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甲手下琴声不停,眼睛却紧紧盯在那索的身上。
那索还在犹豫。
不论他最终决定去护着相弈,还是先发制人将自己击毙。
机会只在一瞬间。
留给自己考虑的时间并不多。
他可以趁着那只凶禽失神的功夫给予巫咸致命一击。
但他自己也会随之死在那索的滔天怒火中。
可若是趁此机会离开战局……
这里曾经是殷商都城所在。
现在他的脚下,便是大商的地宫。
作为唯一一个活着进入地宫,又活着出来的商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地底下的建筑构造。只要能躲回地宫里,任何人都别想轻易把他找出来。
对于祖甲来说,这并不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他不是个热血冲动的人。
恰恰相反,他习惯在幕后冷冰冰地盯着局势发展,谋定而后动,方能以策万全。
在任何情况下尽力保全自己,才是他从少时贯彻至今的人生信条。
时间只在一瞬,又仿佛过去很久很久。
饶是以祖甲心志之坚,也控制不住汗湿了几重衫。
事关生死,自古又有几人能真的置之度外。
终于,那索动了。
他朝着相弈的方向迈出了一步。
祖甲等得就是这一刻。他的视线牢牢锁定在那索背后,双手却迅速捏了个遁地诀,一道紫光闪过,瞬息间就连人带琴消失了在原地。
那索迈向相弈的脚步一顿,却没有掉头去追,而是加快步子跑到相弈身边,双手将半跪在地的人搀扶到自己怀里,关切道,“他逃了,你感觉怎么样?”
“恐怕……不太好”,相弈窝在他怀里,身上已经使不出半点力气,这是即将化出原身的征兆。
言真跟在那索身后接踵而至,恰好听到这一句,眼眶登时就红了,嗫嚅着说,“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管好哨子。”
铜哨明明有效果的。如果不是她没用,被祖甲毁了哨子,相弈根本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不怪你……”,相弈费力地喘息了一阵,抬起眼眸看向泫然欲泣的言真,又稍稍低垂了视线,停在她仍旧滴血的手上,柔声问,“疼不疼?”
言真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那索没好气地打断了,“你还有空管别人?”
他伸手探向相弈的胸腹处,运了灵力边摸边问,“被蛊虫啃了这么久,你的胃……”,话音未落,他蓦地脸色一变,“果然……”
怀中的人唇角溢出一丝苦笑,“嗯……”
“你们在说什么?”言真心中隐隐不安,追问道,“他的胃怎么了?”
那索狠狠白了言真一眼,手下却十分轻柔地帮相弈揉着胃腹,冷冰冰地开口,“还能怎么,被虫子吃光了。”
祖甲,嗜音蛊,言真。
这三者恐怕是那索这漫长的一生中最讨厌的东西了。
“……”,言真神情凄楚,眼中续了许久的泪终于大颗大颗顺着脸颊滑落。
“别怕……”,相弈不赞同地看了那索一眼,低喘着安慰她,“我是半神之躯,只是少个器官……不会死的。”
“不会死不代表不会痛!”那索这回干脆连相弈也一起气上了。
他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这人都已经伤成这样了,还有闲心照顾这女人的情绪,说不得碰不得的。这到底是想找回重生的爱人,还是准备请个祖宗回家供起来呀。
“呃……”,相弈此刻确实很痛,痛得他再也无暇顾及言真的感受。
白着一张脸在那索怀中辗转半晌,终于闷哼一声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