还有一个月多些就要到冬天了,今年的冬天可有些不同。”
“哦,有什么不同?”陈长安疑惑道。
“有陈先生你呀,往年啊,只有当家的一个人准备越冬的储备,我一个妇道人家也帮不上忙。今年有陈先生,越冬的储备可比往年多了不少呢。”说到这里,妇人脸上的笑容更甚,一顿早饭就在这开心的气氛中结束。
到了晚饭过后,陈长安把夫妇二人叫到一边,郑重地开口道“李大哥,大姐,我一个月后要离开了。”
二人听到这话并没有陈长安想象中的惊讶,夫妻二人相互看了看,李猎户说“这一天还是来了,安兄弟我第一次看到你,你给我的感觉就像那天上的雄鹰,但是受伤了,很害怕这个世界。但是这段时间相处以来,我感觉你好些了,雄鹰终究是要回归天空的,我们早已经做好你飞走的准备了,你能留下来教孩子识字,已经是天大的意外之喜了。”说到这里便没有往下说。
陈长安看着夫妻二人,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想了想,还是说道“我有不得不走出去的理由,就像李大哥说的,我是一只雄鹰,但是,这里是我的半个家,等我找到了我要的东西,我还会回来的。”说完便回到自己的床上,转头看向窗外的夜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