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商的军队在攻破了冀州的城池以后,并未在冀州的地界上停留太久,恐怕多半是因为在商王的计划里面还有更多的版图需要收复。西岐、南鄂、东夷,恐怕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他也并没有让我在太子帐里待的太久,我在初三夜里喝完太子的舌尖血之后,他第二天就叫人把我送回了我自己的小帐。
这日难得天气晴朗,故而商王决定就此班师回朝。然后,仅留了一队人马搜寻苏全忠的踪迹。
因为在苏护全家被灭当日,唯独这位长子及其夫人失去了踪影。商王勃然大怒,扬言势必要取这苏全忠人头,但屠城当天将整个冀州城翻了个底朝天也不见这苏全忠的踪影。
据说在当初苏护被捕之时,曾扬言说:冀州苏氏,哪怕仅剩一女子,也要亡了成汤江山。
血海深仇的仇人之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无疑成了商王心中最难以言说的一根刺。它犹如一把悬剑挂在商王头顶,一日不落,商王就一日难以安眠。
……
“姐姐,你身子才好一些,仔细点别站在门口,小心又吹风着凉了。”
邓小星从身后给我递了一碗热汤,又转身给我披了一件黑皮大氅。
“你这么贴心,这么能干,又这么漂亮。”
我上下打趣她几眼,又转而深表惋惜的摇了摇头,对她说道:“真是便宜姜也那小子了。”
邓小星此刻正在跟着两个商王的手下一起收敛营帐,听到我的这番打趣邓小星,几个人都面面相觑,笑呵呵的看着邓小星,他们似乎非常期待这位漂亮的小娘子能嫁给他们的姜侍卫。
邓小星见状,唰的一下,脸和脖子都红了,她嘴巴努了努,想回我的话,但好像又不知道该回我什么。站在原地,抓耳挠腮,十分尴尬。
“谁......谁要嫁给他啦......”
说完又抬眼气不打一处来的看了我一眼,说道:“真是好人没好报!”
说完就要掀开帘子出去躲一躲,但在她掀帘子的一瞬间,我恰巧看见了跪在我帐子门口的申公豹。
昨夜风雪大作,这人从昨夜亥时一直跪在我门口请罪,我一夜未理他。换做普通人,这起码也能堆成一个小雪人了。但是申公豹在我们这一辈里,灵力和法术都算得上是上乘了,所以这点风雪于他来说自然是算不得什么。
只是这小子向来心高气傲、又桀骜冲动,皮肉之苦他是一点不怕,只是行人间的私下议论,恐怕是能让他心里难过一阵子了。
而我,不叫他起来的原因,一来是冀州的血海深仇全因他冲动被奸人蛊惑所致,二来我是希望他能知难而退回昆仑山不要跟着我淌人间这趟浑水。
然而,都一夜过去了,申公豹却跪在那里动也不动。
很显然,这小子没有要回昆仑山的意思。
邓小星掀开帘子的时候,回头看了我一眼,意思是问我怎么办?
我摆了摆手,说道:“他想跪就让他跪呗,他不是国师吗?他喜欢跪,普天之下除了大王谁还敢拦他不成。”
邓小星放下帘子叹了口气,退了出去。
......
未时一刻,整个大商的军队准备往朝歌班师回朝,队里的士兵们都匆匆忙忙的运行李,备马匹,唯独我的帐前跪着的黑袍少年,依旧如雕塑一般岿然不动。
我心下烦闷,总觉得如今这般尴尬的场面让他跪着不是,让他起来也不是。
这样僵持的局面在商王出现在我帐前的那一刻,给彻底打破。
“国师?怎么在这里跪着?”
我眼瞅着那商王一脸的真诚,上前一步想将那申公豹扶起,然而申公豹在抬头看到我依旧沉重的脸色时,又低头跪在了地上。
商王杵在他身旁,悬在半空中的手有些尴尬。
随即,他便拂了拂袖子,转身朝我屋里进来。
“你就让他这么一直跪着?”
他开门见山、兴师问罪的模样,搞得我都不得不怀疑,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
“大王您这么说可就折煞我了,他是你亲封的国师,我哪儿敢让他跪着。”
我端着身侧邓小星递过来的药碗,咬着牙喝了下去。商王见我乖乖喝药倒是心情不错,找着我营帐里的一个虎皮小凳坐了下来,转身又递给我一样长条的东西。
“啪!”
一声脆响落在我的床榻上,我就看见我那晚遗失在那王帐的睚眦剑,多了一柄精致的剑鞘,落在了我的身边。
“是把好剑,没有剑鞘可不行。”
商王杵着胳膊,一身慵懒的模样,对我说道。
我抚着那睚眦剑隐隐有点生锈的剑柄,再看着外面那镶嵌着青金石、绿松石、蓝玉髓的剑鞘,隐隐觉得有些好笑,不禁感叹商王的虚荣心真是渗透到生活的方方面面。
但我随即又陷入到更深的惊讶之中。
这睚眦剑本来就是仙家之物,剑上根本就没有开刃,需要它认定的主人用仙气驾驭方能一剑破敌。
可它外观相当普通,比起殷郊的鬼侯剑,这家伙简直就是一块废铁。凡人拿来割草都是问题,别说什么上阵杀敌。
这样的“废铁”旁人见了根本就不会入眼,更别说我眼前这位见识过天下至宝天下共主了。但这样的废铁居然能入他的眼,还被他称为好剑,我不由得再一次怀疑他到底是何人……
再者,这睚眦剑本身也向来桀骜、暴躁,旁人别说是给他配剑鞘了,摸一下他的剑身说不定都会被它的剑气反噬,这下子可好,这样的仙家之物,居然甘愿让商王给他配上如此俗气的剑鞘。
这画面诡异,实在是太诡异了。
商王见我抱着睚眦剑发呆,也没有再继续跟我做过多的纠缠,想来应该是军中还有要事,今日只是单纯的过来给我送剑的,送完他随即便起身出了我的营帐。
路过申公豹身边的时候,又回身对我说了一句:“马上军队就要出发回朝歌了,你差不多得了,也别太为难孤的国师。”
一瞬间我浑身血液像是在倒悬,明明是他诓骗了申公豹用法术屠城,如今我倒成了故事里的恶人。
商王这家伙恶劣的不是一点半点,脸皮真是比那城墙还厚实。
我看着伏在地上的申公豹,又是恨又是悔,当初要不是自己自作聪明离开了战场,要不是申公豹初入人间不知人心险恶,恐怕冀州......
我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走到那申公豹面前,说道:“起来吧,有什么事等回到朝歌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