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衍和阿妙举目向远处看去,这片汪洋之水,其宽广纵深皆未可知,更不知是湖是海,但这里的水应该都是海水,却不知是每次形成归墟海眼时,从头顶的苍穹倒灌下来的,还是从其他地方进来的。
他们倘若不是被混沌热风抵挡,消去从千百米高空落下的力量,直接落到这水面上,纵然没有撞上废墟中的硬物,也跟直接撞上水泥墙量差不多,足以把他们连人带船,撞成烂泥。
归墟海眼的形成,应该跟死生之地的对冲有关,此乃自然现象,与“龙火”原理相同,直到海底的对冲达到平衡,才会重新闭合,至于那挡住无量海水的混沌热风从何而来,以及热风上面为何有“龙火”燃烧,苏衍却暂时想不明白。
他总结眼下的情况:“我们从海面上坠下来不死,可以称得上奇迹,如果能活着回去,则是比奇迹更奇迹的神迹。但我们现在坐困围城,如何能回得去?就怕穷尽最后的时光,也只是徒劳功夫。”
昭若雪听出他的心境又开始堕落,连忙转移话题:“这混沌海没有天空,但穹顶上面龙火燃烧的亮度,足以保障这里与外界无异。”
苏衍被岔开的话题重新拉入现实,看向门梁后方那些青铜巨人,若有所思的说道:“我观这些青铜巨人,比在憎天之国见到的青铜造物更加恢宏,不是人力可以造就,必须借助天地之力方可。想来是憎天之民的后裔抵达混沌海后,利用特殊的法门,借助穹顶上的龙火炼铜所造。他们坚持着商代的青铜文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发展到远超商代的程度。”
“这就奇怪了。”
昭若雪感到疑惑:“他们能找到混沌海这样与世隔绝的世外之地,按说他们面临的敌人不可能追上来,正好收回帝辛交给他们的烛照,从遗留的这些青铜巨人和两侧的城市废墟也可以看出,他们曾在这里延续很多年,精心营造这里,可他们为什么会突然舍弃,最后不知去向?”
“会不会他们地敌人找来嘞?”阿妙问。
昭若雪说:“不排除这个可能。”
苏衍却觉得不太可能:“如果是他们的敌人找到这里,烛照的秘密就不可能外泄,是以憎天之民不知去向,很可能另有原因。且不管他们去了哪里,我们陷在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可谓是无路可走的绝境,如何才能脱得出去?阿妙,南海君可有告诉你脱出的办法?”
阿妙抱着黄金权杖摇头说:“他只教给额进来滴法门,没有教给额出去滴。”
“憎天之民既能在混沌海栖息,必然掌握着进出的办法。”
昭若雪说:“纵然他们现在不知去向,但进出的门路肯定还在,我们先和其他人会合,再在想办法摸清此间虚实,说不定能够找到离开的门路。”
苏衍觉得这是一厢情愿的想法,就算有进出外界的门路,“混沌海”如此广阔,他们没有线索和指引,只怕找到最后弹尽粮绝,也万难找的出来。
但这毕竟是一个希望,他便也没有再说其他,又跟昭若雪商量了几句,定下计议,便招呼船上的其他人,尽快划艇过来接应。
其他人在海柳木船上进展缓慢,一是由于船身已经漏水倾斜,在甲板上走动比较困难,二是除了搬运必要的各种生存装备,年老的黎兜似乎伤得不轻,好像是臂骨撞折了,曲惊鸿给他做了应急处理,接上断骨用夹扳固定,却也疼得他接连昏过去两次,德威在旁边看得干着急,头上也自流血不止。
林风眠虽没有太大损伤,但怕水晕船的弱点始终在,坐在甲板上完全帮不上忙。只有王兵做那些苦力活,终因力薄而快不起来。
苏衍三人见船上乱做一团,虽是有心相助,但苦于水中群鲨阻隔,难以过去帮忙,只得望水兴叹,盼着海柳木船沉得慢一些。
也许是没有了头顶的海水灌入,“混沌海”的水正自渐渐下落,水面上露出的古城废墟更多,数不清的建筑遗迹、石柱、铜人之物的残骸渐次浮出,视线愈发清晰。
远处的海平线上,更有一片灰蒙蒙的山影显露出来,山中似有依山而建的古时宫阙,几千年的岁月也未能把它彻底摧毁,远远看过去,大体格局完整的保留了下来,在视线中犹如海市蜃楼般变幻陆离,忽远忽近。
苏衍和昭若雪在门梁上观看许久,都觉得那里应该是憎天之民在“混沌海”的核心地带,倘若有进出的门路,应该就在那座山中,便打算和其他人回合后,先去那山中的宫阙落脚,再徐徐图之脱出之法。
他们在门梁上观看商量许久,愈发觉得“混沌海”离奇诡异,前方去路吉凶难卜。
昭若雪说:“神话传说中有巨鲸,大不知几何,鲸腹中有活人,建造城市,营造国度,他们不知道鲸腹之外才是真实世界,而把鲸腹当做宇宙,反称外来者为天人。你们看混沌海的地形,是不是也有几分像鲸腹,天地造化之奇,真让人难以思量。”
听昭若雪这么一说,阿妙好奇的四望地形,“呀”了一声:“女娃娃说滴对,这里好像是有点像鲸鱼的肚子。”
苏衍也在观望,却不觉得这里像鲸腹,更像是一块翻开的龟甲,不由得想到流放“鬼母”的镜石棺椁上的《归藏》“坤卦”。
要知道商代最重鬼神,善于祭祀,“混沌海”的地形又与龟甲相吻合,龙战于野的秘密,会不会跟憎天之民的去向有关?
而且这个秘密,就藏在这幅龟甲的深处,也就是远山脉的宫阙中?
他一时忘了身在绝境的处境,反倒想过去一探究竟,但他心里知道,这么做非常不合时宜……
头顶的海面虽已经闭合,但他隐隐看到有巨大的阴影,在无量海水中若隐若现,不知道是活物还是其他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