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篝火经过一晚上的燃烧,只剩下些半明半暗的红色木炭,裴京墨动作麻利的收拾好了野鸡,又一头扎进了雨帘里,不一会就带回几片不只是什么的大叶子,将野鸡抹上盐用树叶包好捆牢,又在火堆底下刨出了两个坑,用烂泥将包好的野鸡抹的严严实实,然后就埋进了火炭坑里炙烤。
阴灵雨看他动作快捷迅速,不一会就忙完了,阿毛饿了一晚上早已忍耐不住,扑到母狼的身上就大口大口的吮吸起来,昨晚原本已经被阴灵雨掏空的奶袋子这会又是鼓囊囊的了,阴灵雨将两个罐子都装满了奶留做口粮,阿毛吃饱了奶,仍贪婪地扑在母狼的身上咬着奶嘴不肯松口。
裴京墨嗤笑着单手将他捞起,“这个贪心的小家伙。”
反手将他嘴角的奶沫给擦干净了,阿毛睡饱了觉又吃饱了奶,这会心情正好,踢蹬着小短腿挥着小拳头冲着裴京墨咿咿呀呀的叫着,可爱极了。
裴京墨逗弄了他一会,不一会居然将小孩逗的咯咯大笑起来。
嘴角沾上一抹笑意,看向阴灵雨道,“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个孩子?”
阴灵雨正一手杵着下巴看他们玩闹,忽听他言,微微垂下了眼眸,“我……我想自己养着他。”
他太可爱了,像一团软乎乎的白面团子,抱在怀里不知道有多舒服,将他交给谁自己似乎都不放心,与其将他交给别人牵肠挂肚,何不就自己养着他呢?
虽然她也知道自己一个独身女子带着个孩子会有诸多不便,自己如今更是处境艰难,危险重重,可她的人生已经如此这般没了盼头,若不给自己找一点活着的念想,她都不知这未来的日日夜夜要怎么熬过。
她坚定了心神,肯定道,“是,我想养着他。”
裴京墨将孩子递还给了她,点点头,“也挺好的,这样你以后也有个伴。”
不会那么孤单,也就不会瞎想。
裴京墨将埋在火堆中的两个炭灰球刨了出来,敲开包裹着的树叶的烂泥,打开树叶,突然一股异香飘了出来,那母狼分明已经晕厥,鼻头却还在条件反射般的嗅着。
分明只有极其简单的材料,也不知道裴京墨是怎么捣鼓的,那香味居然如此撩人浓烈,裴京墨将熟透的鸡撕成了小块,然后连带着树叶一起递给了阴灵雨,阴灵雨不是个贪吃的人,可也一时吃的分不开心神不想浪费时间说话。
这简直是个神奇的男人,好像什么事情在他那里都可以轻而易举的解决,他是万能的吗?阴灵雨斯斯文文的吃着鸡肉,一边有些想入非非,他的妹妹肯定很幸福吧……
两人吃完了鸡肉,雨也渐渐停了,天空还抹着一片黑云,但也已经亮堂了起来,草叶上挂满了湿漉漉的雨水,人行其间,不消片刻就打湿了衣裳。风轻轻一吹,沾在树叶上的雨水就会稀稀落落的滴下,扑棱扑棱的像在落一场小雨。
裴京墨临出山洞时,在那头倒霉的母狼头上揉捏了一把,确保他们走后不久它就可以醒转。
晨间的风带着浓浓的凉意和湿气,轻轻一吹,便叫人透心凉,他用黑斗篷将阴灵雨和阿毛裹了个严严实实,这才牵着他们以极快的速度朝前飞掠。
和他们一样一大早就起来行动的东方恶一行人,也吃好了早饭,准备沿着蜿蜒的山路进入密林寻人。傅青一直留意着东方恶和蒋阿四的举动,见那蒋阿四几乎寸步不离的跟在东方恶的身边,除了一个背影,什么也看不见。
早上他去送饭时,特意多看了几眼,那个蒋阿四也是怪的,将早饭拿起来放在鼻端闻了一闻便就放下了,然后起身一面故作远眺背着人,一面自怀中取了个硬馒头慢慢啃着。
所以……是担心他在饭菜里下毒还是觉得这早饭不够可口?
