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在白头秃鹫攀升至洞口的一瞬间,乌真松开了手,落地后就势在草丛翻滚几圈,借由缓冲之力慢慢稳住了身形。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逃出生天,就惊恐地看见这只终于回过味儿来的傻鸟儿,在空中盘旋一圈,俯身尖啸着向这胆敢冒犯自己的凡人冲来。
白头秃鹫虽然灵智未开,却毕竟是祝融养来对付相柳的凶禽。
两翼展开足有十丈余宽的灵鸟蓄力一冲之下带起阵阵罡风,气势磅礴,万钧之力可撼山海,绝非乌真一介凡躯能够抵挡。
危急彷徨之际,一袭白衣恍若天人,翩然挡在了惊惧之下浑身僵硬的乌真身前。
原来是巫咸离了朱砂矿洞,没了法力禁制,已然恢复了人身。
“别怕。”
如玉般温润的声音在身前响起,乌真疯狂跳动的心不知怎地,立时便安定了下来。
坠入暗潭生死未卜之时,昏迷醒来后第一眼看见的,便是这一袭白衣;困于深崖难以脱困之时,亦是他以赤目银蛇最为珍贵的心头精血为引,方能诱来灵鸟助自己逃出生天。
如今,又是这一袭白衣毅然挡在了自己身前。
明明,这凶禽与他最是天生相克,本就是为压制他、监控他,才会出现在这里。
更何况,巫咸与他那九头妖蛇的父亲不同。相柳生来凶神,残忍嗜杀,以祸世为乐。巫咸却心性纯善宛若稚子,疏于术法,也不喜争斗……
可是此刻,身前传来的声音却是那般和煦温柔,仿佛全无畏惧,只为让她安心。
时间好似只是一瞬,又好似已经过去了千万年。万籁俱寂,眼前只剩那个纤长的背影,站得笔直,无所畏惧。乌真凝眸注视,眼底已是泪光涌动。
背对而立的巫咸此刻自然无从得知神女柔肠百转的女儿心思,他望向那个向下疾冲的巨大黑影,双手迅速结出一个法印置于身前。
即将发起攻击的白头秃鹫似是感知到了危险,及时止住了俯冲之势,在二人上方不远处滞空而立,两只巨大的黑色羽翼上下扑扇。
罡风阵阵,巫咸胸前的法印隐隐闪动着绿色的光芒,隐而未发。
他抬眸注视着凶禽朗声道,“巫咸不慎困于暗潭,幸得前辈搭救。在下无意与您争斗,还请速速离去。”
当年大禹命此鸟在灵山镇守,却也曾同它嘱咐过,只要自己不离灵山,不伤人性命,当尽量避免做无谓的争斗。
可若是此鸟非要相争,那为了身后之人的安危,他便也只能以命相搏了……
好在白头秃鹫迟疑片刻,歪着脑袋在二人头顶盘旋几圈,终是长啸一声,向着高空飞去,巨大的羽翼卷起一阵狂风,眨眼便不见踪影。
巫咸轻呼一口气,放下了结印的双手,刚刚转过身去,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原来身后的某人此刻已经四肢摊开,姿势极为放松的躺在松软的草地上了。
这也难怪,乌真高烧初愈又受惊吓,本就体力不支、心魂不定,此刻见凶禽离去,危机终于解除,紧绷的神经放松之后,只觉得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暮春时节,风清气朗,阳光暖乎乎地洒在身上,耀目的光亮让她不由微微眯起了眼睛。
崖底一遭,仿若隔世。
终于回来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