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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走走停停,终要行(1 / 1)


耳边传来阵阵欢声笑语,长门向来规矩森严,极少听这样热烈欢畅的笑声。箫褚白寻着声音走去,就看见颜凉和红药正坐在秋千架上一边随意晃着一边大声说他的坏话,毫不掩饰,且表情愤慨。

骂着骂着不知是又说到了什么又笑作一团。

那里原来分明是没有秋千架的,不过一棵苍劲古树而已,如今不过是多了两个藤条秋千,就好像多了那许多的人间暖色。

叽叽喳喳不知又嘀咕了些什么,白衣的女子低着头侧耳倾听,然后两个人又笑开了。

他也知道她一向心宽,生过的气过一会儿就忘光了,从来不会真的放在心上,人也慷慨仗义,十足的热心肠,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又默默地听了一阵笑声,他没去打扰,转身悄悄离去。

他说的没错,颜凉的确是很心宽的人,原本还觉得箫褚白不领她的情,拍开她的手十分不友善,可没过一会她的气就消了。

院内空气不错,她与红药在院内搭了秋千,玩耍了一会便有些乏了,回了房间休息。

下午红药依律是要给她换药的,褪下她的纱衣,掀开覆在伤口上的药膏,红药再次吃了一惊,居然这么快痂都要脱落了,简直是不可思议。

颜凉试着活动着手臂,已经并无大碍。

伤口虽然丑了些,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她准备等彻底好了以后帮颜凉在胸口的位置刺一朵玫瑰,既遮掩了疤痕,瞧着也好看。

下午的时候出去打探消息的晴川回来了,江宁终于是恢复了平静,原本滞留的各大门派已经悉数回山,洗剑阁是在阮星怜的带领下回的山,雨师妾不知何原因没有与他们一道同回。至于剑圣,自那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江湖一片风平浪静偃旗息鼓的宁静架势。

只是……

晴川停顿了下,低低道,“只是,我们两仪宫的名声更加不堪了。”

原本两仪宫就声名不佳,裴京墨出现后手段残暴更是一度被人唾骂不已,颜凉又撕毁了秘籍,与剑圣对战时殃及池鱼,不知多少人受牵连丧命,骂她是魔教妖女的亦不在少数,简直是已经到了声名狼藉,遍地仇家的地步。

不过颜凉显然也没有太在意,拢好了衣服没所谓道,“妖女就妖女吧,魔教就魔教吧,咱们想当名门正派的时候他们也要硬说我们是魔教,是正是邪全凭他人一张嘴,爱咋说就咋说吧。”

她回头看看晴川,“只是要委屈你也跟着当魔教妖女了。”

晴川嗤笑着摇头,“我这么多年都习惯了,要是突然叫我改邪归正我才要慌。”

颜凉又看看红药,“那你也做做妖女可有意见?”

红药没所谓的耸耸肩,“有什么区别的吗?该杀的人还是一个不会放过,不该杀的自然也不会乱杀。”

看来大家对做魔教妖女都没什么抵触,京墨那里的话,以他的行事作风,想来他是更没所谓了。顶多不叫他做妖女,做个妖人就行了!

“既然意见达成一致,那么以后我们就全凭自己心意做事,什么纲常礼教,什么桎梏圭臬,通通叫大风吹去,我们就活他个肆意潇洒,自由自在!”

晴川和红药偷偷对望一眼,心中暗暗欢喜,只觉得从未有过的酣畅淋漓,好像她们已经真的自由于天地,化成了天边的鸟儿,肆意昂扬,不惧他人的审视和评判,就按照自己的心中所想,活成最热烈的模样。

“对!我们就走自己的路,只要我们心中有敬畏,不违背天地良心,管他人作甚!”红药眼睛亮闪闪的,她就喜欢颜凉的这股子潇洒劲,跟着她就觉得自己好像也变得无所不能,心中充满了勇气和力量。

人生已经如此艰难,若还不能随心所欲的活着,那和死了又有什么两样!

颜凉看她笑的那么欢畅,也跟着弯起了嘴角,可是所谓的自由,又哪里有绝对的自由呢,无非是在巨翅羽翼下的飞翔,有人甘愿护着,才能那样肆无忌惮的无所畏惧,她愿意做她们的那片巨翅,为她们撑起一片小小的安全的天。

眼前的数人,就已经是她的全部了,都是她无比珍惜的宝贝。

想着想着,她慢慢垂下眼眸,低声道,“我们如今在这里也已经待的够久了,我的伤也已没有大碍,我想我们是时候离开了。”

“离开?那接下来我们去哪儿?”晴川忍不住问。

还有一个地方是她一定要去的,陆玄机究竟是接受了谁的指令来杀她,他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从陆玄机变成了沈流风,究竟玉狐宗隐秘在背后是有什么阴谋,她必须知道这一切。

她要将一切都弄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所以想要弄清楚这一切,她必须去那里。

“我们去京都。”

