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惊鸿见苏衍三人相继浮出水面,先自松了口气,然后对苏衍连连招手,让他们游回到船上会合,帮忙搬东西放救生艇。
苏衍就要游过去会合,却被昭若雪突然在水中拉住。
苏衍顺着她的视线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筋断身死的大蝠鲼尸体倾伏在侧,尸身旁平静的水面上,露出几道近两米高鲨翅,就象贴近水面发射的渔雷,穿开水波,正悄然迅速地朝他们逼近。
三人身上都没有对付鲨鱼的利器,此时遭遇着实非同小可。
接着苏衍又看到,这片“混沌海”的海面上,露出许多突起林立的青铜巨人,分为两列,尽头不知通往何处,分明是憎天之民的造物,铜人半身在海面下,胸膛上露出水面,周围分布着许多层层叠叠的建筑废墟,可见当年两侧还有其他建筑,但都被海水淹没,侵蚀,倒塌,沦为海底的遗迹。
那些巍峨高大的青铜巨人里面,是由海底的火山玉雕琢而成,外面覆盖青铜甲胄,佩戴鬼脸面具,与憎天之国核心祭台下的阴兵本体,有着七八分相似,但没有巫之咒文,想来只是作为仪仗之用,因常年浸泡在海水中,大部分青铜被侵蚀的极为严重,幸亏苏衍三人落水时,没有一头撞上,否则早就头破血流脑浆崩裂死在水里。
距离苏衍三人两丈远的地方,两排青铜巨人的最外面,有半截残缺的门梁,门梁高大巍峨,中槛和上槛都在海面以上,比青铜巨人还要高出几分,正好可以栖身落脚,免去被鲨鱼围捕之危。
苏衍忽然想到被台风卷到虞山岛的那头海兽,肚子里正好也有半座门梁,与眼前的半座门梁正好互补,难道同出一源不成?
但此刻水中鲨鱼逼近,形势紧急,怎容多做考虑。
他同阿妙和昭若雪游过去,先后攀上半截门梁的中槛,在爬到顶部的上槛,抽出随身的武器,以防鲨鱼跃出水面伤人,并且大声呼喊着,让船上其他人注意水面动静。
阿妙本想从时刻背在身上的背包里,拿出最熟悉的唢呐防身,但想到唢呐的长度太短,多半够不着水里的鲨鱼,于是改换注意,取出在凤凰顶得来的黄金权杖。
黄金权杖比她的唢呐长不了太多,却终归稍长些许,弥补她缺失的安全感,可怜她居然没有弄丢。
但面对水中游弋的鲨鱼,她还是吓得浑身发颤,牙齿哆嗦,咯咯打架,紧紧靠在苏衍身边。
昭若雪见鲨鱼围着门梁在周围徘徊,那边的海柳木船也彻底完了,他们连船坠入“混沌海”虽不得死,但座船沉没,只凭两艘橡皮救生艇在茫茫海面上求生谈何容易,况且现在这种情况,能不能回到真正的海面还不好说,不禁轻叹了一声……
她的这声叹息,不仅能是叹现在的处境,更在叹息他们的未来。
苏衍一边防备着鲨鱼的偷袭,一边继续打量“混沌海”,越看心里越沉,越看心里越绝望,好比站在悬崖边上的失足之人,正一点点坠入无尽的深渊,比面对归墟海眼时还要绝望。
他在这不知多深海底的“混沌海”中,感受不到丝毫人类延续的气息,就连憎天之民造就的青铜巨人和建筑,也都被望不到边际的海水淹没,沦为成为海底的废墟,一片死气沉沉,可见憎天之民已经舍弃这里,不知去往何方。
这也就代表着,他们身上的“血咒”印记,再没有解开的可能,就算最后能从“混沌海’拖出,回到南京,也只有两个月时间可活,现在死和两个月后死,似乎毫无区别,只是早晚而已。
他们历经艰险,前来“混沌海”,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以至于这个瞬间,他的一身精气灵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失,一头漆黑的头发,居然生出几根白丝,所谓哀大莫过于心死,正是他此刻的状态。
昭若雪见他心若死灰,连忙低喝道:“苏衍,醒来!”
苏衍茫然的看向她,醒来又有何用?
昭若雪说:“就算解不开血咒印记,我们也还有两个月时间,可以做很多事情,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何故自绝于此?你难道忘了,还要去救十三叔?”
苏衍心头一颤……
是啊,十三叔生死未卜,不知去向,他是十三叔留下的后手,又是他唯一的亲人,岂能弃之不顾?
可是只剩两个月时间,他能做什么?
阿妙也紧张地盯着苏衍,生怕他有什么意外,没有人帮她找弟弟。
昭若雪的一番话,虽不能让心若死灰的苏衍起死回生,但也成功阻止他继续放弃自我,灵台恢复了些许清明。
“你说的对。”
苏衍对昭若雪苦笑道:“就算死也不能死在这里,我们得想办法脱出,落叶归根回去再死。”
他再也没有继续向“混沌海”深处探索的想法,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倘若有机会在“血咒”印记爆发前救回十三叔,便是他最大的愿望。
只是现在头顶苍穹上被劈开的海面即将完全合拢,连一线天都已看不见,他们又处在不知多深的“混沌海”,更不是海中的水族,如何能够脱出?
看见苏衍有了新的动力,昭若雪才稍微放心下来……
其实她内心的真实想法,跟苏衍差不太多,只剩两个月的时间,无论如何也完不成她的打算,但有些事情,她必须要回去做,哪怕没有希望,也必须要回去才行。
苏衍深呼吸吐出胸中的浊气,强迫自己把回到眼前的处境,见他们三人被困在半截门梁上,十几条两米多高的鲨鱼背鳍,在周围游弋,状况真可谓是坐困愁城,只好打消从水里游过去其他人回合,坐等曲惊鸿他们划着救生艇来接应。
他远远的望见,海柳木船上的几人都在行动,看来即使受了些损伤,也不严重,又听昭若雪关心当前的处境,说:“你们往远处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