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问书瞒下所有事,失魂落魄地离开初韫的房间。
他站在雪地之间,一时竟不知该去往何处,也不知有谁能帮他阻止初韫的婚事。
过了很久,他才想到一个人——顾淮之。
如果说在萧月山庄还有谁和他一样,不愿意初韫嫁给萧祈安,并且或许有能力阻止这场婚事,那个人一定是顾淮之。
想到人选,楚问书疯了一样去往顾淮之的药房,可他注定扑空。
询问过一圈人后,楚问书才知晓顾淮之昨日便已经离开萧月山庄,至今未归。
想也知道,顾淮之此时离开,最受益的人是谁,肯定是萧祈安把顾淮之支走的。
楚问书忍不住抽出腰间双刀,对着药房旁一棵枯萎的大树狠狠砍去,恍惚间把它当成萧祈安,恨不得将萧祈安碎尸万段。
“你够狠!够绝!”
少年气恼的声音被呼啸的寒风掩盖,正如他不可言说的秘密,只能藏于风雪,不足为他人道。
*
楚问书一心想找的顾淮之此时也已经知晓初韫和萧祈安即将订婚的事。
是林子峰告诉他的。
“顾淮之,你把萧祈安当成兄弟,可他却要娶你喜欢的女人,你当真还要忠心于他吗?”
黑暗的密室内,林子峰阴沉的声音穿透顾淮之的耳膜。
他的话顾淮之当然不信,讥讽道:“为了让我低头,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林子峰忍不住发笑,“你不信?”
顾淮之不置一词。
“顾淮之,我还当你是聪明人,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天真可笑,到现在还以为我在骗你。”林子峰毫不留情地嘲讽顾淮之。
“你喜欢的女人叫温初韫吧?萧祈安刚刚放出消息,一个月后他将迎娶这位温小姐。”
哪怕心中觉得荒谬,可当听到初韫的名字,顾淮之还是忍不住睁开了眼。
林子峰坐在他的面前,看到顾淮之的动作,笑道:“原来你的软肋是她。”
林子峰要利用顾淮之,自然要对顾淮之了如指掌,他安插在山庄的探子将顾淮之和初韫间的猫腻如实传回,林子峰略一琢磨,用话来诈顾淮之,没想到竟然真的瞎猫碰到了死耗子。
顾淮之自被他捉来,最开始还肯和他虚伪几句,可后来就成了个木头桩子,哪怕被关进暗无天日的密室,都不肯再说一句话,现在却为了温初韫三个字有了反应,林子峰心中越发肯定,他能借这桩婚事说服顾淮之反水倒戈。
“顾公子,我真没骗你,你要是不信,就自己出去打听打听,你的温姑娘和萧少庄主的婚事,可是惊动武林的大事,现在几乎所有江湖人都在讨论这件事。”林子峰幸灾乐祸地看着顾淮之。
“顾公子,三日后我还会找你,你若是回心转意,愿意弃暗投明,我一定不计前嫌,助你抱得美人归。”林子峰说罢,猛然站起身离开密室。
望着洞开的密室大门,顾淮之眉心微蹙,心头掠过一道不明的慌乱。
他双手撑地,慢慢站起身,整整一天,他没有吃过任何食物,没有喝过一滴水,身子确实有些受不住,脚步软而无力。
前天夜里顾淮之收到谷中长老亲笔书信,急令他回谷,他不敢耽误,第二日一早便留下书信离开,哪知下了山,竟然遇到林子峰一行人,被强掳了来。
林子峰想让顾淮之作内应,帮助他们拿下萧月山庄,一开始对顾淮之还算礼待,顾淮之小心应对他们,假意答应,却在画出一张假的萧月山庄侍卫轮班图时,被林子峰发现端倪。
顾淮之被关进暗无天日的密室,心知自己已经被林子峰看穿,便不再虚与委蛇,不论林子峰问什么,他都不再说话,只等着循迹鸟发现他的踪迹,引人前来救他。
他只身下山自然不会毫无准备,早在身上涂抹了秘药,圣医谷精心豢养的循迹鸟一定能发现他的位置,届时他就能逃出去,至于他体内的毒,只要治好楚问书,一切就能迎刃而解。
因为心中自有成算,饥饿和黑暗并不是太难熬,可顾淮之没有想到,等了这么久,等来的不是救他的人,而是林子峰荒谬可笑的话。
更荒谬的是,他竟然有些相信。
顾淮之扶着墙壁,一步步走出密室,不断在心里劝说自己:林子峰说的都是假的,只是为了逼他屈服的手段,他要相信初韫。
可当顾淮之走在大街上,随处都能听到有人在议论萧祈安的婚事,他本就不算坚定的信念不停动摇。
灵魂被扯成两半,一半劝说他就算萧祈安要成亲了,可新娘不一定是初韫,另一半嘲讽他到现在还不肯相信。
“你们听说了吗?萧月山庄的少庄主这次要娶的不是武林世家的大家闺秀,也不是负有盛名的武林美人,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无门无派、无父无母,好像姓温,总之神秘得很。”路边的茶肆中,有一个男子高声说道。
这句话直穿顾淮之的耳膜,将他最后的坚持撞得七零八落。
他再也承受不住,扶住街道旁的墙壁寻找支撑自己的力量,眼前一阵发黑,腹内上涌的酸水迫使他弯下腰干呕,但因腹内空空,他什么也吐不出,脖颈和手臂泛起青筋,面皮涨红,看起来可怖又难看。
身体的难受、心脏的撕裂痛楚,让顾淮之陷入一片黑暗,一头栽倒在地上。
他昏倒在拐角的街道小巷,如果不是手下人跟着循迹鸟找来,只怕再过很久,也很难有人发现他。
顾淮之被带到最近的客栈休息,一直昏迷到深夜才醒来。
刚一清醒,他就揪住手下人质问:“少庄主要娶的人是谁?”
“是...是温姑娘。”
“哪个温姑娘?我问你她叫什么。”顾淮之拔高声音,眼睛有些发红。
“温...温初韫。”
听到初韫的名字,顾淮之愣在原地,过了很久,他才松开手下人的衣领,然后发了疯地往外跑,他身上没有太多力气,可哪怕脚步虚浮,他还是一步不停地往外走。
顾淮之顶着寒风跑了许久,终于来到萧月山庄山脚。
看着山门上悬挂的大红绸缎,他发出痛苦的低吼,喃喃道:“不可能,绝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