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荛见是关健,笑盈盈地走了过去,道:“关师兄,这大半夜的,你怎么还不睡?”
“我有些话想问你。”
冬荛朝四周瞄了一眼,道:“干嘛这么鬼鬼祟祟的,让菱衣师妹撞见了可不好。”
“我问你,你拜在悲花派门下,是不是已经七年了?”
“是啊,我之前不是给你说过吗?”
“你拜上官掌门为师,是不是为了一本叫做《七曜真气》的武功秘笈?”
冬荛脸色一沉,心“砰砰”乱跳起来,在明暗不定的灯光下,依稀能看见她眼眶里闪烁着泪花。
“那王凤仪心狠手毒,可别在跟她纠缠了。”
冬荛哽咽道:“我也是迫不得已,你以为我想吗?”
“只要你洗心革面,以后不再给她办事,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师姐,你站在那里干什么呢?”菱衣从一旁的楼上喊道。
关健赶紧往后退,生怕被菱衣看见。
“没......没干什么,就来了。”
冬荛正要走开,突然回头道:“关师兄,这件事我实在是情非得已,等晚些的时候,你来我房里,我把我的苦衷说给你听,你听了也许就觉得我没那么坏了。我另外还有一番话要跟你说,请你务必要来。门我给你留着。”
“只要痛改前非,大家都会原谅你的。我也相信你有莫大的苦衷。去你那里多有不便,我看还是算了吧。”
“难道你就不想听我一直以来都想跟你说的话吗?”
关健心痒难耐,恨不得抓破胸膛,把手伸进去挠一挠。
“等过了子时我再来吧。”
……
关健并没有直接回后山,而是悄悄摸到荷塘边上,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不顾秋水寒冷,解开衣服溜进了水里,仔仔细细地洗了个澡。
回到洞里,他坐立不安。
时不时地跑到洞外面看看天,却发现月亮似乎被胶在了天上一般,动也不动。
他怀疑时间静止,人间再无子时。
好不容易熬到月正中天,子时将至的时候,忽见一道黑影从山腰间飞速而来。
是鬼脸儿。
他不禁皱起眉头,赶忙走进洞里吹灭油灯想要逃去。
但鬼脸儿来的太快,油灯刚灭,却又被他迅速点燃了。
“呀!果然是你小鬼,我老远看见这洞里有灯光,便猜到是你。怎么,是不是觉得我功夫了得,又想请我教你几招了?”
“你是有两把刷子,但我现在不想学武功,日后再说吧。”
鬼脸晃身挡住他的去路,道:“不急走,不急走,这回我非得再传几套功夫给你不可。”
关健气的半死,眼看着子时就要过了,却被鬼脸儿缠着不放,恨不得踹他两脚。
“那好,我给你一刻钟时间,在这一刻钟的时间里,你若能让我学会一套武功,以后你让我学你什么功夫,我就学什么功夫。要是教不会,以后就别缠着我了。”关健道。
“但凡是旷世神功,必定需要长时间磨练才有小成,你倒好,一时半刻就想登峰造极,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照你这么说,你是没把握教会我了?既然如此,那就告辞了。”关健从鬼脸一侧闪过,想要逃离。
鬼脸儿挡住他,道:“有点意思,说练就练,那我就先教你一套拳法,这拳法刚猛非常,可撼山,可辟地!”
鬼脸儿先讲解心法,接着将拳法要义详解一遍,最后亲力亲为,演示一遍。
“怎么样,记住多少?”
关健理也不理,将拳法完整地耍了一遍后,趁着鬼脸拍手叫好时,一溜烟地往山下跑去了。
冬荛在悲花派开创之初,就拜在了上官瑶华的门下,她也算得上是悲花派的老资历了,所以她住着的,是一间僻静的单厢房里 。
关健摸到她房门前,站在窗户下搓弄着拳头,进去又不敢进去,吭声又不敢吭声。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一条小缝隙,这让他勇气倍增,赶忙跳了进去。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冬荛端坐在桌子一边,昏黄的灯光下,她那修长的睫毛扑闪闪的,眼眶里闪烁似娇似羞神采。
关健壮着胆子从她对面坐下,道:“你让我来,要跟我说什么?”
冬荛倒了一杯花茶,递到他手上,道:“你大概已经对我起了鄙薄之心吧?”
关健将花茶一饮而尽,又给自己满上一杯,道:“我若有此心,早就揭穿你了。我回来,就是想劝你改邪归正的。”
冬荛咬着朱唇,泪珠子扑簌簌地掉了下来,道:“除了我爹外,你是第二个真心为我的男人了。”
“你不是说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吗?”
冬荛也不回答关健,自顾自说道:“我爹是羌人,他在我六岁的时候就死了。他对我娘一见钟情,为了跟我娘在一起,他甘愿放下荣华富贵,来到中土做一个凡夫俗子。
但是中原武林那些所谓的正派,对羌人的成见太深,容不下他,我娘也因此被逐出了师门。”
关健猛然醒悟,道:“你是王凤仪的女儿!”
