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编席子准备的工序就复杂,晾晒好的芦苇需要用苇穿子破成蔑片,再去除芦苇的叶子,撒水,碾苇,让芦苇变的有韧性,这些都完成了,才能正式编席子。
夏安晴教一亩二亩三亩做的,就是这些准备工作。
一亩手脚麻利,不一会就把两捆的芦苇都处理好了,看二亩三亩连半捆都没处理好,夏安晴也才处理好一捆的三分之二,可把他得意坏了。
站起来,一亩叉腰,迈着四方步,“同志们,你们这效率不行啊,得向我看齐。二亩,你得这么来,三亩,哥来教你,哎呦!”
一亩耳朵被夏安晴拧住,叫的跟杀猪一样,枣树上的山雀,麻溜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一亩从夏安晴手里,抢回自己的耳朵,老大委屈地说:“姐,你追不上我的速度,就拧我耳朵,你是小人!”
说自己是小人,好!
夏安晴拖着一亩来到了他处理好的芦苇前,“你快个屁!你瞅瞅你处理好的芦苇,也不用跟我比,你去看看二亩三亩处理好的芦苇是什么样子,再回来看看你的。”
一亩是个粗心大意的,只求数量,不求质量,他处理好的芦苇,跟没处理差不多。
夏安晴一直在给他擦屁股,他可倒好,还在那里得意,夏安晴自然得给他泼冷水,让他看清事实。
一亩不以为然,“不就是上面还有几片叶子嘛,不碍事的。”
芦苇浑身都长满了叶子,谁能都弄干净?那不比绣花都难?
“这是几片?你是弄下来几片,上面留了一堆叶子,猴子都比你弄的干净,还在那里臭得瑟,给我坐这,返工!再落一片叶子在芦苇上,就踢屁股,一片一下。”夏安晴板起脸。
一亩自从帮自己割过芦苇后,就得意忘形了,觉得他比二亩三亩能干,今天更过分,觉得自己成了家里最能干的一个。
这能干是打引号的,夏安晴自然得对他严厉点。
一亩坐下来,跟屁股底下坐了钉子一样,动来动去,不一会后干脆扔下手里的芦苇,抓狂地说:“姐,我做不来。”
他真的做不来这个,去除芦苇叶子,不适合他。
夏安晴把他拉到自己身边,拿起一根芦苇,抓着一亩的手放上去,把自己的手放在一亩手上,两个人处理一根芦苇。
“你不是做不来,你是不认为,芦苇叶得去除的那么干净,才能用来编席子。一亩,不把叶子去除干净,编不出好席子,别人如果不买咱的席子,你说只是比其他席子差了一点,会管用吗?”
“不会。”一亩摇头,谁花钱都是为了买好东西,不是为了买破烂。
“你既然明白,就专心点,慢慢来,别跟我们比谁快。”一亩真该这么好好磨练耐心。
“好吧。”一亩瘪着嘴,重新拿起芦苇,仔细去除着叶子。
葛根太难找了,大雁蛋也难找,姐说,想还债,只剩下编席子一条路可以走,他要帮忙,就只能做这个。
这人啊,只要踏下心来,做的事就能好上一截,一亩就是这样,芦苇叶子去除的越来越干净。
只用了两天,所有的芦苇都处理好了,夏安晴终于进入了真正编的阶段。
每天夏安晴从睁开眼,到闭上眼,做的事情就一件,编席子。
编到晚上,屋里太黑没办法再编,夏安晴就坐在院子里,在朦胧的月光星光里编席子。
每到这个时候,一亩二亩三亩在旁边会困的东倒西歪,哈欠连天。
夏安晴头都不抬,芦苇在她手中翻飞,只催他们,“回屋睡去,不用在这里一直陪着我。”
一亩闭着眼睛,“不……不行,我们说了要陪着你,得说话算话。”
他们不会帮着编席子,可说好了会一直陪着姐,不能食言。
三亩跟不倒翁一样,也跟着说:“姐,我……我才……呼呼……不困。”
二亩还清醒点,揉着眼睛问夏安晴:“姐,你不是说就编四张席子吗,为什么你要编到这么晚?离一个月时间还有很久的。”
“你看看我才编了多少。”夏安晴也不想没日没夜地干,可编席子是慢工出细活,太费时间了。
要在半个月内,她凭自己一个人编出四张席子,只能每天编到这么晚。
“一半?”二亩问。
“不到四分之一。”要是编了一半,夏安晴就跟他们仨一起进屋睡了,不用借着月光还编。
“姐,我们陪着你。”二亩坚定地说。
……
用了整整五天,第一张席子才完工。
一亩二亩三亩看着密实的席子,嘴张的能塞进一颗鹅蛋,“姐,这能卖许多许多钱吧,咱们是不是还完债,还能有剩?”
