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云桑正在客栈和蓉蓉聊天,听她说这些年无忧客栈的变化,也与她说说轩辕城的事。忽然,二楼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是一阵叮铃桄榔的响声,二楼的伙计喊道:“掌柜的,不好啦,有人闹事!”
蓉蓉赶紧上楼查看,云桑紧随其后。只见二楼的一间厢房门被踹倒在地上,屋内,几个彪形大汉拿着榔头指着一个年轻男子,男子全身是血,脸肿的不成人形,蜷缩在地上直呼饶命,周围的桌椅被砸,茶碗碎屑散落了一地。蓉蓉心头一紧,这可如何是好,总不能让他们在客栈闹出人命啊。
“各位好汉,在下是无忧客栈的掌柜,不知今日各位为何到此啊?” 蓉蓉上前,抱拳道。
“那你得问他!此人欠钱不还,我等也只是奉命行事!” 领头的大汉扔下榔头,在地板上砸出一个窟窿,双臂交叉于胸前,道。
“既如此,可否请各位移步到室外解决?小店经营不易,请各位多多海涵。” 蓉蓉颔首道。
其中一个大汉不乐意了,举起榔头:“你个小老板,还敢跟我们叫板?你知道我们头儿是谁吗!”
即使先前不知,现在也该知道了。城中赌坊不在少数,但敢如此大张旗鼓地追债,还殃及别家生意的,怕是只有那势头正旺的名钻赌坊。
云桑快步上前,挡在蓉蓉身前,握住了大汉举起榔头的手:“蓉掌柜这话,也是为你们着想。府衙新规,赌坊追债不得伤及性命,更不得影响无辜之人,若有违令,当停业整顿。” 玱玹继位以来,在大荒各地设置了不少县衙,打击犯罪,监管民生。
也不知云桑说的话是真是假,反正几个大汉像是被唬住了,举着榔头的大汉收回手,没再说话。领头者挥了挥手,道:“今日先走!”
欠债的男子匍匐上前,哑着嗓子道:“多谢公子…多谢掌柜…救命之恩…”
蓉蓉叹了口气,吩咐伙计把他抬去榻上休息。
翌日,一名女子上门寻她的丈夫,丈夫名叫木斐,正是昨日欠债的男子。男子因欠了大额赌债,不敢回家,只能躲在客栈里。他不仅还不起赌债,也付不起房费,泽冥派人来忘忧堂通知蓉蓉,蓉蓉传话回去,说愿在忘忧堂与木斐夫妻一叙。
木斐在妻子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进忘忧堂,刚进门,女子就给蓉蓉磕头道:“蓉掌柜,您是大善人,大人有大量,求您救救我夫君吧。他这个人哪里都好,就是近来迷上了赌博,已经败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
“夫人请起。我叫你们来,的确是有话想说,只是最后能不能救得了你夫君,靠的是他自己。” 蓉蓉在忘忧堂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很多时候,她可以成为他们倾诉的对象,可以想办法鼓励、开解他们,甚至用药物治疗,但真正的救赎仍须是自我救赎。
待二人坐下,蓉蓉开口问道:“木斐,你平时不赌的时候,干些什么呢?”
木斐愣了片刻,仿佛在回忆很久以前的事:“我家是城东开胭脂铺的,从前我会去看店,没事时也会陪我妻子出门逛逛……”
“铺子现在还在吗?”
“前阵子被抵押出去还债了……”
“你想戒赌吗?” 蓉蓉厉声问道。
“我想!但是一直戒不掉。每次下定决心戒赌,过两天又会想,或许自己先前只是时运不济……”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我认识一个赌徒,跟你一样特别好赌,一日不赌便手痒痒。”
“后来呢?”
“后来,他因为欠债,被人用乱棍打死了。那日若不是云桑救了你,或许你和他的下场一样。”
木斐吓得一哆嗦。
蓉蓉继续说道:“从今日起,你每日写下三个你想戒赌的理由,或赌博给你带来的负面影响,睡前默念三遍,七日后再来找我。你若是按我说的做,我答应你欠下的房费可以来日再还,你这回欠的赌债,我也可以帮你想办法。”
“真的?就这么简单?” 木斐惊疑道。
“当然你得保证,在此期间你不再赌。”
“好,我保证一定做到。多谢蓉掌柜大恩,木斐永生难忘。”
“先不要着急谢我,七日后咱们再见分晓。”
这名钻赌坊,今年年初刚刚开业,据说老板是一只九尾狐妖,擅长经营,如今风头压过了一众老牌赌坊。此等势头,若非真的有过人之处,便是有诈。蓉蓉与云桑计划深入虎穴,为客栈被砸坏的财物讨个公道,也顺道去会一会他们这位远房亲戚。
赌坊占地面积不大,屋内挤得满满当当,乌烟瘴气,似乎一进门就容易被这氛围感染而失去理智。云桑在一个正在玩骰子的赌桌旁停下脚步。赌徒虽然已经输得只剩裤衩子了,却仍不肯放弃,不停喊着“再来”。
蓉蓉附耳对云桑道:“我先去后院查探一下情况,你在这儿盯着,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端倪。”
云桑点头:“好,你一定小心行事。”
不一会儿,只听庄家道:“你已经没有可以抵押的东西了,快走吧!下一个!”
