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韫用的力很大,在燕瑾瑜侧面上留下五根清晰的指印。
“对不起。”似乎觉得无颜再见初韫,燕瑾瑜留下这句话,狼狈离开。
将将走出殿门,身边的齐公公便行色匆匆赶来。
瞧见燕瑾瑜脸上的指印,齐公公脚下一软,险些跪在地上。
“陛下...”他一脸难色。
燕瑾瑜一记冷眼甩去,齐公公心下发颤,忙低下头。
“发生什么事了?”燕瑾瑜问道。
齐公公提着小心道:“陛下,忠勇侯在乾龙宫外求见。”
燕瑾瑜眸色一冷。
今日是“初韫”出殡日,王简之却入了宫。
看来,他已经猜到一些事了。
临走前,燕瑾瑜冷声告诫桃玉宫的宫人,一定要照顾好娘娘,若有怠慢,格杀勿论。
宫人跪了满地,连声保证一定会看好娘娘。
燕瑾瑜最后看了一眼殿内,只见帷幔重重,根本看不到初韫的面容。
他狠狠心,迈着步子离开。
*
王简之桩子一般立在乾龙宫前。
他跑出忠勇侯府后,一时竟觉天地之大,再无容身之处。
躲开追来的家丁,游魂一样飘荡在闹市。
来来往往的行人,不绝于耳的叫卖声,所有人的悲喜、哀怒都和他无关。
人们看着狼狈不堪的王简之,避之不及,王简之也游离在他们的世界之外。
走着走着,脑子越发混沌。
压在心口的痛苦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侯府的灵车浩浩荡荡走来。
王简之躲在人群中,遥遥看去。
灵车处白茫茫一片,哭泣声不止。
那片白和记忆里父母亲族的血不停在王简之脑海里变换。
白色和血色融在一起,带走了他的所有。
棺椁中是他的妻,他该去送她的,可他不敢。
十五年前,尚有忠心的仆人,挡住他的眼睛,不叫他看到那血腥的场面。
可如今他的身侧早已空无一人。
他最重要的人躺在冰冷的棺材里,而他甚至没有勇气看她一眼、送她一程。
泪水滑满脸庞,王简之窝在街边,死死咬住手臂,直咬得手臂鲜血纵横,才忍住没有哭出声。
“这么大排场,也不知死的是谁?”有人低声问道。
“你竟不知?死的是忠勇侯夫人,谢家表小姐。”他的同伴颇为惊讶。
“竟然是她!好端端一个人,怎么死得这么突然?”
“我听说是叫潜入京城的北境叛军杀的!林将军战功赫赫,这些年杀了不知多少北境敌军,他们恼羞成怒,扬言要杀光林家!”
“这些叛军,也太可恨了!对一个弱质女流下这样的狠手!”
“谁说不是呢,可怜林小姐,大好年华,就这么没了,死得颇为惨烈,这几日接连大雨,那林小姐摔下山崖后,被滑落的乱石砸中,脸都叫乱石砸没了。”
“这么惨!可脸都没了,怎么确定就是林小姐?”
“这我就不知道了,那忠勇侯府都发了丧,总不会里面不是林小姐吧!”
......
两人又七嘴八舌说了几句话,完全没注意到他们说的话被身后的王简之听得清清楚楚。
王简之迷茫混浊的眸微闪,脑子里一道想法如流星划过。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爬起,疯了一样朝皇宫所在的方向跑去。
越跑,脑子里那个想法越清晰。
谢尚书不知初韫和燕瑾瑜的纠葛,在发现坠崖的黑衣人使用的是北境敌国特制的弯刀时,只以为这是敌国的挑衅。
又因死者衣服、年纪、体格都和初韫一致,即便再心痛,还是认领了尸体,带回忠勇侯府发丧。
可王简之不一样,他对燕瑾瑜和初韫之间的事很清楚。
假设初韫没死,那些所谓敌国细作不过是障眼法,背后人真正的目的是瞒天过海,活着带走初韫。
那么这件事或许还有转机。
试问这世间有谁能一手遮天,既有力量也有动机带走初韫。
除了燕瑾瑜,再无第二人。
突然出现、悍不畏死的黑衣人,被砸得面目全非的女人尸体。
一切的一切,似乎还有疑点。
既然发现疑点,王简之便不会放弃,不论真相如何,这皇宫他必须去,燕瑾瑜,他也必须见。
正想得出神,燕瑾瑜已经来到乾龙宫,看着不成人样的王简之,心中不是不难受。
他们兄弟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进来吧!”燕瑾瑜冷声道。
王简之低着头,进入殿内。
他们很久没见了。
除了燕瑾瑜登基时,王简之对着他遥遥叩了回首,这还是他们近乎决裂后第一次见面。
曾经亲密无间的好兄弟如今早无话可说。
在一片静默中,王简之抬眸看向燕瑾瑜。
瞧见他唇上的伤口,以及侧脸上的巴掌印,王简之瞳孔紧缩。
那个想法再也压不住,他脱口而出:“是不是你带走了阿韫?”
燕瑾瑜沉着眉眼,直直看向王简之,毫不掩饰:“是!”
燕瑾瑜并不打算把初韫放在深宫中,无人知晓,他要她站在人前,常伴他左右,享受他所有的荣耀和权力。
因此,初韫还活着并且在他身边的消息,瞒不了王简之多久。
既然王简之来了,那便摊牌,他亦不惧。
王简之后退半步,眸中满是伤痛。
哪怕他那么希望初韫还活着,可听到燕瑾瑜亲口承认是他设计掳走初韫,王简之除却欣喜,胸口也弥漫着难以言喻的痛苦。
“你个卑鄙小人!”王简之怒骂。
燕瑾瑜嘴上、脸上的伤,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来的。
“他是我的妻子!你没有资格从我身边夺走她!”
王简之眼尾发红,拔高声音。
相比较王简之的失控,燕瑾瑜可谓冷静,他面不改色,淡淡道:“朕是天子!这就是朕的底气,也是朕的资格!”
“强词夺理!”王简之震怒,“哪怕你是天子,也没有资格夺取臣妻!你就不怕天下人群起而攻之吗?”
燕瑾瑜:“你想把此事闹得人尽皆知吗?除非你不顾初韫的名声,也不顾初韫恨不恨你。”
王简之浑身一僵。
燕瑾瑜是帝王,即便行事荒唐,君夺臣妻,会引来骂名,可世间对女子多有苛刻。
燕瑾瑜被骂的有多惨,初韫只会比他更甚,哪怕她从始至终,都是最无辜的受害者。