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知道这个参加群英会的名额不管怎么样都会落在楚相思头上,但涂斯宁愿是各位白玉京的长老投票投出来的结果,也不希望周栩知这么做。
说白了,这不就是那种……为了跟喜欢的人在一个学校,高考故意漏写最后一道大题的举动吗?
算了,总归这些事也轮不到她来管,她要做的就是把机会还给招牌,至于招牌想怎么用,爱怎么用,那是招牌自己的事,她在这儿纯属咸吃萝卜淡操心。
这么想着,稍微好受了点儿,涂斯直起身,一扭头却瞧见祝少川抱着臂,在楼阶上打量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
涂斯:“……”
不是,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别人叹气?
该说不说,祝少川还真是生得一张好脸,哪怕搭着一条小二必备的汗巾,气质都显得十分自如,不至于像她那么落魄。
当然,也不排除在显得落魄这种事上,涂斯有着超越常人的天赋,不过她不乐意承认。
相逢居这会儿已经没什么客人了,大堂里空空荡荡的,就坐着个拨算盘对账的掌柜。涂斯尽量忽视祝少川那种探究意味很浓的目光,梗着脖子准备下楼。
祝少川却叫住了她,道:“同僚?”
……不愧是读书人,说话还怪文雅的。
涂斯干笑着扭过脸,勉强友好地道:“什么事?”
想来祝少川是因为谢懿那两句话对她产生了好奇心,尽管涂斯不知道谢懿上一回买下那只龟的时候都说了什么,但祝少川要是想知道,从谢懿那个缺心眼的嘴里撬话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
淡定,淡定,再怎么着,她也只是从白玉京退了个学,又不是留了什么案底。
祝少川的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扫,笑了一笑,奇道:“你看起来很紧张?”
废话,你自己是不知道,你现在有多像埋伏在别人下班放学路上伺机行动的歹人。
“……哪里的事,”涂斯僵硬地叉起了腰,搪塞道,“我只是有点心累。”
“我来告诉你一声,”祝少川没提一句有关谢懿的话,只道,“掌柜的说明日客栈里也要采办,样物颇多,叫我和你一道去。”
原来是说这个,整得她提心吊胆的,涂斯叉在腰上的手刚要放下,拧起眉一想,又觉出一分不对劲来:“嗯?我和你?”
祝少川被她问得一愣:“有什么问题吗?”
在柜后拨算盘的掌柜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镇定地忽视了涂斯投过来的谴责的目光,默默地端起了算盘挡住自己的脸。
涂斯咬了咬后槽牙,道:“……没有,怎么会有问题呢。”
她该知道的,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次日,跟祝少川两个人落在裴述之和师妹后边拖拖沓沓地拎着大包小包的涂斯,经过一个晚上深刻的反省,对这一点有了新的认识。
师妹听祝少川说掌柜的有差事交给他们两个,便善解人意地让涂斯和祝少川去忙他们的事就好,若有不同路的地方也不必同她和裴述之讲,直接岔开就行。
给客栈打小工和给师妹打小工,经过这几天的锻炼,涂斯已然明白哪个更轻松,正想委婉地对师妹说,用不着这么善解人意,她更想陪着师妹,就被裴述之和祝少川齐齐地盯着。
裴述之笑眯眯的,祝少川也带着点笑,意思仿佛十分明确。
涂斯恨恨地跟着笑,悻悻然闭了嘴:“……”
用脚趾头想想就能知道,一个因招来了玉树临风的店小二而需要补货的客栈的采购,会是个什么样的工程量。
不出所料的话,师妹还没看过几家店,涂斯就已经被盒子袋子淹没了。
还没看过几家店的陶雎一边被裴述之搀着走,一边对着后厨大娘写的单子,在一家首饰铺前停下,和心甘情愿被拉来做苦力的大师兄道:“应该就是这儿了。”
裴述之依言陪着她跨进店铺里,涂斯抱着那叠高过人头的盒子袋子,刚要跟着一起进去,不料被旁边也在对单子的祝少川拉住了衣领,提醒道:“错了,我们不往那边走。”
她当然知道不往那边走,纯粹是她想往那边走而已。
心不甘情不愿被拉来做苦力的涂斯就这么给祝少川拽进了首饰铺子边上的米店:“……”
米店的伙计热情地招呼起了揣有经费的祝少川,被拽进来的涂斯得以小小地松了口气,将抱着的盒子袋子堆在了门槛边上,人也就顺势坐在了门槛边上。
祝少川和伙计要了两袋粳米,得等伙计从里头搬出来,趁着空瞧了她一眼。
这人一只手搭在采办来的样物上,另一只手闲得慌,把石板缝里的狗尾巴草拔出来玩,整个人呈放空的状态,瞅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路人发呆。
他不知道这是一个不爱上体育课的抠脚女高中生躲自由活动的常态,还单纯地觉得涂斯这个人有时候还蛮有意思的,说话挺有意思,和掌柜说话、和谢懿说话都挺有意思,就是不怎么跟他说话;做事也有意思,平日里干活总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不说,听谢懿说的,她居然还真能送别人一只龟当作赔礼,毕竟很少有人能认出来什么是普通的王八,什么是真的南海龟。
倘若涂斯知道他这会儿在想什么,高低要冲他翻个白眼,叫他觉得谢懿有意思去算了。
祝少川一乐,好笑地捡起她昨天晚上说的话,问道:“你心累?”
“挺心累的,”涂斯算是明白自己把掌柜想得有点好欺负了,居然玩先斩后奏、狐假虎威这一套,果然所有的资本家都是一个德行,都应该吊在路灯上,对着祝少川痛定思痛道,“我还是太年轻了,缺少点社会经验。”
祝少川好奇她怎么这么说,涂斯寻思着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又没有和祝少川说的必要,摆了摆手,支开了话题:“买完了米,我们还有什么要买的吗?”
“啊,”祝少川半蹲着,翻开了掌柜写的单子,道,“我看看。”
涂斯松开攥着的狗尾巴草,跟着凑过去,两个人占了人家米店半边的门槛,显得祝少川向下兼容,一道落魄起来,落魄得还挺扎眼,单子还没对完,就听人犹疑着道:“……涂斯?”
她和祝少川两个人下意识地都抬起了脸,周栩知就这么站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