玉狐宗的巢穴所在,也是让陆玄机消失变成沈流风的地方,那背后暗藏着十年前便想要她的命,十年后更想要箫褚白命的老狐狸。

她要去把他的狐狸尾巴给揪出来。

“京都?”晴川显然也想到了去京都的凶险,更重要的是……箫褚白不能去京都。

先皇遗诏,瑞王无召不得入京。

他只能浪迹江湖,做一个闲云野鹤的自在闲散王爷。

如果要去京都,那么颜凉将会失去箫褚白的庇佑。

晴川抬头,忍不住想将这些告诉她。虽然颜凉最近武功又有所突破,可距离打败沈流风尚且还有距离,又如何能独身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将她的担忧都看在眼里,颜凉轻笑着握住她的手,“晴川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是杀陆玄机是我们两仪宫的事,什么时候就变成了箫褚白的事了?我们能倚仗他一时,总不能一辈子都依靠他。他能与我们同行一路,又怎可能与我们走一辈子,他也有他自己的人生要去过啊。”

“我知此去前路凶险万分,不过料他们也没想到我们还有胆子这个时候去闯京都,到时我们隐姓埋名偷偷去偷偷回,神不知鬼不觉最好,真暴露了也没什么,如今我们两仪宫又能威胁到谁呢?”

也是,现在的两仪宫已经比不得旧日的辉煌,不过是只剩下三三俩俩的小角色而已,哪里还值得谁针锋相对。不趁着玉狐宗自顾不暇,沈流风蛰伏不出的时候行动,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晴川没有了顾虑,点头道,“晴川全凭主子吩咐!”

“你又忘了?”颜凉忍不住笑,假意责备。

红药也禁不住打趣道,“颜姐姐,你就让她叫一声吧,她憋得可难受了!”

晴川微红了脸,作势就要来挠红药的痒痒,红药一溜烟跑的飞快,两个人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的一路跑远了。

颜凉看着她们玩闹,也跟着弯起了嘴角笑。

等人都走远了,她站起身来,环顾这个临时住下的屋子,发现居然没什么东西需要收拾,她来来去去自在惯了,从来就没什么东西值得留恋需要带走的。如今来去皆两手空空,心里面居然有了点怅惘。

手在桌面上拂过。

是啊,来来去去,终究是过客,走走停停,也终究是要走。

只是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告别。

她欠箫褚白的,实在是太多了。

她这个人的心一向很宽,也很容易健忘。当年箫褚白年少时仰慕自己,从京中获得自由后便来寻她,以至于两仪宫惨遭灭门,这桩陈年旧怨,说实话,她并没有怎么怪罪他,毕竟他不是故意而为之,这么多年也做了很多补偿,内心一直后悔自责,这便够了,已经死掉的人无法复活 ,他也只是无意间做了他人的刽子手而已。

可是陆玄机,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两仪宫是他们二人多年心血,里面的每个人都是他们亲自挑选纳入宫来,忠诚可靠,从无二心,神经兮兮的红渊,爱笑的姜离,害羞的兰朵儿,等等等等,每一个都是他们的亲人和朋友。

她不能原谅挥刀砍向自己亲人的叛徒。

所以,她很想找个机会告诉箫褚白,他心里的愧疚,已经可以消弭了。

两仪宫的人都已经原谅了他。

她也原谅了他。

他可以打开枷锁,不必在负罪中而活。

长长地将胸中一口闷气喷出,颜凉朝着外头叫,“红药,晚上帮我备点小菜,临走之前也该好好饯行。”

“好嘞~”红药的声音远远传来,不知身在何处。

所以晚上的时候,颜凉提着食盒敲开了箫褚白的房门,她漾起一张熠熠生辉的笑脸,“萧大门主,去凉亭里小坐片刻可好?”

箫褚白琢磨了一天,都没想好怎么开口和颜凉辞行,愁的脸都白了,晚上更是滴米未沾,滴水未进,此刻见她提着食盒,主动来邀,心里松了一口气,紧接着松掉的那口气就又提了上来。

还是挽着松松的发髻,长发随意披肩,在如雪的纱衣上泄下墨色的瀑布,细腰不可一握,身量轻巧的像是大风一吹,便会乘风而去。

箫褚白看着她的背影,惊奇以前怎么没注意到她竟如此娇弱柔美。

以前的她,更像是一只狡黠的兔子,看着乖顺,其实眼中总藏着几分小心思。

如今那双喜欢藏着小心思的眼中不见了狡黠,只剩下一片如水样的柔软和空静,看的人心里跟着轻轻一荡。

见他肩膀上的伤口中又隐隐渗出血迹来,颜凉的眉头轻轻皱起,“你的伤很奇怪,沈流风的剑就算再霸道也不至于伤口不凝,血流不止,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告诉我?”

箫褚白用手掩了掩身上的伤,淡笑着,“哪有什么,不过是恢复的慢些罢了。”

他不想继续纠缠这个话题,指着食盒道,“我正好今晚没吃饭,肚子正饿着,有什么吃的?”

颜凉打开食盒,将一只肥美的盐水鸭端了出来,另有三四样精致小菜。

箫褚白一看鸭子忍不住轻笑,“又是鸭子,我今天可真是跟鸭子有缘。”

“鸭子怎么了?”颜凉不解。

“我今天在后院赶了半天的鸭子。”箫褚白摇头苦笑,他第一次收起锋芒,散了满身的清冷,眉眼温柔,露出一个温暖轻柔的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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