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眉被映芳从睡梦中叫醒,草草地洗漱过后,换了黄衫道袍,去往静一元君处。
还没到精舍前,拐角处,顾眉就先见到妙远。
她有些脸红,低声道:“师姐,我不是故意的。”
“是吗?”妙远声音不咸不淡,“女郎也只是嘴上说着想留下,实际是嫌翠微观太过清苦了吧。”
顾眉本来指望着妙远在静一元君那里说几句好话。
顿时,急得语无伦次。
“师姐,我……我当真没有……我……”
她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理由来解释自己晚起的缘由。
贺兰宴,真是害人不浅。
妙远执着拂尘,不紧不慢地:
“元君在做功课,你从侧门进去。轻些。”
顾眉怔怔地听着,好半晌没反应过来。
妙远嘴角勾了勾,温声道:“不想留下?好好的跟着元君抄经,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能留在这里,总没有坏处。”
她鼻尖酸酸的,福身行礼:“多谢师姐。”
谁知,顾眉刚推开侧门,还没迈进门槛,就见里头坐着一个紫衫女子,手执着笔,望向她,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顾姐姐。这么晚你才过来呀。”
顾眉慢慢提着裙子进门,走到盆架边,静静地洗手。
“嗯。的确是晚了些,我会向元君请罪。”
陆樱起身迎上,想要去牵她的手,被顾眉避开。陆樱面色僵了僵,随即嘴角抽了抽。
“我刚净手准备抄经。”顾眉环顾静一元君这间书房。书案上已经铺开纸,有抄了半页的经书。
陆樱仿若无事,含笑道。
“我从前也偶尔会帮元君抄经书。说起来这要多谢怀信哥哥,当年若不是他,也没有机会来翠微观。”
顾眉目光凝落在她面上,一言不发。
“顾姐姐这么看我做什么。”
陆樱笑着避开她的视线,坐到原来的位置,忽然道:
“顾姐姐。你可知道宫中要为怀信哥哥相看太子妃的消息?”
她说完,双目紧望着顾眉。
顾眉慢慢摇头。
“我不过是一介妇人,并不知朝堂上的事。真人既在此帮元君抄经,那我重新找个地方。”
她的确是不知宫中有为贺兰宴娶太子妃的事。
不过想想,上次她在东宫府邸碰到静妃娘娘去探望贺兰宴,当时就说过让贺兰宴娶妃的事。
看来如今是提到明面上了。
只没想到陆樱这事都能知道。
说到抄经,陆樱羡慕道,“连我对着元君那张不苟言笑的脸都有几分怕,姐姐胆子可真不小,竟敢违背元君定下的时间。”
她惊讶道,“刚刚和元君一同用膳,她让妙远师姐去找你,说要让你家去。哎呀。姐姐,这可怎生是好。”
陆樱的话刺得顾眉略有些不适,可她刚刚见过妙远,并未赶她走,反而让她赶紧抄经。
她敛了敛情绪,若无其事地说:“多谢真人的告知。我先抄书。”
说着,在一堆经书里找昨夜抄得只剩几页的经书。
陆樱在一旁看着顾眉,眼底流波,艳若桃李,极尽滋润的气色。
如今明明是夏日,观里的师姐妹早就穿更加清凉些的青纱道袍,清凉又散热。
顾眉却一反常态穿起立领黄衫,浑身上下包的严严实实的。
她眼尾一斜,留意到顾眉微微弯腰,眼尖地瞥见她脖颈上的痕迹。
“顾姐姐。你的脖颈上怎么了?那么多红点。”她好似抓到什么把柄,叫起来。
顾眉两眼睫羽不自然地轻颤。
昨夜贺兰宴让她明白什么叫深闺险恶,什么叫男人一旦做起混账事来,最好别听别信。
他说不在脖颈上留痕,可偏偏留下许多红点。
他说一次就放过她,可一次又一次,那双大手,用力地箍着她,宽厚的胸膛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最后只让她觉着天要亡她。
醒来后还有一种肚子还撑着的错觉,腿稍微动一下都不利索。
下回,她绝不会由着他了。
见顾眉没有回话,只在那愣神,陆樱心生不悦,想要发火,只想到这里是何处,只不快地出声。
“顾姐姐,我在跟你说话,你在听吗?你的脸为何这么红?若是有什么病可不能留在观中害了大家。”
顾眉抱着经书,还有纸笔,去了角落里的一张条案上。
“许是昨日出门没关窗,有蚊虫噬咬所至。”她垂下眼帘,平淡地回答。
但是陆樱却不那么相信,依旧试探道:
“是吗?我那里有上好的膏药,是怀信哥哥送给我的。到时让人送些给你。”
顾眉并不太想和陆樱有过多的接触,谢过她的好意,磨墨铺纸,开始抄经。
陆樱还想说话,门边传来重重地咳声。
“紫樱……”静一元君来了。
顾眉提笔的手顿了顿,虽不是叫她,却紧张地不敢呼吸。
只听静一元君冷淡地说道:“要抄的东西还有很多。你如果诚心抄经,就别再耽误时间,把嘴闭上。”
陆樱紧咬嘴唇,稍顿,目含微愧,低声道是,又为自己今日呱噪向静一致歉。
顾眉觉着静一元君这话不只说给陆樱听的,脸颊微微发烫。
“顾氏。你出来。”
静一元君的声音有些严厉。
顾眉惶恐地放下手中的笔站了起来。
陆樱微微笑道:“顾姐姐。你好好和元君求一求,说不定元君心软就原谅你这一次了。”
“若是实在不行……”她一顿,随即道:“我去求求怀信哥哥,让他为你求情。毕竟你们当年也差点成为夫妻,多少还有情义在的。”
顾眉转身一笑:“我若是真人,就绝不会做这种蠢事。你本是方外之人,不问红尘是非,笑看世间恩怨。而你现在,俗事萦心,欲念蒙智……”
陆樱被噎的说不出话来,眼睁睁地看着她去了禅房。
东宫,贺兰宴刚从书房见了属臣,坐在蒲团上,捏着瓷盏问:“她怎么样?元君可有为难她?”
昨夜他被激的有些失控。
那张红润的嘴,还是张着却说不出话来时,更美。
放下杯子,唇角几不可察地滑过一丝笑意。
奉命传信的侍卫瞥见他唇角的笑意,如同见鬼般,硬着头皮。
“她好。自然好。好得很。有妙远师父帮忙,哪里还会被赶走。”
“倒是紫樱真人,因为她的牵连,被元君训了顿,听说病倒了。”
贺兰宴面无表情地,没再说其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