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白觉愣在原地,她清冷的眼眸倒映出眼前人狼狈的身形。
消防警报的鸣笛声荡漾在天地间,那人从红雾中走出,眸间含着泪水,微微垂下的眼皮盖住他眸中的神色,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拖着沉重的步伐,直直向她走来。
他仿佛没有注意到白觉似的,只是麻木地前行。、
而此时的白觉,汗水已经浸透了她的衣裳,凉吹过她湿了的后背,让她生出几分凉意来。
她并不是一开始就准确找到凌寒的所在地的,她刚从蓝教授办公室里匆匆走出,还未抬起头,她就感受到那处的不同寻常来。
白觉看着天空红起的那一角,校园里的气氛还像往常一样,结束了一天课程的学生们神情懒散,小情侣们在日光中牵着小手漫步,那天边的红色被众人只是当作一同往日的火烧云,丝毫没有感受到危险的来临。
白觉暗道不好,闷热的空气让她更加烦躁,她急速转身,再次快步向教学楼跑去。
此刻正是下课时分,众人都从教学楼方向走出,白觉却逆着人流,迎着许多人的目光,她没有丝毫犹豫,抡起拳头砸向墙上的消防警报。
玻璃破碎的瞬间,消防警报响彻整个校园,还未走完的人群不约而同停下或是放缓脚步,惊讶地看向白觉。
她面色如常,鲜血顺着她的手掌缓缓流下,而她却丝毫没有察觉到一般,看着他们没有丝毫的动作只好随手一指:
“那里起火了,快去校园外!”
众人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却发现那正是实验田的方向,不知何时冒出熊熊浓烟。
“我去?这么大火?等等烧到教学楼怎么办!跑啊!”
“等等,我要回趟宿舍,我老婆还在宿舍里呢。”某追星少年捏着手里的周边,就要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火势很大,远离那里,去校园外!”少女声音里的不容置疑让人一惊,那如同军事上级的命令口吻让众人下意识想服从。
而那不听劝的少年像是突然收到某种特殊的蛊惑一般,乖乖听话地收回叛逆的步伐。
当然,事实上那里并未起火,只是白觉用精神力构造的幻觉罢了,而她刚刚的那句话,她也加了精神力。
她没有更多的精神力和这些学生掰扯,她一路飞奔向那处人间地尽自己的可能将已经被红雾侵染的地方用精神力罩起来。
路上转瞬而过的景色昭示着主人飞快的速度,可越往那处靠近,白觉心里反而慌乱了起来,她已经猜到了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可她不知道,她该如何面对。
一如现在站在凌寒面前的她一样,束手无策。
听到了白觉声音的凌寒脚下一顿,他终于抬起了头,那如死灰的眼眸中似乎有光闪了闪,可很快消失不见。
她和他对视着,谁也没有先开口,白觉的胸口像是被压上了千斤的石头,她仿佛被无措和难过紧紧禁锢在那里,挣脱不开浑身发痛。
其实,她是不懂的,她不知道明明前一天还笑着说要给她烤果子的哥哥,久别重逢的小男孩为何突然会这样。
可她又好像隐隐能猜到原因,如今的她,茫然地站在那里,这个世界被眼前这人搞得乱七八糟,但她却说不出任何指责的话来。
凌寒看着白觉,却突然被少女手上的鲜红吸引了所有注意,:
“小觉,你手怎么了?”他下意识想向前,却又顿住脚步,脸上多了几分焦灼。
白觉看着对方,那白衣被正在汩汩流出的鲜血侵占着,与其一比,她手上的伤根本不值一提,白觉摇摇头,只觉得眼睛酸胀。
“哥哥,为什么呢?”她终于说出话来,只觉得嘴里是化不开的苦涩。
白觉仰着头,和记忆里那个缠着要人陪着玩的小女孩渐渐重合,凌寒晃了神:
“若能避开猛烈的欢喜,那是不是自然也不会有悲伤来袭呢?”
