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风华这一躺，便是整整五天。
恢复意识的一瞬间，紫风华只感觉头痛欲裂，费力睁开眼睛，却只有左眼传来丝丝的光亮。
努力眨了眨眸子，眼前模糊的光晕终于慢慢凝实，她发现自己应该是在医院里。床头四处摸索，没有找到自己的眼镜。
这才回忆起来，大框眼镜似乎在一道黑色的剑气下给打坏了。一起坏掉的，好像还有自己的双眸。
那左眼的视觉是怎么回事？
努力适应了着陌生的左眼，这种不戴眼镜就可以拥有的清晰视觉，已经十多年没有体会过了。
会是谁的眼睛呢？紫风华忍不住好奇。
简单打量四周，这是一个单人的病房。阳光投进窗户洒在房间里，时间看样子应该是上午。有个戴着眼镜的白衣女孩正在埋头看书，仔细看了两眼，发现是自己的学生莫默。
莫默听到了病床上的动静，转头见到恢复意识的紫风华，她激动地说道：“紫爷，你终于醒了。”
只见她快步走到病榻前，将病床床头摇起一部分高度，然后在紫风华眼前晃了晃葱白的手说道：“紫爷，能看见吗？先喝点水吧。”
紫风华轻轻点了点头。喝了一大口水，刚刚合适的温开水让她恢复了不少精神。
然后她疑惑地问道：“我的眼睛？”
莫默没接她的话茬，只是在一旁忙碌着，然后岔开话题：“紫爷，你都睡了五天了。现在刚醒来，需要静养。有什么事回头再说。来，吃药。”
紫风华乖巧地张嘴吃药。莫默继续说着：
“本来李主任是要给你请护工的，我跟他说不用请，我来就行，双学位的特长这不就正好用上了。紫爷在对决中剑气入脑，虽然及时清除了，不过还是造成一定损伤。
“这段时间可能头会时不时疼一阵。这种后遗症没办法彻底根治，只能慢慢养。另外这段时间不建议动用灵识。”
说话间，她又递给紫风华一个饭盒，“这几天我都备着一个饭盒，里面是南瓜粥，正好给紫爷补充一下糖分。紫爷要是没醒我就自己吃了。味道挺好的。来，我喂你……”
过了约莫一个小时，谷雨到了。顺手将鲜花和果篮放在床头的桌子上，谷雨对着紫风华亲切问候：“紫老师，感觉怎么样？”
一道浅浅的伤痕，从紫风华的鼻梁划过，延伸到了两边眼角处。这道伤疤让她的右眼失去了光泽，如同白纸上滴上墨水，让她英武的美丽，带上一丝残缺。
紫风华立刻注意到了他的变化。看表情有些憔悴，眼角有黑眼圈。与之前最大的不同是，长长的斜刘海遮住了左眼。
原来是他。
莫默说了句去找医生就走了，留下二人单独在房间里。
发现紫风华一直盯着自己，谷雨笑了笑说道：“刚换的新发型，好看吧。”
说完，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眼镜盒递给紫风华：“一个小礼物。”
打开眼镜盒，是一个墨镜。镜架和自己以前的款式很接近。
看着紫风华并没有戴上，谷雨赶紧又推销道：“最新款的护眼墨镜，晚上也不影响视觉。”
紫风华表情严肃，指着自己的左眼说道：“这是你的？”
谷雨坐在椅子上面向紫风华，轻轻用拳头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无奈地说：
“可能你一时难以接受，不过眼睛这东西可不是商铺买东西，买错了还可以退货，就先将就用着吧。你说呢……师尊？”
“我不是……”紫风华刚想反驳，一想到欠着对方这么大人情，急忙把话头收住：“算了，这件事以后再说吧。”
她用左眼好奇的打量着谷雨：“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了拜师啊。”谷雨一脸诚恳。
“我不信。”紫风华警惕脸：“说，你是不是想泡我。想当冲师逆徒是吧，年轻人玩儿得挺花啊。”
谷雨被紫风华的语气逗笑了，心说没错就是这样，可是我不能承认，于是憨笑着回道：“师尊，师生恋违反校纪，会被开除的。”
潜台词是，等我毕业了再追你也不迟。
紫风华也没再继续追问，问起了其他：“那天……后来发生了什么？”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想先听哪一个？”谷雨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是卖起了关子。
“先听好消息。”紫风华白眼无语状。
