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然话题一引,无数目光凝了过来。
虞琼枝狠狠攥着手:“今日大家得了你的妙句,欣赏把玩还来不及,我就不扫兴了。”
沈宴然轻啧了一声。
秦麟州熟稔地笑道:“往日诗会上,宴然可是藏了大拙,倒叫本殿如今才对你有所了解。”
私底下打着害她清白的算盘,明面上却做出一派亲切熟稔的样子。
晦气!
退退退!
沈宴然喝了口酒,压下心底的恶心:“闲得了几句古诗,哪能算得上藏拙。既然虞小姐不愿开口,不如三殿下来一首?”
秦麟州脸上的笑意僵住。
他出行前的确让人提前捉刀了几首不错的诗句,但在沈宴然那几首诗出来后,就不够看了。
与其当着众人的面丢脸,倒不如……
他站起身,端着酒杯朝秦元琛拱了拱手:“小弟才气不足,还请大哥略做赐教。”
台下众人的目光移向秦元琛。
他着一身玄色斗篷,慵懒地独坐暖阁前左侧,慢条斯理吃着酒,与勾心斗角的诗会格格不入。
秦麟州话音一落,他垂眸把玩着酒杯,没有开口的意思。
诗句上热闹的气氛瞬间安静下来。
沈宴然也没想到回旋镖会飞到秦元琛的头上,她果断埋头苦吃,不敢抬头四处瞅。
秦麟州没得个好脸,脸色瞬间阴沉。
大长公主不得不开口,带着高高在上的语气规劝道:“太子年长些,不如念首诗给麟州做个示范,也好加深下兄弟间的感情。”
左侧前排的几名男子神情扭曲,强忍住笑意,不敢对上上方的视线。
什么叫太子年长些?
要是他们没记错,太子可比三皇子小上两岁。
但陛下酒后犯了错,宠幸了当时还是婕妤的继后。
事后怕与先后感情生疏,硬扛着太后的压力,不愿承认继后的孩子。
直到太子出生,先后不知从哪儿获悉此事,大度地让陛下认下三皇子。
陛下到底心中有所愧疚,强行将三皇子的名头按在秦麟州头上。
在不得皇室承认的孩子跟三皇子的名头之间,不用问都知道继后会如何选择。
秦麟州微微弯下腰,笑道:“姑姑说的对,还请兄长代为……”
他话还没说完,秦元琛捻着酒杯的手一动。
淅淅沥沥的酒水越过看戏的秦岑月,准确泼洒在三皇子脸上,溅了大长公主一身。
“三殿下!”
离秦麟州最近的虞琼枝连忙取出手帕,小心帮着面露狰狞的秦麟州擦去脸上的酒水。
秦麟州眼都红了,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酒水入了眼刺激到了。
他瞪着若无其事换了盏茶杯的秦元琛半晌,拳头紧攥。
“秦!元!琛!”
大长公主尖叫一声,当即逃窜似得拎起裙摆跑进暖阁内。
“哈哈哈,”秦岑月笑出声,有分有寸道:“太子你也是,就算被老三气急了,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落了他的面子。”
秦麟州、虞琼枝、吃瓜群众:……所以私底下就能落他面子了?
秦元琛平静:“姑姑可得为孤做主,京城谁不知孤曾流落民间,不识字也不会诗。”
“秦麟州上来就要孤吟诗作赋,这不是存了心为难孤?”
“孤念及他年幼,忍了又忍,可实在是……被气得手抖,这才一时失礼。不过老三知书识礼,应当不会怪孤这个长兄才是。”
边吃边看八卦的沈宴然两眼发光,暗暗记了下来。
什么叫逆转局势,什么叫没理也不饶人?
太子不愧是太子!
可盐可茶可爆辣!
的确上头!
不过这些话也只有他能说出来,换了其他人敢提及他的身世,早就被拉下去砍了。
秦麟州面无表情,先垂手向虞琼枝行了个谢礼。
而后侧头望着秦元琛,眸子里暗流涌动,额间青筋涨起:“是小弟的不是,还请大哥不要见怪。”
秦元琛扫了他一眼,敷衍点了点头。
这般下来,任谁想卖弄一番文采,都能考虑一下会不会得罪两位皇子。
存了心想踩着沈宴然出头的几人都是低头专心吃东西,甚至恨不得将头埋进热锅里。
几名皇子之间不合,举城皆知。
但……但这是他们能看的吗?
不过是来参加个诗会,可不想被丢了面子的三皇子灭口!
左侧的裴知阙跟沈宴然对视一眼,同时默契地移开视线。
三长公主秦岑月却是无所顾忌,语气平常地跟沈宴然搭话:
“本宫多年前见你,脸上似乎带有不甚美观的胎记,怎么……”
她仔仔细细打量着沈宴然的脸:
“一朝恢复过来,容貌更胜往昔。本宫瞧着,你的确继承了蝉雾的美貌,堪称京城第一绝色。”
贵女们同时好奇地支起耳朵。
沈宴然听着左边虞琼枝处传来的杯盏碰撞声,抿唇笑道:
“臣女受胎记困扰多年,经常翻古籍研究,总算得了个去疤痕胎记的法子。”
她还不忘给自家脂粉铺打个广告:
“加之手底下的脂粉铺子新制出一种膏状面膜,滋润得很,臣女用了数日,效果的确不错。”
秦岑月盯着她那张无瑕的脸,心底一动。
她出京前就跟沈蝉雾打过数次交道,知晓她旗下的掌柜嘴都严得很。
前几日新得了蜀中来的消息,心里止不住烦闷,这才一时失了分寸。
回府后清醒过来,也只当沈宴然的言辞是少女心性,不愿给自家铺子丢脸。
毕竟……哪有什么妆粉脂膏能恢复往昔容貌?
又不是什么仙丹神药。
因此沈宴然派人送来的膏状面膜,她倒是还未用过。
明日回了公主府,倒是可以试试。
贵女们讨论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都是一个想法——不信。
但京城贵女公子都不缺钱,试试又无妨。
换了身衣物的大长公主俏脸微冷地走了出来,砰地坐下,在桌上丢了块金制镂空猫:“诗会继续,得胜者,此为奖励。”
秦岑月沉浸在比对沈宴然的脸上,没有提出异议。
秦麟州喝了口闷酒,与虞琼枝交换了一个眼神后,扫了眼台下。
一位知名才子负手站起,朗声道:“小民不才,特来抛砖引玉。”
“……野果攀附宫墙上,却忘扎根在民间。”
沈宴然听着听着下意识瞪大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