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别墅,宋璟没去客厅,径直从庭院下到地下画室,推开门一愣,他发现画室被人翻过,几张画板上完成一半的画也不见了踪影。
他心头一跳,没有任何犹豫,迅速转身跑上楼,看到客厅里的在沙发上沉默坐着的爸妈,以及,茶几上被摊开的几幅画。
都是一个女孩。
呼吸一滞,他努力平复心跳,在他踏出第一步的时候寂静的客厅突然响起的脚步声就让沙发上的两个人回过头,看过来。
“宋璟。”开口的是一个中年男人,那双野心勃勃的眼睛并未因为年龄而蒙尘,坐在那里,就是坐拥亿万资产的气场。
一旦有一点生气的迹象,每一句话都让人难以呼吸。
宋璟忽视空气中存在感极高的压抑氛围,喊了声:“爸。”
视线平移,他说:“妈”
最后,归纳总结:“你们怎么来了?”
男人对儿子,直来直去,没有委婉,他开门见山,指着桌面上的画,口气仿佛在审判会被判死刑的罪人:“说说吧。”
一旁的女人左看看右看看,心疼儿子又拗不过老公,在中间两头倒:“儿子,说实话就行,别紧张,你爸这个脾气你也知道。”
宋璟向前两步,诚实道:“我喜欢这个女孩。”
女人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男人的表情更是一言难尽。
让他实话实说,还真这么实诚。
宋山没有一丝人情味,冷冷道:“你知道她是谁吗?”
他要彻底在萌芽期打消儿子这个念头,就不能有一点情绪上的松动。
“被调走了吗?跟她在一起会对你有帮助吗?她可以让我和你妈接受吗?”
宋山滔滔不绝,连问好几个问题。
宋璟哑口无言,就在女人以为他终于要妥协,准备松一口气时,这孩子竟然顶嘴了:“可是我就是很喜欢他,我满脑子都是她。”
如果说宋山刚刚的愤怒是几簇火苗,那么现在,就是火山喷发了。
“喜欢谁都行,她不行!”
宋璟突然抬起头,一张英俊秀气的脸此刻消沉无比,不知从哪来的勇气,让他再次反驳:“为什么?这十七年来,我一直按照您给我既定的路线往前走,您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从来没给您丢过脸,这还不够吗?难道我连选择自己幸福的权利都没有了吗?爸爸我真的很累。”
死一样的寂静。
女人眼角含泪,心疼的不行,刚想开口被老公拦住,他什么都没说,静静等儿子气焰下去,这时,沉默地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屏幕面向宋璟。
“过来看。”
宋璟冷静下来后头脑清醒了不少,他直觉不是什么好事但是慢慢走过去,那张照片的冲击力对他来说不亚于火星撞地球。
茶几上的昂贵画纸上栩栩如生又漂亮的让人心惊的女孩此时此刻在照片中的宴会厅里,站在一个男人身旁。
而那个男人,他知道。
是江宴,他听过这个名字,被人戏称为A市最不好惹的人中,排行前三。
“宋璟,江宴不是好惹的人。跟他斗,只会两败俱伤。”他表情严肃,“我劝你好自为之。”
宋山生活在这个圈子里,什么八卦没听过,养个女孩根本就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当时第一次看到照片,他还有几分兴味,心想江宴还是难过美人关。
没想不到一个月还没到,儿子也迷上那个女孩了,他那十几年如一日般听话从不出格的儿子,竟然如此痴迷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女孩。他感觉自己要气炸,倘若生米煮成熟饭,后果将不堪设想。
手边的拳头,被少年渐渐收紧,他听到自己有力的心跳在胸腔震颤。
那种感觉,好不容易捧起来的清泉顺着指缝渗出,一滴都没有剩。
他松开手,手指轻轻蜷缩,无力又仿徨。
“这些话,我带走处理,你好好反省,别让江宴警告到我面前来。”宋山站起身,女人也一同站起,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宋璟的肩膀,劝道:“天涯何处无芳草。”
宋璟垂着头,长长的眼睫遮住眼底的黯淡,直到父母卷着几张画离开,他才颓然坐在沙发上,双手遮住脸向后仰倒。
结实紧致的肌肉纹理在衬衫下若隐若现。
“可是,即便是江宴,那又怎样。”
乳白色墙壁上的石英挂钟的时针指向罗马数字八。
宋璟终于回过神,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水滴顺着他额前的碎发滴落,那是很漂亮的一张脸,不张扬但格外惹眼。
他重回地下画室,坐在画架前,拿起画笔,依照自己心中逐渐清晰的细节缓缓勾勒线条。
是女孩的轮廓。
他并没有就此放弃。
他知道,感情不是可以勉强的,那女孩很聪明,自然懂得这一点,倘若他不愿意跟那个男人在一起,他随时都可以为她张开怀抱。
永远。
他要强大,他必须要强大,强大到能够对抗她身边所有男人,强大到能够让她多看自己几眼,强大到,能够拥有她。
回公司的路上,江母忧心忡忡:“我感觉儿子情绪不太对。”
江父瞧他一眼:“别给我犯事就行。”
江母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他从来没有这么情绪激动过,要是他真的喜欢——”
江父不留余地,斩钉截铁打断:“不行。”
“为什么?因为江宴吗?”
江父说:“是,但不全是。”
顿了一下,他向妻子解释:“首先,江宴带回来的。他平白无故带人回家,还送她上学。又不是做慈善的,而且,做慈善也不住在家里。”
“其次 ,那女孩来路不明,小璟这么快被她蛊惑太不正常了。”
偏偏那瞳仁干净透亮像小动物,让人只会心神荡漾,生不出厌恶来。
他摇摇头。
“但是那女孩确实漂亮。”女人说。
确实,第一眼就漂亮的让人心惊,而且越看越漂亮,完全移不开眼,没有美颜的照片尚且如此,何况真人呢。
她不敢想象。
“别的不用我们管,作壁上观,只要儿子断了这个心思就好。要是那女孩毁了江宴,我们也乐见其成。”
丈夫说完,女人在一旁默默叹了口气。
她回忆到儿子紧抿的唇和收紧的拳。
高兴的有点太早了。
恐怕的儿子的心一时半会断不了。
宋山想到什么,问妻子:“西楼是不是快回来了?”
贺西楼,是她的弟弟。
年纪轻轻,一个手握滔天权力的男人。
甚至他的亲姐姐,都有些怕他。
也就是宋璟的舅舅。
女人沉默了一会,说:“我不太清楚,听父亲说大概是。”
“那就是了,小璟真该跟他学学,虽然那小子是个疯子,放浪形骸,但敢爱敢恨,什么都能放手。不像小璟这样扭扭捏捏,看着就气。”
“别,”女人紧张地握住丈夫的手,盯着他的眼睛,极为认真地摇头,“贺西楼是个我爸都控制不住的人,是双手沾血的怪物,小璟,是我们的希望,不能被他带疯。”
“你别忘了,宋山,你只有一个儿子。”
她喃喃重复:“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回来了,但是小璟不能跟他接触,一定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