“好消息要结合着坏消息听才行，我先说坏消息吧。”谷雨叹了口气说道：
“那天叶辰伤了人想跑，被押回了学府大道执法局。不过一个小时不到，叶辰就被沙区执法总局带走，据说带回总局之后一刻钟不到就给放了。后面才补的取保候审手续。虽然学府第一时间报官，但叶辰伤人，至今没能立案。”
下意识地，紫风华突然想到了凌厉的黑色剑气划过自己面颊的一幕，大脑瞬间一阵剧痛。
“给我一支烟。”紫风华痛苦地抓着头发，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沮丧。
看着眼前女子痛苦地模样，谷雨劝诫的话再难出口，只是默默递过了香烟和打火机。
“师尊你不要着急，我还没说好消息呢。”
“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有什么好消息。”默默点燃香烟，紫风华抱着膝盖，头发散乱，眼神中毫无光泽。
随即她听见了谷雨严肃而坚定的声音：
“好消息是我们的国家叫大秦。在大秦土地，正义也许偶尔迟到，但绝不会缺席。叶辰那厮触犯刑法、修行法，证据确凿，无从抵赖，就算过程曲折，最终结果一定是遭受法律制裁。”
“哦。”紫风华依然埋头，“说了跟没说一样。”
想揉一揉紫风华散乱的头发，但手轻轻抬起，见紫风华又在敲打着头，连忙放下。谷雨努力挤出笑容，继续安慰：
“师尊，对于我们大秦二零后来说，国家就是我们的信仰。怎么，事情还没完结，仅仅因为吃了一次败仗，你的信仰就动摇了吗？”
紫风华无神的目光望着谷雨，嘴角抽动，在努力忍着不哭出来，声音沙哑：“可是，我该怎么做？”
“不需要你做什么，事情交给我就好。”谷雨从书包里掏出一份文件递给紫风华，“这是授权委托书。师尊你签个字，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我。你只管安心养伤就是。”
紫风华接过委托书起来，看完也不签字，就把委托书与眼镜盒放在一起，接着呆呆地望着谷雨。
谷雨只好耐心继续劝说：
“正常流程下，这应该是个公诉案件，我们只需要在民事赔偿部分出庭就行了。钱赔到位了就是检察院的事儿。签了委托书，我就能帮师尊出庭了。
“不过已经过去五天，检察院至今没有任何动作，看来得我们自己请律师了。好在渝都学府自己就有法学院，回头我跟学院打个招呼就是了。至少，学院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对了，如果我们提起诉讼，蜀山集团可能会来找师尊你寻求和解。”
“我不和解。”紫风华倔强地说。
看着紫风华既不签字也不拒绝的样子，谷雨也是一阵头疼，看来只好使出杀手锏了。
谷雨嘴角露出了狡黠地笑容，右手揉了揉眉心，灵识浅浅波动着。
“师尊你别介意，毕竟曾经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对我的灵识会更敏感一点，但不会对你的生活造成不便的。”
话音刚落，从紫风华左眼的瞳孔中，传来一段彩色画面。
那是眼前这个少年，双眼含怒，面目狰狞，正把叶辰压在身下，一拳一拳砸在他的面门……
谷雨得意的笑着，“师尊，怎么样，解气吗？”
紫风华震惊地望着谷雨自信的笑容，这男孩居然打败了叶辰？他是如何战胜自己拼尽全力也奈何不了的对手？
回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谷雨淬体境都不到，短短四年过去，他就有如此成就了吗？
这个比自己小了六岁的男孩面容憔悴，却能在自己被欺负的时候为自己出了头，在自己残疾以后把一只眼睛分享给了自己。
现在，他说一切都交给他。曾经腼腆的男孩，如今已经变成了可以依靠的男子汉了。
突然发现，大学四年，谷雨长高了不少，衣服不再是以前老旧的款式，人也开朗了许多。
脑海中又浮现那一道黑色剑气，但望着谷雨，感觉没那么疼了。
默默在授权书上签下了自己名字，紫风华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在口中打旋，最终只轻轻吐出两个字：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