傅青在心里狠狠地翻了个白眼,一个侍从居然还如此挑剔。
一行人吃饱了饭后,就再次进入了密林,他们手里有着密林的详细图纸,将人手分成几队,进行密密地撒网般地捞捕。这山林太大,昨夜又下了大雨,道路泥泞难行,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绝没有办法从林子里面逃脱,所以他们还有很大的希望可以抓到人。
阴灵雨被裴京墨携在身侧,见他的掌心时不时弹出一根细长的黑色丝线,缠绕住大树的枝干一个腾空便就飞的极远,如此纵跃腾挪,速度极快。
原本阴灵雨还在担心带着她们二人会过快消耗掉裴京墨的内力,时间久了会让他疲惫,没想到又是自己想多了。
好笑的是阿毛,睁着一双黑葡萄样的圆眼睛,似乎觉得十分有趣,飞向高空的时候居然还咯咯咯咯的笑出声来,好像是在玩什么刺激好玩的游戏一样。
“这孩子倒是个胆子大的,将来也准是个学武的料!”裴京墨被阿毛逗笑了。
“是啊!”阴灵雨弯起了眉眼甜笑着,竟是比别人夸她自己还要开心许多。
裴京墨离她极近,微一低下头正巧就撞见了她那样灿烂若霞,美的不可方物的笑意,稍一失神,脚下一滑,险些踩空跌了下去,裴京墨放长黑丝,缠紧前方一棵高树,将几个人从坠落的边缘给急急捞了上来。
阿毛见到这次飞的更高更远,笑得更是手舞足蹈,咯咯咯咯的笑声远远地飞洒了出去,原本有些小小尴尬的二人也因着他的笑声变成了一副和乐欢快的画面,他们瞧着倒不像是在逃命,到更像是一家子出来游玩的一样。
对方追捕的很猛很急,可是裴京墨像是提前知道了他们的行动方向和速度一样,居然每次都被他巧妙的躲了过去,到了近晌午的时候,两人带着阿毛终于从那一眼望不到头的深山密林里钻了出来,沿着逐渐低矮平缓的山道又行了许久,终于看到了一条大道直通向涠洲城。
阴灵雨一想到又要回去,几乎是本能地有些紧张,趁着歇脚休息的间隙问裴京墨,“我们回去,真的没问题吗?”
裴京墨刚从路边卖蒸糕的小贩手上买了几块蒸糕回来,见阴灵雨苍白的面上始终挂着微微的愁思,忍不住呲牙一笑,“我想到一个好地方,绝对适合给你养伤。”
“是哪里?”
他却突然卖起了关子,将手里热气腾腾的蒸糕吹得不那么烫手,才用叶子包着递给了她,故作神秘道,“待会你就知道了。”
阴灵雨见他一脸笃定的样子,便不再问,吃着香软的蒸糕,心里也安定了不少。
涠洲城此刻城门已开,不再有重兵把守,行人往来络绎不绝,也颇有几分喧哗热闹,两人没有遇到什么太大的阻隔便进了城。
沿着熟悉的街道左拐右拐,过不多久阴灵雨就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小院子外,门外一棵茂密的大枣树,上面还残余了些主人家尚未来得及摘完的红枣子。
枣树太过高大,顶端那些红彤彤的枣子已经够不到了,荆老汉说索性就留着给鸟儿吃吧,再过一两个月天气冷起来,鸟儿就觅不到什么吃食了,留点枣子在树上,让鸟儿也能捱过这个冬天。
“这不是老伯和素素的家吗?”阴灵雨微微吃惊,想起那对善良的父女,眼中隐隐觉得有些发热。
裴京墨拉着她将她拉进了小院,还是原来他们离开前的样子,院子收拾的干净整齐,荆素素和荆老汉还蹲在地上考虑到底要不要再带上两只鸡,争论声声声在耳,一切都恍若昨天。
裴京墨推开卧房的门,屋内摆设虽然简陋却仍旧整洁,“这里一应物品俱全,安静又偏僻,短期内应该不会有人再查到这里,你安心在这里养伤最好不过。”
裴京墨又快速检查了下灶房,掀开锅盖来看了看,走了出来对阴灵雨道,“这屋内本就有个孩儿,即使阿毛夜里哭闹也不会引起怀疑,你就假装自己是荆素素闭门不出,短时间内邻居不会起疑的。”
“是,这的确是个可行的办法。”阴灵雨低低道,见裴京墨还在忙活,便将睡着的阿毛放了下来,问,“你在忙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裴京墨已经打开了地窖的盖子,闻言抬起头来笑,“我记得老汉他们临走前留了很多好东西在地窖,我去看看那两只肥鸡还活着没?如果还活着,一会炖来给你补补身子。”
说罢,身子一缩,往地窖里一跳,整个人便落了下去。
阴灵雨站在地窖洞口朝下望着,见地窖空口很小,但内里空间极大,挨着墙边一溜摆开不少食物,都安排的规规整整,井井有条,内里隐约还能听见母鸡咕咕咕咕的叫声,不一会裴京墨就从地窖内跳了出来,一手捉着一只鸡,一手提着个袋子,神色明快之极,“没想到荆老汉在地窖里藏了不少宝贝,可便宜了我们俩。”
阴灵雨连忙伸过手去帮他接东西,裴京墨却一个跃身飞了出来,道,“你歇着,不用你,一会我给你做好吃的。”
将阴灵雨推走按在了卧室的土炕边上坐定,两手提着满满的东西,转身进了厨房,自己一个人兴致勃勃的去忙活了。
阴灵雨静静地坐了一会,听着灶房传来的阵阵声响,忽而有了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眼前之人似乎和她之前认识的裴京墨有些不一样啊,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又或者,都是真实的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