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三更,窗外天穹漆黑,东宫西殿的寝阁灯火明亮。
顾眉正在为贺兰宴换药。
她本是来与他说父亲的事,谁知竟是看到他伤口又裂了。
只得将人摁到卧榻边,帮他换药。
男人懒洋洋地靠坐在卧榻的床沿上,赤着上身,默不作声地让身后的女郎忙忙碌碌。
“你是去了何处,怎会让伤口裂了。”顾眉低低抱怨。
伤处不是一点点撕裂,而是原本愈合的口子都裂开了,看起来触目惊心。
贺兰宴眼中浮出淡淡的笑意,按捺不住,反手握着她的手臂,将人强行拖到身前,面对面,让她贴靠过来。
红艳艳的唇就在眼前,他只是眼神幽幽地望着,并不去动,手掌下的腰肢盈盈一握。
“你手臂上的伤,不要乱动。”顾眉想要拍开他的手,却反被他捉住。
信口漫问:“你刚刚想说什么?什么你父亲的消息?”
一听到这个,顾眉蓦然想起,她来这的目的。
她抽出手,从袖兜里拿出那张小乞儿扔进来的纸团。
“这是有人传过来的,还有上次……”顾眉将那糕点中的纸头,还有今日进宫路上小乞儿扔纸团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与贺兰宴听。
“殿下。我想问你借几个人手,去查一查这事的真伪。”顾眉轻轻地吐了口气。
此刻,她整个人忽然被莫名的,不知何处而来的巨大无力感紧紧攫住。
所有的一切在她重来那一刻都变了。
上辈子她死前就好似一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到死都没看到外面的世界是如何的。
这一辈子,山洞那次的改变,好像蝴蝶的翅膀,振动间改变整个世界。
她不知父亲若是真的活着,贺兰宴对他会是怎样的看法。
贺兰宴仿佛感受到她的无力,很快,温柔地握住她抽出的手,“孤答应你。一定帮你查清楚。”
他开口,才发觉喉咙哑得厉害,仿佛有一口淤血堵在那里。
这完全不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那次与顾眉说的,他不是在寻找先帝遗旨的话是真的。
那是因为他在很久之前,就曾收到过这样类似的讯息。
告诉他顾唯栋还活着。
所以,他想要找到当年的这位太子太师,一份遗旨并不能说明什么,可若是有经历当年事的人出来佐证,龙椅的那位该如何自处呢?
他也想知道,当年父亲兄长的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一切,都系于顾太师身上。
到了这一刻,这份消息送来,让他分外的酣畅。
离碰触到真相的路,又近了一步。
贺兰宴答应查清楚,顾眉眼中绽开灵光。“果真。你想要从哪里开始查。”
有些话到口边又停住。
他收到那样的消息是几个月前,到眼下也是毫无头绪,消息的真假没有一个定论。
同时他也深知此时最好不要给她希望,以免最后失望。
这也是他此前并未将这事透露给顾眉的原因。
没想到他纹丝不动不接招,让对方绕过他打起顾眉的主意了。
“先从那个小乞儿开始,还有许家,送糕点食盒的人也要查出,才能顺藤摸瓜。”
“不能着急,以免打草惊蛇。”
顾眉并不是愚笨之人,向来心思敏捷,她听出贺兰宴的言下之意,“你该不会早就收到这个消息?”
贺兰宴一顿,她整个人靠得很近,靠过来得速度太快,鼻尖几乎都要碰到他的,满目眸光晃荡,让他心头一跳。
“不过是一些不确定的消息,到如今也没查个准。不过有了你这两次提供的,想来会有大的突破。”
贺兰宴心一静,看着她的眸子,懒洋洋地说道。
顾眉应下:“好。”
后窗未关,一阵凉风吹来,洗荡着顾眉脑中的思想。
“这是父亲的字迹无疑,可若是模仿的人,那也太厉害了。连父亲写字的避讳都知道。”顾眉指着纸团上的一个字。
唯独只写了半边,若是不懂的人必然以为是个别字,可她知道不是的。
因为另外半边是祖父的名讳半边。
贺兰宴也是一愣,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顾眉。
她的话不断在他脑中回荡,有些东西想要捉住,荡得太快,怎么也捉不住。
下一刻,他对顾眉说道:“纸团送来,他们接下来还会吩咐你做事。到时就按照要求来就行。”
顾眉震惊,那一瞬间她好似在眼前那双眼中看到冷冷的杀意,下一瞬她的眼就被捂住,不让她看。
“好。”顾眉于黑暗中回应。
贺兰臻在私宅中与贺兰宴碰面后,拿着那把沾血的匕首回到豫章王府。
他没让任何人通报,径直去了前院的书房。
外头守了好几道守卫,见是他并未阻拦,一路畅行无阻后,在书房前被拦下。
“世子。王爷在里头有事。”
贺兰臻嗤笑:“这王府将来都是本世子的,有什么事是不能听的?滚。”
他推开阻拦的守卫,径直闯了进去。
屋内,豫章王挥手让议事的人退下,不想他第一句话就是阴冷地质问:“像什么样?”
“父亲。是不是你人去刺杀的太子殿下?”
贺兰臻将沾血的匕首扔在桌案上,死死地盯着豫章王质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