席子太精美了,跟姐编的席子比起来,村里人用秸秆或柳条编的东西太小儿科。
这么好的席子,肯定能卖到天价。
“希望如此。”夏安晴对自己编的席子很有信心,就是怕新出现的席子,大家不接受。
“姐,以后家里的活,你什么也别干了,编席子就好。”二亩这是算了帐后,才说的这话。
姐用五天才编出一张席子,编四张就需要二十天,卖席子的时间太紧张了,所以他们得帮姐分担家务。
“姐,从今天起,我们仨当管家公,你不用当管家婆了。”一亩也说。
夏安晴让他们放心,她编席子会越来越熟练,相应的,编好一张席子用的时间会缩短。
“姐,那晚上可以讲故事了吗?”三亩眼巴巴地问。
姐最近光忙着编席子,一亩二亩不让他缠着姐,他的睡前故事都没了。
“今晚我就讲。”
“太好了。姐,那我们去洗衣服。”三亩端着盆,拉着一亩二亩来了河边。
钱金花也在河边,看到一亩二亩三亩来洗衣服,她在远处使劲用木棒捶打着衣服,阴阳怪气说道:“你们看看,安安竟然让一亩二亩三亩来洗衣服,她待在家里躲清闲,可真是好姐姐!”
换作以前,钱金花说这话,肯定是一呼百应,可现在,因为钱金花疑似要卖掉夏安晴的三个弟弟,再加上她明知是夏安玉自己掉进河里的,她还要赖上夏安晴,其他洗衣服的妇女就嗯嗯啊啊敷衍她,没一个人跟她一起讨伐夏安晴。
钱金花受不了这种落差,手里的木锤“乓乓”作响,“你们还真相信她能还钱?前几天她是天天去乡里,可这几天她天天在家里,她这明显是犯了懒病。到了还钱那天,她肯定会赖账,哭穷!”
钱金花只要想到女儿夏安玉如今的坏名声,都是拜夏安晴所赐,就恨不能抽夏安晴的筋,喝夏安晴的血。
“那你说该咋办?”一听钱要不回来,有妇女出声了。
钱金花眼睛骨碌碌转了两圈,“叫我说啊,咱们得提前个十天跟她要钱,她要是不给,咱们就给她点苦头吃吃!”
“这不太好吧?”
“你们不好意思,就得一直被安安当猴耍,当年她爹不就是这样,天天说还钱,可到死,也一分没还。”钱金花端起盆走人了。
哼,这些人就算心眼再好,她就不信关系到钱,她们还能不找夏安晴麻烦。
夏安晴,你马上就要倒霉了!
……
夏安晴用了十五天,编好了四张席子,四个人就照旧是早早出了门,用跟吕春花借的木板车,推着席子来到了乡里的大集上,此时正是大集上人最多的时候。
夏安晴一摆出席子,就围上来一堆人,个个激动到破音,“这是席子?!”
“当然是席子。随便看,随便摸,满意就放心买,我这席子结实耐用。”夏安晴把席子拿来大集,就是为了区别于商行那些席子,商行的席子可是不买,连摸都不准摸。
当然,把席子拿来大集上,夏安晴也冒了很大风险,这里还从来没出现卖席子的。
一听可以摸,席子上立马都是手,席子都看不到了。
“天啊,我终于摸到席子了,真光滑,一点不扎手,夏天睡在这上面,肯定舒服。”
“席子啊,这可是老爷们才能用得起的东西,咱也摸到了,这辈子不算白活!”
二亩激动地脸都红了,眼睛亮晶晶的,“姐,咱的债这下肯定能还清!”
一亩睨了眼二亩,“瞧瞧你那点出息!这么多人抢席子,能只是还清债?姐,过会赚的银子,你的钱袋子要是装不下,就给我,我帮你装。”
一亩拍了拍身上的口袋,他是有备而来。
夏安晴把手放进一亩的口袋,好嘛,一亩在衣服里缝的口袋,比衣服都长,手伸进去都到不了底,这是以为席子能卖多少银子啊!
夏安晴无语。
一亩挑了挑眉,“姐,我准备充分吧。”
那意思,夏安晴应该表扬他。
夏安晴还没想出说一亩什么好,摸席子
的都收回手,掏着兜,“哥几个,咱们是不是该去撮一顿!”
“去。”
这些人竟然摸完席子就走,别说买了,连问价格的都没有。
“喂,你们还没买呢!”一亩还以为钱这就会飞进他们的口袋里,可这些人竟然夸完席子,直接走人,这不对啊!
他们该不会是忘了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