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补救的机会么?”
乐广看向张华,已是面如死灰。
他当然清楚,钟会存了一层保护自己的含义在里面才如此对待文鸯甚至屡屡开恩,可文鸯一介武夫偏偏和其父文钦一样政治细胞过于欠缺。
后者没听懂尹大目的暗示,而前者则是更为嚣张跋扈,简直堪称目中无人。
而张华则是略显责怪的看了乐广一眼,那眼神就差明说能不牵扯到你已是万幸,你还在奢望什么?
而是不仅如此,这样一个人,你觉得钟会真的敢将他当做心腹使用么,纵然士兵不会听他的。
(历史记载诸葛诞杀文钦士兵不愿随文鸯诛杀诸葛诞。)
但是,如果那时候战场环境嘈杂士兵听不到战鼓声呢?
又比如,他忽然一时兴起领军再度反叛,那你就不可能再次不被牵连。
还有啊,这些文件明面上并没有丝毫削弱给予文鸯执掌的权限,甚至隐约有些增幅的意味。
以文鸯那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自然看不出什么,可实际上百战精锐已经全部被调动给了魏舒,留给文鸯的多半是吴国收编的降卒以及招募的新兵。
这其中战力自然不能一概而论,而且再加上对文鸯权限的调动,也就意味着他将不可能再得到任何机密消息。
这些加在一起意味着什么你是真的不清楚么?
那便只有一个意味,文鸯已经完全被踹出了钟会为首的权力核心。
这可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就连愚笨如子文,猖獗如诸葛竦两个始终徘徊于核心边缘之人都未能做到的事。
竟然被文鸯这么个武夫在几日之内做到了,不得不说世事的发展总是那般微妙,让人哭笑不得。
而张华当然知道乐广如此不甘的原因,本质上便是文鸯是他招揽的,以后注定会加入乐广的派系,放弃文鸯无异于断其一臂。
可如今其自作孽不可活,在和张华进行深度商议后,乐广也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张华的意见。
这也便意味着,文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就此被拔除,从乐广都放弃他的那一刻起,他便注定了再无咸鱼翻身的可能。
甚至可以说,若是日后钟会不跟他秋后算账,便已然是万幸。
而后,便是极为繁琐的文书交接流程还有关于对马隆的叮嘱,谈到这里,张华神色玩味的看向乐广。
在后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片刻间点了点手中的吴国地图。
后者这才会意,张华的意思是让他自请前往吴国完成此事以避文鸯之乱。
但乐广却是决然的摇了摇头,随即开口道:
“茂先你可知道如今正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之际,不能因为惧怕受到牵连便寻求避开祸患,而且,我有预感,若是此次我逃了,便再无取得主公信任的可能性。”
说到这里张华也是点了点头,显然承认了乐广说的也有道理,同时也便打消了劝其避祸的念头。
的确,乐广这个时候走了自然不会被文鸯接下来所做之事牵连,但那也便意味着他也会逐渐离开圈子的核心。
临阵脱逃纵然钟会不会说些什么,感观也会变差,而如今乐广的判断显然更为正确。
顿时张华也明白了为何钟会会如此信任张华的原因,其虽年少,可大是大非面前却存有独到的判断力。
而此刻间的钟会已经带着文鸯前去了林中搭建的简陋演武场。
如今之际,文鸯的确是必不可少的一环,所以只能添上诸多束缚,还是得用才行。
简单来说就是疑人也得用,但同时也得施加安抚,以求其暂时安心,至于掌权之后。
想到这里,钟会眸色略微有些泛光,闪过片刻寒意。
“主公,此次正面对决,我绝不会输给你。”
钟会却是轻笑,用右手两只手指抓起腰间的毛笔端详,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并同时不忘开口道:
“次骞尽管攻过来便是,无需丝毫顾忌。”
说到这里,文鸯也是顿时眼前一亮,在他眼中,只要自己武力足够强大,就一定会有人赏识自己,却浑然不知,其实一手好牌早已被他输了个干净。
“主公,接我这招。”
此刻的张华和乐广早已来到了演武场的不远处,但和前者的满目担忧不同,后者却显得格外淡定。
甚至此刻间也抛开了对文鸯的最后一丝期许,以至于看向文鸯时双目浮现出一抹鄙夷。
“以文鸯的勇武,主公怕是想要对抗也极为费劲,个人勇武一向不是主公的强项。”
听到张华这话乐广却是果断摇了摇头:
“我看未必,你可曾记得主公那只毛笔?”
听到这话张华也是想到了什么,的确,自始至终,钟会的毛笔都未曾出现任何形态上的更改。
碰...
嗡...
但文鸯哪怕双手都把持着刀兵,却每次都好像有力没处使,次次都敲击在钟会的笔杆上,只发出细微的嗡鸣声音。
若是仅仅从武力上看,钟会的确没有胜利的可能性,这是张华的判断。
可乐广却不会这么认为,他觉得钟会是在藏拙而已,其如今的个人勇武绝对不会逊色于文鸯半分。
目前已经过去了半刻钟场上文鸯气喘吁吁,钟会却仿佛并未做出过什么大的动作,全程都显得游刃有余。
不知何时端着酒壶的王裒和处理完新接管文件的魏舒也走了过来,见状魏舒直接叹了口气道:
“我能看到文鸯有三次必死的可能性,却看不到一次主公防守上的破绽,简直超出了我预想中的所有可能性。”
这下就连心中早已预料的乐广也是目瞪口呆的看向魏舒。
魏舒却无意去解释这些习武之人方可得见的细节。
碰...
嗡...
场上金铁声响不断,可和文鸯渐渐变得杂乱无章的刀法不同,钟会始终手持毛笔动作轻微,仿佛正在绘制什么画卷一般,全程的动作都显得格外赏心悦目。
让人忍不住去怀疑,这哪里是打斗和比拼,简直宛若猫戏老鼠一般,堪称儿戏。
而此刻的乐广也看出了什么,毛笔好几次弹射出奇奇怪怪的东西,乐广能认出的还是上次听说过的牛毛针,里面甚至还有墨水一般的污垢,还有一丝丝青色的奇怪液体。
可是钟会在每次它们将要被弹射而出时都碰到哪个机关给它按了回去。
这不由得让场下之人颇为汗颜,心中清楚,哪怕是面对文鸯的巅峰状态。
钟会这瓜皮,都绝对未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