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文鸯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并不在牢房中,手上也并未绑上锁链,不由得一脸诧异。
既然做出了决定,那自然便早已有赴死的决心。
之前听到乐广对钟会的评价便早已跃跃欲试了,一来是觉得先生所言肯定非虚。
二来则是也想借此试探出钟会的深浅,想知道如今真正效忠之人到底有何等本领。
但在钟会的眼中,却浮现出了另一层意思,文鸯可能只是一时见猎心起,但钟会心中却是浮现出了一个人名:赵匡胤。
但即便是如此,钟会眼中仍旧是波澜不惊,甚至就这么端坐在文鸯的床边,神色平静的注视着对方,手中则是端着一杯茶水,那眼神不冷也不热,只是若是顺着眼眸深处望去。
那以往的看重和憧憬不知何时便早已褪了个一干二净,隐约有二两凉薄之色呼之欲出。
那已经不是看人的眼神,更没了什么礼贤下士之分,非要硬去形容的话,那是一种俯仰和蔑视的叠加,仿佛眼前不是一个活人,而仅仅是一件不太趁手的工具。
但文鸯自然未曾注意到这一点,甚至眼中狂傲之色都未曾褪去,在他眼中,之前不过是钟会使了些阴谋轨迹,若是正面对抗,其绝非自己的一合之敌。
而钟会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借着放下茶杯的片刻一抹轻蔑飞快的从嘴角出现,又很快逝去,最后化作一抹温和的笑容:
“次骞住在这里,可曾安心?”
说话间端起面前的茶杯递了过去,杯中是之前倒好的茶水,略微添了几许花粉,作用是安神。
文鸯则是直接接过便一饮而尽,随即撇了撇嘴:
“主公,那日可不算尽兴。”
好在此刻并无他人在场,不然光是这一句话,便足以让乐广在钟会帐内再无立足之地。
而此刻的钟会也早已今非昔比,听闻此言也并未因此而生出几分恼怒,甚至脸色都未曾有丝毫变化,嘴角出现一抹很自然的笑容,显得略微有几分亲切,随即笑了笑开口道:
“哦?那次骞觉得,如何才能尽兴?”
见钟会并未动怒,文鸯不仅没有因此谨慎,反倒是显得有几分洋洋得意:
“若是主公能与我真刀实枪的战上一场,那么,我便服气。”
钟会微微颔首,随即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水喝上一口,然后开口道:
“自然,这等小事自当依你。”
随即在文鸯的要求下一一点头表示同意,甚至给他安置了上好的房间,增添的饮食的标准以及在之前的预算上再次添了几成。
全程钟会都仿佛对文鸯言听计从,这不仅让文鸯越发显得有些得意。
只是当乐广在刚刚听到钟会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后刚刚松了口气,再又听到了文鸯的所作所为,顿时神色呆滞,跟个木偶一般久久说不出任何话语。
而此刻前来和他商议关于文鸯安置的张华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神色怜悯。
之前在钟会的安排下,本来是要让文鸯率领这五千兵士以投降的名义加入伐蜀大军。
然后逐步分化将领们手中的权利,最后将军队的执掌权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而且经过之前的运作,傅嘏在得到钟会的暗中运作以及阮籍的推荐下将有很大概率可以充当监军。
如此一来,硕大的伐蜀大军,最后钟会至少可以吃下一半,也就是说,至少在自己等人的运作下可以执掌足足二十到四十万的兵力。
可偏偏在这么个关键时候出现了巨大的岔子,文鸯竟然以护卫的名义去偷袭钟会。
而且今日的言行举止更是完全可以称得上错漏百出,白白损耗了最后一次冰释前嫌的机会。
同时也将自己对于钟会的直观印象直接大打折扣,将钟会之前对他的重视消耗的一干二净。
这也完全葬送了自己日后的前途以及甚至足以牵连到乐广此次过错足以抹平他往日兢兢业业不辞辛苦立下的不世功绩。
所以乐广只觉天昏地暗,而张华则是神色怜悯。
还有一层原因便是张华将刚刚得到的文件全部摊开在了乐广面前,按照之前的分工部署,乐广手中的权限完全是按兵不动的状态。
这对于乐广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仅仅取消了之前打算交代给他的种种重要机密包含护卫队的名额提升等等待遇。
简单来说就是虽无降职,但是之前还在商议中因为此次功绩而导致该有的封赏和后续影响全部胎死腹中。
这对于乐广来说基本上全是是无妄之灾,他虽然为人多少有些狂妄,和魏舒王裒关系不佳,仅仅对于张华颇为尊敬,这还大半是因为张华举荐他的缘故。
但是此次事件严格意义上来讲完全是文鸯自作主张,跟他没有本质上的关系。
可偏偏乐广又脱不了干系,因为他的功绩大半都是因为成功招降了文鸯。
所以文鸯出事他自当是首当其冲的问题。
而更让乐广惊愕的还在后面,根据张华带来的文件,之前让文鸯统领核心队伍的指令以及对其可透露的机密文件直接降到了最低。
简单来说直接从信任等级变成了高危等级。
而且还有一纸调令要将远在吴国的马隆调回来参与此次战局并接管之前本打算交给文鸯文虎两兄弟的一切军事机密。
这无疑已经算得上是完全打乱了之前全部的军事部署,也将不仅仅延缓了伐蜀之战的步伐,更是大大降低了起事的成功率。
但对于这件事,乐广已经是只字都不敢提,而张华也是哑口无言。
魏舒倒是能说的上几句话,可偏偏乐广之前的心高气傲给他留下了极坏的印象,此刻他不落井下石已经算得上高风亮节了。
帮乐广说好话?门?窗户都没有。
王裒那个酒鬼更是指望不得。
“如此一来,日后大计必将因此深受影响。”
乐广咬了咬牙,虽然心有不甘,却仍旧清楚,此次虽然仍旧是用人之际,但钟会没有杀死文鸯便已经算得上网开一面了。
而且,钟会还给了文鸯最后一次机会,落到这个地步完全是其咎由自取。
这简直就仿佛是刘备赠予徐州给吕布时吕布竟然直接伸手去接官印,这是何等的愚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