他扬起笑来,微微抬头,任凭那眼泪滑落在修长的脖颈:
“我以为我们原本是一类人的,小觉,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抛弃我?”
凌寒仿佛没了力气,歪着头,神色悲怆凌然,喉咙里间哽咽般震动着。
一类人?
白觉几乎下一秒就懂了那几个字的含义,她眸中也充了血,载着盈盈泪光,带着最后一丝希望死死地盯着他,她妄想他能回心转意,几乎颤抖着说出那句话:
“哥哥,收手好不好,这次,我会一直在的。”
凌寒脸色微变,身上绝望的气息仿佛缓和了些许,他站直了身体,向白觉望去。
他嘴唇微张,纤长的睫毛颤抖着,瞳孔扩散着,好像突然生出几分希冀,伸出手像是要努力去够些什么。
“觉觉!”一人一精从远处匆匆赶来。
金裳裳好不容易凭着白觉对自己精神力的熟悉感才终于打破那道屏障挤了进来。
她看着眼前的景象,处处透露着诡异,空气中却流淌着悲怆绝望的气息,而白觉却早已经满脸泪水,已然哭成了泪人。
这是金裳裳第一次,看到白觉如此神色,不由飞奔上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或是看了眼前这一幕,对面那人却又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白觉看去,凌寒的脸色却全被烟雾遮掩住,那人的怒喊穿过烟雾而来:
“我们不一样!你不是想回第二世界吗?我满足你,你回去吧!”
那雾中丢来两块物体来,白觉下意识接住,那金属感的铁块上却不知为何,沾染上黏着的液体,握在手心,还有股温热的触觉。
刹那间,熟悉的昏厥感向白觉袭来,在昏迷的前一秒,她只听见那人的声音:
“小觉,你在乎这个世界,对吗?”
再放眼望去,白觉和金裳裳连同那小树怪都消失在原地,
天地间又只剩那一人了,他怔怔望着白觉消失的地方,心里仿佛再也没了牵念。
我早本死,因你存世,而今,故离去,我心已死,留身何用?
但这时一声婴儿啼哭打乱他的思绪。他寻着那声音望去,婴儿推车的一角出现在花坛的拐角处,他快步向那走去,只见一个五个月大小的孩子咧着嘴哭着,而他身边的亲人已然不知所踪。
凌寒眸间终于出现柔色,他小心翼翼抱起那车中的孩子,像是捧着举世珍宝一般。
“你也没人要吗?”凌寒放缓声音,用毯子裹住孩子,怕自己身上的血污弄脏了孩子的衣服,
他轻轻摇着手臂,逗着怀中的婴儿,癫狂的神情终于平静下来,抱着孩子向外走去。
“我的孩子!”伴着一声惊呼,一个老师模样的妇人向他冲来,她满脸的惊慌刺痛了凌寒的眼睛。
因此,他任凭那人从他怀中抱走孩子,或许是失而复得的欢喜太过惊喜,那人什么也没说,就抱着孩子跑远,徒留凌寒站在原地。
漫天红雾中,少年刚刚亮起的火苗被人毫不留情熄灭,他低下头捂住脸,仿佛那样就能阻止眼泪的流下,只剩那带着哭腔呢喃从指间溢出:
“最后,还是一个人啊。”
再抬头,那红肿的双眼里藏着细碎的星河已然全部坠落,不变的只是他嘴边的笑容。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凌寒转身,念着那句诗,孑然一身向后走去,挺拔的身影被那雾毫不留情地吞噬 ,连带着他所有的不甘和孤独。
处在校外的学生看着那浓烟逐渐消失,而还未来得及跑出校外的人惊讶地看着刚刚还向他们散来的迷雾像是被吸走了一般,突然全部没了踪影。
小觉,你想守护的世界,我还是不忍心破坏。
小觉,哥哥我常想,若是没有再次遇见你,或许我离开的不会这么痛苦。
但是,我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