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眉久久凝望着手中握着的纸团,那样熟悉的字,她绝不会认错。
细细回忆当年父亲下葬时的情形,当年的确是她扶棺回老宅,所有的丧仪都是她操办的。
她亲眼见着父亲的棺木落葬,堆土……
更不要说,当初父亲从昭狱中回来后,叫了她进去吩咐身后事,她亲眼见着父亲闭上眼。
可现在这纸上的内容怎么解释。
看起来是新纸,不是翻新的旧纸,也就不可能是多年前的东西重新拿出来骗她。
若是父亲真的还活着,那定然也是不自由的,否则绝不会用这种遮遮掩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方式告知自己。
幕后之人看起来稳坐钓鱼台的模样,不断地暗示自己父亲还活着。
后面必然会放出一个让人无法想象的大招,用来威胁自己。
到底想做什么?
还有,她要如何告诉贺兰宴,她父亲还活着的这一消息。
这一瞬间,顾眉整个人仿佛淋了一场雨,心绪湿哒哒的,连呼吸都染上惆怅。
顾眉艰涩地开口:“映芳。你留在我身边,效忠的是我,还是你的太子殿下。”
映芳似是不明所以:“殿下送奴婢到太子妃身边,就曾叮嘱过,一切以太子妃的意愿为准。”
她们这些被训练过的女婢身手不错,有些貌美的会派去做旁的事,只有如她这样的才会被留在东宫做侍女。
而她更加的幸运,被送到太子妃身侧服侍。
顾眉忽然松了口气,“好。今日这事我会告知殿下。你勿要多言。”
映芳自然点头。
这天夜里,顾眉坐在床头,等了贺兰宴许久,也不曾见他回来。
坐了太久,腿脚有些酸麻,顾眉起身时微微摇晃。
窗外漆黑的夜空,只有院中的灯笼照出一丝光。
今日是映月当值,她手中拿着披风给顾眉披上,习惯性的:“女郎。殿下许有要务,天色已晚,先歇着吧。”
顾眉有些为难,贺兰宴不回来,她就无法将父亲的是说与他听。
“我不累。暂时还不想睡。”
映月从前就知道自家女郎与太子殿下的纠葛,也见证过当初两人从陌生到成为有情人的时刻。
此时,只当是顾眉思慕贺兰宴,于是也没再劝。
顾眉在廊下站了会后,咬咬牙,叫映月提上灯笼往贺兰宴的庭院走去。
新婚第二日,贺兰宴不可能没回来,没有到后院来,那就只能是回去他自己的庭院歇息了。
山不来那她去就山。
东宫书房。
贺兰宴从贺兰臻私宅回到东宫后,已经走到二门处,眼看前头就是新婚院落,脚步一转又往另外给他准备的院子走去。
脑海中浮现的是出门前顾眉同他说的那句话。
有事要说,也不知是什么事。
他无法想象若是顾眉再次提及分床睡或是往后两人该如何相处的事,他会不会压抑不住心头的暴躁。
一旦压抑的凶兽释放出来,顾眉害怕得更远离,那该怎么办?
贺兰宴忍着急于回去后院的念头,转身走了。
等一等。等到她入睡了再回去。
到了院子后,贺兰宴挥退侍卫,无声地坐在交椅上,左臂垂落,用右手解开衣裳。
刚刚在与贺兰臻的推搡间,他左手的伤处好像又撕裂开。
也好。若是回去被顾眉看到,又要劳烦她包扎,夜色昏暗,她的靠近,带着馨香,他不确定能不能控制自己。
他单手解衣裳略有困难,渗出的血竟是与中衣连在一处,无奈,他只能找了把剪子胡乱地将衣裳剪开。
走到盆架前,扯下帕子打湿,擦拭着手臂上的伤,好不容易将那衣裳拨开,露出伤口的皮肉。
随即取出金疮药,刚要撒在伤口上,就听到外面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蹙眉间,他看了看屋角的刻漏,这样晚了,会有谁过来?
东宫服侍的人都知道,若是没有允许,绝不能靠近他的院子。
他往屏风后闪去,想要拿衣裳将自己裹住,奈何刚刚中衣已被剪破。
只能胡乱地拿起外裳往自己身上披,靠在屏风后将灯给熄灭了。
顾眉过来找贺兰宴时,内心其实有些忐忑,这么晚过来,好似一个捉丈夫奸情的妻子。
这绝不是她的本意。
也不知怎么回事,这里竟是没有一个侍卫看守,廊下门前也不见人,唯独屋内还亮着灯。
应是贺兰宴在里头。
她敲敲门,没有反应,里头的光却在此时灭了,变得昏暗。
是被风吹灭了吗?
顾眉抿唇,轻轻地推了推门,没有拴。
贺兰宴在屏风后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屏风后,迟疑了片刻。
也是趁着这个机会,贺兰宴一把不留情面地将人一拽,掐住对方的脖颈。
“唔……”一声熟悉的轻呼。
贺兰宴立即松了手,深邃的眼眸里满是惊讶,内心里甚至涌动着受宠若惊的情绪。
他松开手,重新将烛火燃起,光照中顾眉手抚着脖颈,眼尾泛着水光。
“你怎么来了?”贺兰宴如玉的脸庞上满是疑惑。
这一瞬,从前的那些浑话根本说不出口。
实在是他怎么也想不到顾眉竟然会主动来找他。
顾眉咳嗽了下,手指揉着眼尾的泪光,“你没有回去后院,我专门来找你的。”
没料到会是如此一幕。
待眼目清明后,顾眉见到对面的男人竟衣裳不整地对着自己。
那衣裳好似穿了,又好似没穿,胡乱地披在身上,露出里头坚实的胸腹。
线条极为流畅,如同玉山般,一路延伸到裤腰之中。
在烛火映衬下,越发让人遐想。
顾眉指尖攥紧了衣裙,口莫名有些干,艰涩地:“我不是说了与你有要吗?见你不回,故而来找你。”
贺兰宴心突了突,刚刚那不相信有此等好事的心灭了灭。
若无其事地微笑:“是吗?天色已晚,不若明日再说。”
顾眉迟疑了下,她想早些说了,也好向他借人手追查幕后之人。
“不行的。”她急切的,“怀信哥哥……”
如多年前一般,她扯了扯他的衣袖,谁知衣裳只是披在肩头,一扯,掉落在地,露出整个光着的上身,还有他手臂上的伤。
“我收到信,说父亲还活着……”
急切的话音在看到他伤口渗出的血痕立即停住。
她一把拉过他的手臂,失声嚷了起来。“伤口怎么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