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水中泡了太久,几近虚脱,这猛烈的撞击使他们在彻底解脱。
然后,各自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关健梦见自己回到京城,官运亨通,一路高升,最后竟被封了王。
菱衣则梦见她小时候在街头乞讨,被一群狗追着跑,穷途末路时,她发现一堵高高的院墙脚处有一个半尺高的洞。
她慌不择路,往洞中钻去,可恰巧有个男孩子正好往外钻,两人迎头撞在了一起,各自惨叫一声。
那男孩子眼见狗就要咬住菱衣的腿,慌忙将她拽了进去。
那些恶狗未能得逞,在外狂吠不止,男孩子抄起一根竹竿往洞外乱戳。一条狗被戳中了眼睛,“嗷嗷”叫了个不止。同行之狗见状,一哄而散。
那少年收回竹竿,一手插在腰上,一手将竹竿撑在地上,踌躇满志,道:“你在这里等我。”
片刻后,只见那男孩子捧着几个油酥饼跑了过来,可不小心绊倒在了地上。
他虽摔倒,但手中的酥饼却被保护的很完整。
他将手肘支在地上,蠕动着身体爬了起来,将油酥饼递给菱衣,道:“快尝尝,是热的,我娘做的。”
菱衣早就饥肠辘辘,抓起一个酥饼咬了一口后,忽然大哭了起来。
“烫着了么?”那男孩子问。
菱衣摇摇头,道:“为什么就我没娘?”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那男孩子挠了挠头,道:“你一定有。”
菱衣使劲摇着头,道:“我没有,他们都说我娘死了,我爹也死了。”
男孩子接着挠头,道:“以后你要是饿了,就到这里来吧。我把竹竿藏在这里,你来时只需将竹竿立起来,我就知道是你来了。”
后来一个细雨扯成丝的傍晚,菱衣饥寒交迫,正当她往那个男孩子家的墙洞钻时,双脚忽然人被人紧紧捉住,然后被倒着提了起来。
将菱衣抓住的,是当地一家青楼里的鸨母。
鸨母抹去她脸上的泥土,仔细审视着她,然后得意地点点头,却又很失望地道:“模样倒是周正,只是要白吃几年饭。”然后便将菱衣递到身边的龟公手中。
那龟公满口酒气,道:“就这坯子,还怕将来不给你挣钱。”他说着便将一副丑陋狰狞的脸往菱衣脸上凑。
但还未凑上去,他的双眼里忽地炸电一般,接着就看见鲜血在眼眶中翻涌而出。
他的眼睛被菱衣戳瞎了。
他惨叫着将菱衣举到头顶,拼尽全身力气将菱衣往地上摔去。
当菱衣的身体快要碰到地面时,一道疾风将她卷了起来。
救她的是上官瑶华。
彼时上官瑶华还在四处寻找李剑川的踪迹。
鸨母见龟公双目失明,虽然心中有几分嫌恶,但念及往日旧情,忽然咆哮起来,摆动着宽阔的腰胯,叫骂着要去撕上官瑶华的脸。
但她未完全靠近,左右脸上便各吃了一记耳光,她脸上吃痛,又哭着吵着,要拉着上官瑶华去见官。
上官瑶华越看她越有气,于是左右开弓又扇了她两大耳光,冷冷地道:“你这种灭了良心的东西,杀一百个也不会解恨。可我今天不想杀人,你还不快滚!”
那鸨母知道遇见了硬茬子,也不再管那瞎眼的龟公,抱头鼠窜而去。
......
关健尚在春秋大梦中顾盼自雄,隐约间听见有人道:“这小子武功了得,还是赶紧把他扔进河里,免得养虎遗患。”
另一人答道:“想要月凝剑,只能从他身上下手。”
“他在河里漂荡这么久,那把剑怕已沉入河底了。”
“剑要是真沉到了河里,也有个大致的方位,等他醒了,先问问再说。”
关健悄悄将眼睛眯成一条缝,见两人对案而坐,一个是爱剑如命的谢世清,另一个则是他的大弟子季梁琛。
他见菱衣手脚被牢牢捆绑在一起,本想去试试她是否还有气息,才发现自己也被麻绳捆成了粽子一般。
谢世清见他醒来,道:“关少侠,不曾想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缘分,缘分。”关健嬉笑道。
季梁琛道:“捆着二位,实在是无奈之举,怪只怪关少侠武功太高,先前咱们中间又有所误会。我们也是实属无奈。”
“谢掌门若不救我们,只怕我们都被漂到奈何桥了。至于之前的小过节,还提它干什么。我若恩将仇报,那还算是个人么?”
