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管套房门外站着的一排跑腿传话递信的这帮十六七的大小伙子。
这会儿正闲得没事儿干，靠着墙，低声七嘴八舌地猜测。
想知道刚才进去的那个豆芽菜模样的小孩是啥来头的。
给大总管孙大人那么火急火燎地叫进去究竟是要干啥。
忽然就听得房内孙大福的那一嗓子：
“来人！”
“上家法！”
这一帮子原本靠墙、懒散、七嘴八舌的大小伙子，顿时一个个站直了身板儿。
这纯纯都是给吓的。
这帮小伙子年纪最大的刘玄儿，进来秦家跑腿打杂也不过三两年。
压根就没见过秦家的家法长什么样。
平时院里边各个路过的侍女仆从、大小总管、一众女眷。
无一不是面露和善，神采奕奕。
更没听说过老爷少爷为难责罚过哪个手下人。
所以这帮子大小伙子平时也就稍微有些松散，但是好在脑袋机灵、手脚利索，也从来没有误事过。
猛地一听见要上家法，一个个心中暗道：坏了坏了！
莫不是刚刚拽进去的那面黄肌瘦的小孩，手脚不干净。
悄悄顺了院里的什么东西，现在给人赃俱获抓到了在当面对证，要上家法惩治一番。
这大总管孙大人在屋里头一招呼，他们这群手下人就得跑腿递信。
要去院里找那负责修订家法、管理仆从侍女的总管张大人。
于是刘玄儿冲屋里应了一声：
“大总管爷爷！”
“孙子我这就去找仆役总管张大人去！”
听着总管套房外头的刘玄儿这么一喊。
屋里地下现在跪着的那个中年男子脸色有些古怪，但是也没有贸然开口出声。
要么说现在屋里拢共五个人，其他四个人的反应力加一块儿。
也没有凳子上坐着的李大根反应迅速呢！
这个胖瘸子从一开始找话儿把自己后门的责任推脱的干干净净。
然后又承蒙大总管孙大福的爱惜，给自个儿搞了一把凳子坐着歇息。
在孙大福训问前门总管张三和那小孩儿王五的过程中，李大根一直默不作声地暗中观察。
现在听得要让门外刘玄儿喊仆役总管张大人过来，禁不住打趣道：
“慢着！”
“不用去找张大人了！”
“张大人这会儿就在大总管孙大人跟前练铁膝盖呢！”
李大根这几句俏皮话，捎带着打趣，缓解一下屋里头紧张的气氛。
更重要的是想给孙大福和张顺财解围。
不然大总管孙大人这颗大脑袋，滴溜地睁着两只眼珠子，看不见地上的张总管，还冲着门外招呼要一众小孩去找。
那些个小孩儿院里院外找半天没找着。
可不就会急头白脸、满身是汗地回来跟大总管孙大人禀报说没找着。
然后不就顺带着看见地上跪着的那中年男子，可不就是仆役总管张大人么。
这些个小孩平时讲话也直来直往的，冷不丁就会来这么一句：
“嘿！”
“这张总管不就在地上跪着的么？”
想想那个场景多么尴尬。
要么说这李大根能从要饭的一路坐到后门总管的位子，前后总共也不过才花了十几年的时间。
多少是有点心眼子和鬼点子在身上的。
听着一旁凳子上坐着的李大根这么一打趣。
地上跪着的那中年男子现在就可以搭话茬了。
于是张顺财就冲面前站着的大总管孙大福拱手作揖，硬生生地在干瘪的猪腰子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
“大总管大人！”
“小的给您请安了！”
这两句也是夹带着俏皮话在里面的。
因为啥呀？
这秦家院里混进来的那几个生人的源头找到了。
是那前门总管张三还有他手底下人的问题。
已经不关乎自己这个仆役总管什么事儿了。
自个儿卖个好，跟大总管孙大人这么一打趣。
没准真就跟那滑头的后门总管李大根一样可以坐着了。
就是可惜了自己的这一对儿三十来岁的波棱盖儿，明明自己啥事儿没有犯错误，跪的时间却是最长的。
时间长点，身子上的酸痛自己忍忍也就算了。
更伤人的是大总管孙大人跟没瞧见地上还有个人似的。
最难过的是孙大人还忘了跪着的人是专门管家法和仆役的。
还好现在有那后门总管李大根给自己解围，这下子自己总该能站起身来了吧。
听着地上跪着的中年男子跟自己打哈哈说俏皮话。
孙大福也乐了，他心里面也嘀咕着：
“怎么把张顺财这干瘪小子给忘了！”
“这小子平时一有个什么事儿就咧着个歪嘴，怎么今天愣是不吭声地跪了这么长时间！”
但是心里头有嘀咕，面子上却还是要装装样子。
孙大福轻咳一声：
“我说.....”
“顺财啊！”
“咱家是怎么规定渎职惩办法子来着？”
地上跪着的中年男子心中暗骂一声：这老秃驴！有事儿问自己还不快请自己上座！
还在这边装腔作势抖派头！
但是心里是这么想，脸上可还是一副毕恭毕敬：
“回大总管大人的话！”
“咱家的家法规定：凡渎职者，不论男女老幼，棍二十！”
孙大福听着不以为意，继续问道：
“那情节特别严重，关系到少爷老爷性命安危的！”
“又该如何处置呀？”
地上跪着的中年男子面色凝重了起来。
其实他刚才回话的时候，故意少说了一句，企图蒙混过关。
那句原话应该是这样的：凡渎职者，情节一般的，不论男女老幼，棍二十！
张顺财刚刚少说了‘情节一般的’这几个字。
目的是想打马虎眼，让出岔子的张三和一众手下人每人挨二十棍，这事儿就算结了。
哪曾想这大总管孙大人心里面和明镜儿似的，什么都知道。
自己这少字漏字自然也逃不过孙大人的耳朵，只不过刚刚懒得拆穿自己，不跟自己计较罢了。
但倘若自己再心存侥幸，还想着帮一帮张三他们。
恐怕自己也要跟着一起遭殃了。
想到这里，张顺财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情，心中默念道：
“三哥！你可要挺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