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歆幽幽醒来,入眼即是刺眼的白,让她有些晕眩。
感到周身有些僵硬,想活动活动,刚伸了伸手脚,就扯到了手上的输液针,疼得她“嘶”了一声。
向胀痛的左手看去,看见了手撑着脑袋在一旁打盹的温倾。
少年的碎发散乱的垂在额前,挡住了清瘦的脸,只隐约看见胡茬冒出了下巴,有些潦草。
他像是守了很久,周身有种掩盖不住的疲态。
往窗外看看,已是夜晚,病房内静悄悄的。
左边帘子隔开的病床不知有没有人,自己目之所及,只有自己和温倾两人。
她依稀记得自己是在父亲走后睡着在了家里的沙发上,没想到一觉醒来竟到了医院。
左右看了看,在床头看见了自己的手机,知歆连忙取过来。
打开一看,果不其然看见了母亲的许多个未接电话和短信。
害怕说话声打扰温倾休息,她只回了条短信报了平安。
母亲似乎也是担心她,天黑了也没休息,立刻回复问她现在在哪里。
知歆看了看床头的标志,回复:“鹤县第二人民医院。”
担心母亲现在就着急地跑过来,又补充了一句:
“温倾把我送过来的,现在在这里陪护,不用担心。”
虽然只在除夕夜的时候见过一面,但过年时知歆失踪就是温倾找回来的,因为刘长梅对温倾还是比较放心的。
见女儿这么说,也安心了许多,说明天一早就过来缴费探望的同时,又嘱咐了几句有事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自己。
知歆的动静并不大,却也惊动了温倾。
“你怎么醒了?”
温倾指了指绑在知歆左手上的细绳,一根绳子链接了两人。
她那端是系在袖口的纽扣上的,自己这端却是绑在手腕上的,只要知歆一动,自己就会被牵扯到。
知歆低声问:“旁边的病床有人吗,你可不可以去那边睡觉?”
温倾打着哈欠摇头,也不知是没人,还是不能过去睡觉。
今天是泼水节假期的最后一天,明天就要恢复上课了。
想到这,知歆往输液瓶的方向挤了挤,用右手拍了拍旁边:
“你睡这里吧,明天还要上课。或者我下去坐会儿?”
“我经常这样坐着睡觉,不碍事儿,你好好休息。”
也许是怕知歆内疚,温倾解开了细线,起身说去走廊透透气,便离开了知歆的视线。
温倾刚离开一会儿,就有护士来查房。
病历本挂在床尾,知歆看不见自己的症状,只能咨询护士小姐。
护士看了看病历本,回答她:“血压过高导致晕厥,还伴有......心绞痛。”
念完病历本上的文字,护士又疑惑地嘟囔了两句:
“年纪轻轻怎么会高血压,还心绞痛,你怎么回事?”
“没,没事,考试没考好气的。”知歆随意找了个借口敷衍回去。
所幸护士忙于工作,倒也懒得跟她闲扯。
看药瓶里的液体已经快流尽,拔了输液的针管后,随意安慰了两句不要太在乎成绩,就转身离开了。
知歆默默躺回床上,心中百感交集,加上已经昏迷了半天,更是难以入眠,只微微侧身向着墙面闭眼假寐。
耳边传来了踮脚走路一般细碎的脚步声,她知道温倾回来了。
感觉到温倾在拽自己的袖子,大概是又将细线系了回去。
不敢想象,这个初三的小屁孩,居然这么会照顾人。
方才他说经常这样坐着睡觉,可能在温倾母亲曾经生病的无数个日日夜夜,温倾都是这样陪伴在他的母亲身边。
知歆感觉到,自从当时自己顺手捞了温倾以后,这小屁孩好像就一直在反向照顾自己。
明明比自己小,却总是在自己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稳妥的解决好一切。
生在一个没有父爱的家庭,成长在一个没有友爱的学校。
温倾给的,是知歆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温暖。
她也渐渐感觉到,只要温倾在的场合,自己似乎都是格外的安心。
温倾垂着眸子,眼睛一直看着知歆正在输液的手。
似乎只有看着她安好,自己才会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安心感。
想到自己刚刚进门时候看到的场景,温倾的心里一阵后怕。
这人都19了,还是这样不会照顾自己,连自己有遗传性心脏病都不知道。
自己如果再晚到一会儿,或者根本没有去,那知歆现在不知道又是怎样的境遇。
人人都说她女魔头,自己看来,该叫大迷糊才对。
“迷糊鬼。”温倾心里这样想着,不知觉竟喊了出来。
“嗯?”知歆听到温倾喊自己,一时间忘了自己在假睡,下意识嗯了一句。
知歆脸侧着,温倾看不见她睁眼,也看不见她的表情。
反正都已经出声了,知歆心一横直接含糊了发音假装说梦话:
“嗯?你为什么要撕我的画,你放下!”
温倾觉得好笑,这人到底是有多热爱艺术,睡着了还在不停念叨自己的画,于是也不自觉的安慰她:
“不怕不怕,知歆不怕,没有人抢你的画,好好的在在那儿呢!”
静悄悄的医院里,两人都怀着各自的心思,谁也不主动点破。
不知不觉便到了第二天,温倾一大早就打了电话向班主任请假,理由是陪外婆看病。
温倾这样的成绩,班主任自然是信任他的,想也不想便同意了。
知歆也拍了张医院的环境照和黄老师请假。
通话过程中,黄老师想到自己之前冒充知歆姐姐的电话。
虽然不知道诬告她是为了什么,黄老师还是在挂断电话之前提醒了她一句:
“玉知歆啊,你之前要是得罪了什么人,可千万要处理好。”
“好的,我记住了,谢谢黄老师。”
知歆虽然这样说,可也没放在心上。
自己得罪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这一时半会儿的,也想不出来什么。
毕竟就连黄明亮这样主动挑衅的,还有卓黯来颠倒是非黑白找自己算账。
这个世界很迷惑,有时你不找事儿,事儿也会来找你。
午饭时间,病房里的帘子那端又住进来一个病人。
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爷爷,像是病了很久的样子,满身的药味儿把医院遍布的消毒水味道都给盖了过去。
知歆明显有些受不了这么冲的味道,手轻轻在鼻子旁边扇风试图驱散味道。
温倾看知歆不适应,觉得知歆在床上躺了这么久也肯定血液不循环,便提议一起去院子里走走。
医院的院子里随处可见做康复训练的老人,陪护的护工,却没几个年轻人。
温倾两人的出现,无疑是让这些寂寞的老人们有了个八卦的对象。
相比刚认识的时候,温倾又长高了一些,已经微微比知歆高出了一点儿。
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坐在轮椅上问遛弯的知歆:
“小姑娘,你什么病住进来的?这个小伙子是你男朋友吗?”
温倾还没想好要不要搭理这位老太太,知歆就主动回话:
“就一点儿小毛病,他——是我弟弟。”
“哦哦,弟弟多大年纪了,有对象吗?”
老奶奶很是中意看起来相貌俊秀性格沉稳的温倾,忙问他的情况。
知歆觉得有些好笑,这小屁孩还挺受欢迎,还没成年就有人预定当孙女婿了?
“问你呢弟弟,有对象吗?”知歆也帮腔调侃温倾。
温倾看知歆在一旁憋笑的表情,故意将锅甩了回去:
“我们家的家规,姐姐不嫁人,弟弟是不能娶媳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