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凝玉这丫头为你写信,还特地派人送到你府上?”皇帝轻咳一声。
“是,微臣也觉得意外,公主自幼与微臣无话不说,所以微臣实在不知,公主为何要多此一举写信给微臣。”
嗯,凝玉与方仪苦苦瞒下的事情,宋墨修这书呆子转身便告诉了皇帝。
全禄端着茶水走到皇帝身前,八卦道;“莫非凝玉公主喜欢上了宋大人?”
几人对视几秒后,都禁不住笑了起来。
“全公公真会说笑,凝玉公主才多大?何况公主一直将墨修当作哥哥,所以公主是绝不可能对墨修有意的。”
宋墨修至今还清楚记得小凝玉尿裤子的场景。
当时他作为伴读,与皇帝二人在东宫学堂听课,小凝玉非要乳母抱着她一同到东宫凑热闹。
皇帝舍不得小凝玉哭闹,也就默认了此事。
想不到休课间,小凝玉突然蹲下尿了一地,小襦裙也湿透了,恰好几位乳母带的尿片也用完了。
乳母们急得团团转,即便将小凝玉带回宫也要走上一个时辰,最后还是皇帝让小墨修脱下里衣给小凝玉垫屁股,才暂时解决了这一危机。
所以他与凝玉怎么可能在一起?他们彼此之间实在是太过熟悉。
“小全子是否凡根未尽?若是如此,朕一定命净身房再给你净净身,最好顺手将你的臭嘴缝上!”皇帝冷声道。
“不不不,请皇上恕罪,奴才口快了些,宋大人也莫往心里去。”
全禄放下茶杯,一眨眼功夫便没了人影。
“不过,凝玉这丫头今年也快年满十六,已经不小了。”
看着案桌上的棋盘,皇帝挑眉淡淡道;“凝玉自小失了母妃,父皇也并未疼爱她几年便驾崩了,太后从不管她,这世上也只有太妃与朕将她当作亲人。”
“去年,宛月与东赤皆来明启求亲,朕知晓他们的意图,不过是想借和亲一事与明启联盟。”
“那皇上会同意让凝玉公主远嫁到外域么?”宋墨修随口问道。
“不知道,”皇帝声音微冷;“有些事不能感情用事,朕是天子,如果有利于天下苍生,朕也无能为力。”
皇帝眉心轻抿;“近日朝中又在疯传,宛月与东赤息了战事,已派使臣前往我明启,不知是否也是为和亲一事。”
“上次朕接连婉拒了他们,这次他们再来,朕一定不能再拒。”
宋墨修微微一惊,即使他不喜欢凝玉,可若凝玉真要和亲到遥远的外域,恐怕他一辈子也见不到她了。
御花园。
端贤王妃身子不适,已回寿康宫歇下,众嫔妃用过午膳闲来无事,皆结伴在御花园赏花。
看着淑妃与容妃谈笑的身影,太后与皇后也露出一抹暗笑。
“琬瑜,哀家说过,世间便没有永远的敌人,你看前几日她们还在彼此埋怨,今日又都成了好姐妹。”
“太后说的是,可眼下的敌人却不止是容妃,如今那良嫔有丹书铁券在手,真是不知该从何下手。”
太后淡淡道;“有丹书铁券又如何?琬瑜,你是皇后,毋庸做何事,只需坐山观虎斗,再坐收渔翁之利即可。”
的确,丹书铁券若是有用,先帝的德妃又如何失得了性命?
“身为皇后,你不用担心得不到皇上的心,因为除了男人的心,你已经得到了全天下女人一辈子都无法得到的东西,这些已经足够。”
根本不够,皇后只是淡笑着点头,她心中的苦何人又知?
她九岁与皇帝相识,只一眼就爱上了英俊但神色忧郁的他。
那日是皇帝登基,太后姑母携她一同去祝贺,她的目光只在俊美绝伦的他身上。
十四岁皇帝成人礼,他曾告诉她,他愿娶她为皇后,但只能听他的差遣。
怎么可能?太后是她的姑母,姑母的背后是父兄,只能听他的话,她不敢做到。
这世间所有的男子都比不过九五至尊的他,太后告诉她,若是真想成为他的女人,让她再等一等。
如今终于等到,可有什么用?
她除了满身的荣华富贵,他都不肯在她这里多待一刻。
“可皇上已将方仪封为良嫔,加上容妃,皇上的胜算似乎更胜一筹。”
“那又如何?琬瑜,你与姑母当初比起来,还是太过悲观。”
“我们手中有怀柔,如今她又怀有哀家之孙,且不说方世忠到底会与谁为伍,就是方夫人也会听从我们的差遣,更何况方家的两个儿子皆是在你父亲手下谋职。”
“容妃之弟前些日子闯出不少祸事,还差点锒铛入狱,为此她私下找过不少关系打点,相信用不了多久,她就会成为我们的人。”太后淡笑着饮了口茶。
“哀家答应过你,只要逸儿被调回京都,哀家此后再不会为难皇上,哀家这样做,也不过是想享一享儿孙绕膝之福罢了。”
“是,”皇后淡淡道;“琬瑜相信姑母之言,也常在私下里劝阻皇上。”
自离开了景苑,凝玉便挽上方仪,二人一同准备到暖香阁看望太妃。
“珍珠,太妃在何处?不会又在佛堂吧?太妃身子抱恙,为何不能歇上两日?”凝玉担忧问道。
“公主,奴婢们根本劝不听太妃,这两日太妃总将自己关在佛堂内,今日午膳也未动几下筷子。”
“那可如何是好?嫂嫂,太妃一向开朗宽和,凝玉从未见过太妃流泪心伤,可每当太妃将自己关进佛堂,凝玉就知道太妃的心情一定不好。”
其实她也很担忧,那日太妃知道她也没有回去的办法后,太妃的神情就已经有些失落,但当时时间紧迫,她也并未多想。
“良嫔娘娘,太妃有请。”是奶茶。
凝玉不可置信的笑看着她;“嫂嫂,太妃是将你当作准儿媳呢。”
“凝玉还从未进过太妃的佛堂,凝玉真是羡慕嫂嫂,嫂嫂快快进去吧,也顺道替凝玉问声安。”
她松开拉紧凝玉的手,淡笑着说;“好,凝玉不用担心,我先进去瞧瞧太妃,陪太妃说会儿话。”
佛堂还是老样子,但太妃看上去像是苍老了好几岁。
“晓冉,你来了,快坐吧。”
太妃站起身来,脸上的笑意婉转,但微挑的眉梢更是深凝。
“我没病,只是心病犯了,晓冉,你可知方夫人母族已暗中投靠太后,如今即使是方世忠一人效忠皇上,也早已于事无补。”
“事前我便担心王妃怀孕影响事情走向,想不到来得如此之快,我曾告诫皇上若真有那一日,那个孩子一定不能留。”
她心中大惊,眉间流露出骇色;“太妃,端贤王妃腹中的孩子是无辜的,为何不能留下?”
“为何吗?”
太妃在她一旁坐下;“那孩子虽然无辜,可他错就错在投生于端贤王妃之腹。”
“这后宫从来都是胜者为王败为寇,太后做过的坏事不胜枚举,可她竟没有得到丝毫报应。”
太妃指着佛堂,淡笑着说;“所以你看,我们世人供奉佛祖有用吗?”
“只以慈悲之心救不了天下苍生,对待恶人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虽未失去过孩子,可我知道作为母亲失去骨肉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