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救我,很多人都想我死,是我自己用了不传世的秘法逆天改命,但终会被天罚,我的时间所剩无多了。”初韫道。
顾淮之上一刻还在思考怎么救下初韫,下一刻就被掐灭希望,他不敢置信,错愕道:“怎么可能。”
他多么希望初韫说的是假的,但初韫的神色明明白白告诉他,一切都是真的。
他只能安慰初韫,更多的是在安慰自己,“不会的,或许有办法呢,我医术还可以,总能想到办法,如果我不行,还有我师父、师兄,他们都能帮你的。”
“顾淮之,没有用的,医术并不是万能的,我的问题,不是几副汤药就能解决的。你知道吗,死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了,我身受重伤,一个人等待死亡的时候,感受着全身的血液慢慢流干,心中并无害怕,只有不甘,不甘心仇人未死,不甘心无法报仇,所以我忍受蚀骨锥心的痛苦,也要博一线生机,对我来说活下去不是最重要的,报仇才是。”说到最后,初韫的声音冷得几乎能结冰。
顾淮之虽知晓她出现在萧月山庄另有所图,也知道她有未竟的仇恨,但顾淮之从来不知,初韫心中的仇恨竟然这么深,更不知道她所走到每一步,所过的每一天都在走向不久的死亡。
他嗓子里好似堵了一块棉花,有千言万语却吐不出一个字。
想劝她放下仇恨,却没有立场。
想安慰她还有希望,却知道一切都是徒劳。
想告诉她心中倾慕,却清楚这些情愫于她而言都是负累。
最后,顾淮之只能轻声道:“你想报仇,我陪你一起,等报过仇,你想做什么,我也都随你。”
初韫眼中的冷意寸寸消减,唇畔绽开笑意,“好。”
她忽然起身,半蹲在地上,倾身向前,环抱住顾淮之,在他耳畔轻轻道:“顾淮之,谢谢你。”
感受到怀中的暖意,顾淮之的心软了又软,右手攀上初韫的手背,“阿韫,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
他变了称呼,这个称呼太亲密,可她没有纠正。
她默许了。
意识到这一点,顾淮之就像得到了某种允诺,将初韫抱得更紧。
喜欢的人在眼前,两人关系又有了大进展,顾淮之只想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她不必背负仇恨,而他也不被梦魇纠缠,就他们两个人,安安静静待在一起。
想法很美好,但现实从不肯遂人心愿。
没多久,唤着初韫和顾淮之名字的声音远远传来,搅扰了这份难得的平静。
有人来寻他们了。
是敌是友,犹未可知,初韫松开顾淮之,和他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睛中看到了警惕。
顾淮之再不愿,也只能松开初韫。
初韫低声道:“先不要出声,万一是追杀我们的人就糟了。”
顾淮之点头答应,“好。”
初韫低头,探向自己腰间,摸出几根银针和几枚暗器,递到顾淮之面前,“这些东西你拿着,万一来的是敌人,能抵挡一二。”
顾淮之接过东西,面色说不出的凝重。
“先站起来。”初韫嘱咐,她慢慢站起身,扶起顾淮之,两人一同贴着坑壁站立。
脚步声、叫喊声越来越近。
虽说来的这些人一直在喊他们的名字,但也不能排除是敌人假冒的,初韫捏紧手中的暗器,蓄势待发。
很快就有人发现这里有一个陷阱,探头而来,嘴里喊着:“顾公子、温姑娘。”
来人身上穿着红衣坊特有服饰,初韫就要脱出手的暗器猛然偏了半寸,擦着那人的脸过去,吓得来人跌坐在地上,他缓过神,哆哆嗦嗦向下看,发现坑底站着的竟是顾淮之和初韫,艰难开口,“来人啊,找到人了!快来人!”
他的声音吸引了众人注意,所有人都赶过来帮忙,李掌柜也来了。
他们甩出两条绳子,初韫和顾淮之各拽一根,慢慢被拉上去。
两人很快回到福康楼,虽然伤口经过了简单的处理,但还是要再清理一番,大夫给两人治伤,李掌柜站在一旁汇报情况。
“昨日温姑娘带人离开后,久久没有消息,小人便自作主张向临城借调了红衣坊人手,入山寻找公子和温姑娘的下落。楚山门早已人去楼空,死伤惨重,但难保不会有侥幸逃脱的,红衣坊的人正在全城搜捕贼人。”
留下李掌柜,就是为了让他主持大局,他做的不错,顾淮之点了点头,“很好,不过楚山门的人昨日已经全部覆灭,就不必全城搜捕了。”
“是。”李掌柜垂首,而后又道:“温姑娘吩咐要救的人也已经救了回来,均无性命之忧。”
“多谢。”初韫淡声道。
那些人都是昨日跟着初韫去救顾淮之的人,未免不必要的伤亡,初韫带着他们穿过密林时,用山中的机关将他们困住,这些人虽然也在坑底度过一夜,好歹没有和顾淮之带去的人一样,全部殒命。
回完话,李掌柜便退下了,大夫很快也下去开药,此间只余初韫和顾淮之。
顾淮之看向初韫,眸色复杂,昨日她孤身出现,他还以为是带去的人都出了事,没想到自始自终都只有初韫一个人冒死救他。
“阿韫,伤口疼吗?”他轻声问。
初韫身上虽然没有致命伤,却有很多细小的伤口,几乎遍布全身。
“疼,但能忍受。”初韫笑道。
顾淮之勉强勾唇,“阿韫,谢谢你。”
初韫挥了挥手,“我先回房清洗一下,身上都是血,有点难受。”
“好。”他垂下眸,敛去眼中的伤怀,他总觉得两人不像在坑底时那么亲密了,回到地面、回到福康楼,身边有那么多人,不再只有他和她,两人做任何事都要再三思量,就像他不想初韫离开,却还是要松口。
“阿韫,我答应你的,永远不会变。”在初韫快跨过房门的时候,顾淮之忽然开口。
她回过头,莞尔一笑,“好。”
这一笑,冲散了顾淮之心中升起的怅惘,不论外部情况怎么变,他坚信两人患难与共的情谊不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