“再借我一点!我一定能翻盘!” 赌徒被拉走时还在不停喊着。
云桑上前两步,道:“可以让在下一试吗?”
庄家眯眼打量了云桑一番,“自然。公子请下注。”
云桑直接拍下一根金条,道:“开始吧。” 众人惊呼,第一把就玩这么大,不知是哪来的冤大头。
庄家将骰子递给云桑查验,从外表、质量分布上看,都没什么问题。庄家摇骰的时候,云桑一直全神贯注地盯着,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然而,就在云桑即将下赌前,忽然感到一丝暖意袭来,让大脑有些不受控制。是幻术。此幻术十分隐蔽,若非九尾狐族一脉天生灵目,恐怕难以识破。
云桑极力稳住心神,正要戳破庄家的伎俩,忽然一只胳膊挽上了他,只听蓉蓉道:“云桑哥哥,别赌了,我们走吧,老板答应赔付客栈的损失了。” 说罢,拿起金条,就拉着云桑向外走去。庄家竟也未阻拦,由着他们离去。
走出赌坊,云桑觉察不对,甩开挽着他的手,道:“你究竟是谁?” 蓉蓉已经许久不叫他云桑哥哥了。
“我是蓉蓉啊,你这究竟是怎么了?”
云桑盯着面前的女子道:“那我问你,蓉蓉最喜欢喝我酿的什么酒?”
“嗯,这个嘛… 自然是你酿的都喜欢。”
“别演了,蓉蓉不会喝酒,我也不曾给她酿过酒喝。” 云桑冷冷道,“如果我没猜错,你就是赌坊的老板,那只九尾狐妖吧。” 狐妖擅长变换,只可惜,她遇上的是有狐神嫡系血脉的云桑。
九尾狐妖现出了原身,是一个身姿曼妙的紫衣女子,一双媚眼此刻发出凌厉的寒光:“没错,既然你不识好歹,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九尾狐妖从腰间拔出皮鞭,云桑以灵力抵挡,虚晃一招,退后三步,身前出现两名暗卫,拔剑指着九尾狐妖。九尾狐妖身后,几名彪形大汉正抡起榔头,也在三两招后被后来的暗卫制服。
云桑上前道:“我知你有几分能耐,你以为我会赤手空拳而来吗?说,蓉蓉在哪?”
九尾狐妖苦涩地笑笑:“公子放心,她没事。”
此时的蓉蓉,正在后院,和九尾狐妖的傀儡套近乎呢!云桑闯进来的时候,蓉蓉一个劲儿给他使眼色,想告诉他“我快套到话了,你别急”,但只见云桑一个冰剑飞来,直戳九尾狐妖的心口,蓉蓉来不及惊呼,面前的女子已经化作一个傀儡娃娃掉在地上。
“蓉蓉,你没事吧?” 云桑关切地问。
“我没事,但这…是怎么回事?” 蓉蓉指着傀儡,惊讶地问云桑。
“我发现了名钻赌坊的秘密,他们老板想灭口,被我抓了。跟你说话的这个,是她的傀儡。” 云桑三两句话轻描淡写地道明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什么秘密?”
“回头再与你细说。” 云桑想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牵着蓉蓉向外走去,并吩咐暗卫将九尾狐妖送去府衙看押。
府衙通告,名钻赌坊涉嫌使用妖术迷惑赌者的心神,以致赌者一输再输,赌博成瘾,有违民生,始作俑者的九尾狐妖被判终生监禁,先前赌者欠下的债款一笔勾销。几日后,名钻赌坊正式关停,彻底整顿后,由离戎氏接手,并入离戎氏的地下赌坊。
木斐来忘忧堂回访时,整个人精气神都好了许多。
“蓉掌柜,这回真是多亏了您!我按照您说的做,已经好些日子没有想赌了。如今咱家的铺子也回来了,日后我一定努力上进,再也不碰赌了!” 木斐给蓉蓉递上先前欠下的房费和诊金,以及一盒胭脂作为谢礼,拱手道。
“那也恭喜你了,祝木老板往后生意兴隆,夫妻百年好合!” 蓉蓉回礼道。
木斐看了一眼一旁坐着的云桑,笑道:“也祝蓉掌柜早日喜结良缘。”
云桑闻言道:“我与蓉蓉将于年后成亲,若木老板有空,欢迎来凑个热闹。”
“当真?二位恩人的婚礼,到时我定会来沾沾喜气!”
蓉蓉和云桑相视一笑,目送木斐离开。想来,再过两个月,他们就要成为真正的夫妻了。
“话说那日在赌坊,你是怎么知道那个我是九尾狐妖假扮的呀?” 蓉蓉捏着下巴问云桑。
“她的幻形术虽然精妙,却比不上我对你的了解。比如,你就不会挽着我的胳膊。” 云桑笑道。
“合着你在抱怨我还不如那九尾狐妖了!”
“不敢不敢,娘子自然比那狐妖好上百倍千倍。”
“哼,这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