“我娘被逐出师门后,不断地遭到中原武林人士的追杀,我们一家三口颠沛流离,在我六岁那年,还是被他们追上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他们......他们竟然当着我跟我娘的面,把我爹乱刀分尸,还.......侮辱了我娘。”
关健听的惊心动魄,对中原武林的那些败类深感憎恶。
“我娘原本也是极好看的一个美人,可是为了给我爹报仇,她便去练那些邪门的武功,后来她那张脸越来越难看,脾气也越来越坏,她一生气,就来打我。”
冬荛说着,解开了外衣,将肩膀露了出来。
关健见她白皙的肩膀上疤痕累累,忍不住心酸起来,道:“这又不是你的错,她何苦来折磨你呢?”
“其实我一点也不怪她,她打我,无非是想让我长记性。可是那些杀害我爹的人,武功都那么高,我娘虽练就了一身邪功,还是打不过他们。所以她便一心想要练会《七曜真气》。”
“可《七曜真气》真的被毁了。”
“像这种旷世神功,不会轻易就毁掉的,师父她一定保留有刻本。”
不愧是母女俩,想什么都一样。
“说了这么多,你还要劝我回头是岸吗?”
“我知道你报仇心切,倘若你师父手中真有《七曜真气》,你大可以去向她借,又何必非置她于死地不可呢?”
“最该杀的,其实就是她。当年若不是她力争要将我娘逐出师门,让我娘失去了上官瑾的庇护,武林中的那些人敢纠缠他们吗?”冬荛怒道。
关健心想,既然冬荛她爹都叛国投汉了,为什么上官瑶华就是不肯包容他呢?但仔细一想,羌人屡屡来侵犯汉人,死在他们铁骑下的无辜百姓也不计其数,她恨羌人,也是人之常情。再说,李剑川一向又以攘除羌贼为己任,她有多爱李剑川,大概就有多恨羌人。
他在大是大非面前,忽然没有了主意,良久才道:“冤有头,债有主,你不该害你师父的。”
冬荛冷笑道:“我不是她的对手,但你兴许可以试试,那就请你帮我杀了她吧。你今天害的我娘生死不明,你也得死。”
“你说什么?”
“你听不明白吗?我让你帮我杀了上官瑶华。”
“我虽然有心帮你找《七曜真气》,但绝不会帮你乱杀无辜。不对!你给我喝了幻心散!”
“不错,趁着你还有力气,赶紧动手吧。”
她见关健迟迟不动身,还以为是幻心散失去了药效,但她不知,关健吃了走心丸,早就百毒不侵了。
“你还站这里干什么?”
关健气的不行,端起那一壶有毒的花茶,“咕咕咚咚”几口将其喝了个干净,道:“我真心帮你,你却来害我,太让人心寒了。”
“你......你......”
“幻心散这种毒药是害不了我的,你别鬼迷心窍了,收手吧!”
冬荛连退两步,忽然间失心疯般大喊了起来,那喊叫声声嘶力竭,将长夜的天空要划破一般。
片刻后,悲花派上下纷纷赶了过来。
“师姐,你怎么了?”菱衣赶忙去帮冬荛理好衣服。
冬荛哭哭啼啼地指着,道:“他......他闯进我房里,要......要......”说着就要用头去撞墙。
众人来时,看冬荛衣衫不整,又见关健也在,就猜测是他趁着夜深,想来奸污冬荛。
上官瑶华一把将关健拉住,对冬荛道:“你放心,这事我会给你做主的。”
关健知道,就算现在浑身长满嘴,也解释不清楚了。他实在想不到冬荛的心机如此之深。
“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好自为之吧!”关健对冬荛道。
菱衣见他仍旧一副正派人物的嘴脸,跑过去狠狠抽了关健一嘴巴子,直把他嘴角打的流血。
“菱衣,你退下!”上官瑶华呵斥。
“这种无耻之徒,留他干什么?”菱衣说完,掩着面跑了出去。
上官瑶华留碧芮来安抚冬荛,然后遣散众弟子,独自带着关健来到了听香榭。
“你怎能做出这样下流的事,太让我失望了。”
“我知道无论我如何辩驳,你们都没人信我。只怪我自己瞎了眼,要怎么来处置我,悉听尊便。不过,我劝你自己也要小心她。”
上官瑶华从他的话风中听出了端倪,道:“这件事没查清楚前,我不会听任何人的一面之词。在这段时间里,你就还待在后山吧。没有我的准许,不许离开一步。”
“这事恕难从命。实不相瞒,我本不打算回来的,但念着上官掌门安危,才想着回来劝她回头,不曾想却惹了这么一身麻烦。”
“你要去哪里?”
“令徒没有跟你说过吗?我爹在朝为官,乃是当朝太常,我自然要回洛阳了。”
“你竟然是朝廷中人?”上官瑶华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