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灵雨怎么都不会想到,不久前犹如跌入人间地狱,无助绝望的她,居然因为这个人的突然出现,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就解决了所有的问题,轻巧的好像那根本就不是个事。
她现在浑身烤的热乎乎的,阿毛也退了热吃饱了奶如今正在甜睡,阵阵烤肉的香味缓缓散出,带着勾人的劲叫她忍不住看向正在篝火旁烤肉的男人。
他坐着的地方已经溢出了一小汪水,面庞刚毅俊朗,时常透着阴鸷狠厉的眼这会因为认真烤肉显得格外专注,透着些平日里少见的柔和和平顺,瞧着……竟也是落落潇洒的美男子。
裴京墨见阴灵雨在看他,目光里有着些许探究的意味,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心里落下一点慌乱,忙道,“很快就好了,要再烤的焦一些才香。”
身前被火烤着的地方湿热湿热的,没有被火照到的地方仍旧一片冰凉,冷热交替在身的滋味并不好受,他却不发一言,从怀里摸出一小罐随身携带的盐瓶,将两只兔子里里外外撒了些细盐,见阴灵雨还在望着他,自顾自解释道,“我习惯随身带着盐瓶,我家小妹不喜欢吃没盐的东西。”
“你还有妹妹?”
阴灵雨说了今晚在山洞里的第一句话,声音轻轻柔柔的,没什么力气,却好听如旧。
“嗯。”裴京墨视线在她面上一掠,便垂了下来,“她的哥哥是我的好友,临死之前将她托付给了我,她那时才只五岁,却是鬼机灵鬼机灵的一个,一晃眼的功夫,也长成了大姑娘。”提及自家淘气小妹,裴京墨眼里漾起了微微的温柔,在这火光的映照下,泛起暖意。
“她今年多大了?”
“已经十五了,也快到了要议亲的年纪,等过了年给她找一户好人家嫁了,也算是没有辜负朋友的一场托付。”他顿了一顿,又道,“对了,你或许也见过她,就是上次在江宁城外时,与我一起的小丫头。”
阴灵雨忽地想起了上次在江宁城外,与他同坐一辆马车的年轻小姑娘,娇俏可爱无比,原来竟是他的妹妹……
裴京墨没有注意到阴灵雨微微变换的神色,将手中的兔子转了几个圈,一股浓浓的香气已经在洞内飘了许久,这会越发馋人欲滴,他将串着兔子的棍子递了过去,道,“快吃吧!”
阴灵雨伸手接了过来道了声谢,低头见到他的手指因为泡久了雨水而起了皱,整个人大半都还是湿的,垂下眼睛,站了起来道,“现在换你了,我到洞口坐一会,你快把衣服烤干吧,莫要受凉。”
说罢,将阿毛放在一个舒服的地方起身走了出去。
裴京墨的视线追着她,嘱咐道,“你刚烤了火,千万别吹了凉风。”
“知道啦。”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阴灵雨的答话中似乎带着那么一丝微不可闻的愉悦。
阴灵雨找了个干燥的地方坐了下来,轻轻咬了一口兔肉,一股香气瞬间充斥口腔,竟然意外的好吃,野兔身上的油被完全逼了出来,外表酥脆,内里却鲜嫩无比,只觉得是从未吃过的人间美味。
“怎么了,不好吃吗?”裴京墨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见阴灵雨忽地顿住了动作,心里又起了点毛边,有些担心。
“不是的,是我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兔子。”阴灵雨声音低低的,柔柔的,终于在背光的地方微微红了脸,看着洞外仍旧噼嘭作响的风雨,轻轻道,“裴京墨,今晚真是谢谢你了。”
裴京墨愣了一愣,随即扬起了一个灿烂至极的笑脸,自己自顾自无声的傻乐了半晌,阿毛的被子被撑了起来阻隔了视线,可他似乎还是看到了她面上飞起的红霞,那么诱人,那么可爱。
直到响亮的打了一个喷嚏,他才收回了视线,心想着现在的自己可不能倒下,她们还都需要自己的照顾呢,便利索地脱了衣服架在火上烤着。兔肉吃完的时候,衣服也烤的差不多了,裴京墨穿好衣服,走到洞口,见阴灵雨居然已经靠着墙壁睡着了。
原本就不大的小脸这会更显瘦削,长长的睫毛轻轻的扇动着更显可怜羸弱,纤细的脖颈白嫩的仿佛一截玉藕,忽地,他看到她雪白的衣领处晕开一圈淡红色的血迹,已经被雨水冲淡,却仍醒目地印在了衣领上。
阴灵雨睡的很浅,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忽地一个晃神便醒了过来,就看到裴京墨正轻蹙着眉头看着自己,揉了揉眼睛,“我怎么睡着了?”