谢世清吊着嗓子大笑一阵,犹如一只犯病的公鸡打鸣一般,道:“我派与悲花派结仇,与关少侠其实并不相干。”
“那是当然。”
“关少侠的那把月凝剑,不知......”
“剑还在悲花派,并没有掉进河里。”
“关少侠为人果然爽快。”谢世清又似犯病的公鸡,打了几声鸣,道:“看得出来,关少侠似乎对那把剑并不在意。”
“一把剑而已,有什么可在意的。再说剑法之最高境界,乃是无剑胜有剑,这道理谢掌门应该也懂。”
“惭愧,谢某枉活一甲子,尚不能达到这层境界了。不过这月凝剑与本派关系重大,关少侠也曾允诺将此剑赠与老夫,后来出尔反尔,还出手伤人......”
“你放了我们,我立刻去拿月凝剑来谢罪。”关健连忙打断谢世清的话,怕他越说越气,一时忍不住,杀了自己和菱衣。
谢世清吊着病公鸡般的嗓音笑道:“只烦劳少侠一个人走这趟路好了,尊夫人须得留在这里做个人质。不过尊夫人的安全请少侠放心,我一会儿便派人到岸上找几个女婢来照顾她。”
关健哭笑不得,心想自己就算遁入空门,也不会娶这蛮横的女子为妻。道:“谢掌门误会了,我跟这位姑娘并不是......”
谢世清打断关子朔的话头,道:“现在不是,以后总会是的。少侠断舍名利,与心爱之人双宿双飞,远走天涯,谓之性情中人可也,此等魄力,绝非常人所具有,谢某某佩服,也祝你们白头偕老。”
关健心想:这老贼倒是挺懂儿女情长的,想象力也不错。
他嘿嘿干笑了几声,装出很不好意思的样子,道:“这见不得人的事,少提,少提。”
“真性情者不拘于礼节,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与尊夫人双宿双飞要紧,烦请关少侠速去取剑吧。”
关健面露难色,道:“这中间怕有些难处。”
“有什么难处?”
关健用嘴努努了菱衣,问道:“你可知道她是谁?”
“当然知道。她不就是是上官瑶华的得意弟子吗。”
“谢掌门试想,我拐走了上官掌门的爱徒,她还会放过我吗?若再见了面,她不杀我已格外开恩了,还会把月凝剑再给我吗?”关健道。
谢世清微微点头,表示赞同,道:“话虽如此,但你武功高强,上官瑶华未必能奈何的了你。我给你三日期限,倘若你带不回月凝剑。我可对你这如花似玉的夫人不客气了。”谢世清倏忽砍断关子朔身上的绳索,同时,季梁琛也将剑悬在菱衣头上,以此来要挟关健。
关健见他防备森严,只觉得好笑,心想鬼脸儿弄巧成拙,竟让谢世清这样一个武林老手对自己心生恐惧。
于是便想着虚张声势,吓唬吓唬谢世清,站起身使劲拍了桌案一巴掌,却不料这一巴掌竟把桌子拍了个粉碎。
他吃了一惊,还以为鬼脸儿也在这艘船上,冷冷地道:“剑可以给你,权当报你的救命之恩了。但请你记住自己的话,你若敢动她分毫,我定让你蜀中第一剑派鸡犬不宁。”
“请关少侠大可放心。”谢世清大喜,连忙赔笑。
关健理也不理,蹲在菱衣身边,凑近她耳边,假装无限深情,道:“你且委屈两天,我就回来。”
心里却想:平日你欺人太甚,也该让你吃点儿苦头。剑我是带不回来了,你也只好听天由命了。
他正要起身离去,却见菱衣杏眼圆睁,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他忽然脸上一阵滚烫,连脖子也红了三分,干笑两声,连忙起身离去。
谢世清早为关健备好了一匹快马,他骑上马一路趱驰,等离谢世清足够远时,立马改道往回魂镇而去,准备在回魂镇取官道返回京城。
这匹马是来自大宛的良驹,也是谢世清最中意的一匹马。
关健骑着马,很快就奔到了回魂镇。
他松开马缰,抚摸着马脸上的青鬃,道:“马倒是好马,落入了谢世清这等小人手中,实在是糟蹋了。去吧,爱去哪里去哪里,别再回去了。”
那马仰头嘶鸣一阵,然后又将脑袋在关健身上蹭了蹭,绝尘而去。
此时正是回魂镇早市的时候,可大路却连个人影都没有,让人觉得十分萧索。
一阵狗叫声不知从哪一户人家传出,可那狗叫的尚不尽兴,似乎就被主人捏住了嘴巴,哄唧了几声便哑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