她挣扎着站了起来,却觉得头重脚轻,微一扯动,后背上的针眼又激起一阵刺痛。裴京墨伸出手来扶住了她,“你受伤了?”
阴灵雨挺过了眼前那阵眩晕,这才抬起头来看向裴京墨,觉得现在已经无法再瞒住他了,便老实道,“不是伤,是针。”
裴京墨扶着她回到了火堆旁,见刚才还恢复了些血色的小脸,这会一片煞白,冷汗自她的额角缓缓滴落,像是剧痛难忍。
“什么针?”他急问。
阴灵雨咬了咬唇道,“是紫夜墟的一种秘法,可以逆行真气,强行冲破穴道,短时间内能让真气鼓荡澎湃,但是时效一过,便会力竭气尽,要许久才能慢慢恢复。上次在涠洲城,南风烈封住了我的穴道,为了逃跑,我……我就给自己钉下了这针。”
裴京墨倒吸了口气。
“现下大概是时间到了,针封不住逆行的气,所以会觉得有点痛。”阴灵雨轻轻扯动嘴角,苍白如雪的唇上绽起一丝颤巍巍的笑意,想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些,却不知那抹故作坚强的笑落在裴京墨的眼中更显盈盈可怜,仿佛泫然欲泣,随时都会垂下泪来。
叫他的心痛的不像话,他定定地盯着她的面,面色阴沉如水,“我现在就帮你拔出来。”
说着,作势就要伸手去她后背。
“现在还不行。”阴灵雨道,“针一旦拔出,我会立即失去身体控制,届时我就走不出这山林了,务必要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才能拔针。”
裴京墨又那样看着她了,专注而认真,身旁的火堆“噼啪”作响,映着他眼中掩不住的心疼与怜惜,叫阴灵雨想假装视而不见也是不能。
他从未隐藏过自己对她的心思。
又过了一会,裴京墨终于悠悠的轻吐了一口气,道,“今日山中大雨,东方恶他们还在山脚下,准备等明日天晴后率队搜山,我们雨一停就要离开此地,现在涠洲城门已开,我们明日偷偷潜回去,找个安全的地方再帮你拔针,他们绝想不到我们还会回去。”
阴灵雨点点头,全由裴京墨做主,见阿毛的被子烘干了,裴京墨将阿毛重新用被子包好,将自己的黑斗篷披在了她的身上,叫她睡去。
自己则守着火堆半眯着,以防会有什么野兽突然闯进来。
阴灵雨累极,几乎头刚靠着墙壁就陷入了沉黑的睡眠,宽大厚实的斗篷盖在身上,叫她莫名觉得心安,一睁开眼天都已经泛白了。
阿毛被裴京墨抱在臂弯里,睡得格外香甜,他的姿势居然格外熟稔。
见阴灵雨醒来,裴京墨冲她笑了笑,道,“这孩子夜里又拉又尿又踢被不老实的很,以后估计也会是个皮猴儿。”
阴灵雨将阿毛接了过来,见阿毛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稀罕的抬头看了他一眼。
“没想到你还会哄小孩儿。”阿毛夜里醒来数次,她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裴京墨又站了起来往外走着,“趁着出发之前,我去找只母兽过来给他喂喂奶,不然赶起路来,可就顾不上他了。”
裴京墨的身形忽地消失在了洞口,篝火一晚上都燃着,这会还剩下一点暗红色的火炭在闷闷地燃烧,释放着微暖的气息。
裴京墨刚一走,偌大的沉静便就压了下来,空荡荡的山洞,居然叫人觉得有些难以忍耐的寂寞空旷,阴灵雨抱着阿毛挪到了洞口,听着细细的小雨声,等着裴京墨回来。
裴京墨也是担心他们二人安危,并没有走很远,很快就扛着一个庞然大物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两只野鸡。
将那巨兽往地上一扔,砸出咚的一声巨响,然后他才把手里的两只野鸡放了下来,从怀里献宝一样地摸出了几个红彤彤的果子。
“刚才看见顺手采的,你尝尝看甜不甜。”他笑着说,模样很是开心。
阴灵雨也跟着不自觉的扬起了嘴角,刚接过果子,往地上一瞅,这一抹紫黑色的身影怎么这么熟悉,天哪,这不是昨天才被她捉住的那只母狼么?没想到这么倒霉,居然又被裴京墨给抓了来。
“噗嗤。”再也忍耐不住,她掩着唇轻轻笑出声来。
分明是夜路潜逃一身狼狈,她居然笑的那么开怀。
“你笑什么?”裴京墨不知她在笑什么,只觉得她笑起来那么好看,眼中神采盈盈,居然还透着几分狡黠。
“这个家伙,就是昨天阿毛的奶娘,没想到今天还是要麻烦它。”阴灵雨笑着说。
“呵!”裴京墨也跟着笑了,“可真是有缘,一会我们用完就放了它吧,也算是相识一场。”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